魏晉風流之三
——當以風骨最美
魏晉雖然是一個看臉的時代,但一定不會是一個僅僅看臉的時代,也不僅僅是活得有趣、有個性就夠了。提到魏晉,人們不得不還說上一句——魏晉有風骨。
中國人,尤其是中國的文人,喜歡談氣節談風骨,在歷史的長河里,魏晉是一個很特別的時代。那些魏晉名士,以霓為衣,以風為馬,灑脫不羈,恃才傲物,何等瀟灑自在!可是,當你真的以為他們縱情山水逍遙自在樂而忘憂時,驀然回首,你卻會發現他們心底的淚水和痛苦。
魏晉時代,基調是灰色的,人性、家國、自我,種種沖突集中又勃發,每個人都得靠自己去做生或者死的抉擇。
比如嵇康。
嵇康是個大才子,不僅擅詩文,琴棋書畫也樣樣精通,而且,他還很帥。臨川王劉義慶說,嵇康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或云:“肅肅如松下風,高而徐引。”山公曰:“嵇叔夜之為人也。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嵇康身高七尺八寸,風姿秀美出眾。見到他的人都贊嘆說:“舉止瀟灑,豪爽清逸。”有人說:“清俊挺拔似松間的風,高遠而舒緩。”山濤評論他說:“嵇叔夜的為人,像孤松傲然獨立;他的醉態,像高大的玉山快要傾倒。”
大多數人知道嵇康,是因為那一曲絕唱——《廣陵散》。事實上,嵇康聰穎好學,容止出眾,通曉音律,尤愛彈琴,喜文學,擅繪畫,著《養生論》,一生不愿做官,向往出世,堅拒出仕。大將軍司馬昭欲禮聘他為屬官,他跑去河東躲避,司隸校尉鐘會盛禮前去拜訪,遭到他的冷遇。不愿委身權貴,被司馬氏所忌恨,狂放不羈,又得罪了鐘會,最終受人誣陷致死。嵇康行刑當日,三千名太學生集體請愿,請求朝廷赦免,可惜,盡管司馬昭不久后便意識到錯了,但已是追悔莫及。那一曲《廣陵散》,也從此絕跡,引無數后人嘆息。
嵇康死后,他的兒子嵇紹才十歲。被迫退居鄉里。后來,山濤舉薦其為官。《世說新語》中有云:嵇延祖(嵇紹字延祖)卓卓如野鶴之在雞群。人才雖不及其父,也頗為出眾。
八王之亂時,嵇紹奔赴蕩陰,奉命護駕惠帝。正值王師大敗,百官奔走,只有嵇紹莊重地端正冠帶,挺身立在惠帝身前,以一介文弱書生,擋住漫天刀光箭雨。每每想到這一幅畫面,就抑制不住地心痛。有人曾勸說他帶上一匹好馬,一遇時機不對,趕緊逃命為先,但,他卻選擇用死亡與鮮血來捍衛帝王的尊嚴。
司馬穎的軍士把嵇紹按在馬車前的直木上。晉惠帝求告:“不要殺他!”軍士不聽,血濺帝衣。以致惠帝日后,見此血衣便痛惜延祖。
司馬氏殺害了他的父親,他卻以忠義正直之名留傳千古。嵇紹曾說:“要么逆賊伏法,要么忠臣死節。”忠臣死節,這就是嵇紹留給我們的品性與風骨。
在魏晉時代,總有那么一群人,不求生命之榮華,不求生命之長遠,只求活出人格活出骨氣活出血性,所以魏晉風度,也便成了“魏晉風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