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楊坤通話結束，馬威立即讓秘書把李萍萍叫了進來。

“小李啊，東大集團醫院的項目又開始啟動了。那邊的關系一直沒斷吧？剛才楊總說了，項目咱必須拿下。這次呢，你還是負責吳正那里吧，這樣我也放心點。吳正那里，再加把勁兒，這次還是他負責。項目要重新考察，千萬把考察的事安排好了。除了這個，就沒有你什么事了。剩下的事情，我和楊總處理。千萬不能出差錯，去吧。”馬威吩咐完，就打發李萍萍出去了。

“明白，您放心吧?！崩钇计己苌俾牭今R威這么直截了當的安排，沒有絲毫的前綴，和平常判若兩人。

李萍萍若有所思地從馬威辦公室出來。

她已經兩個多月沒有見到吳正了。上次兩個人在郊區的酒吧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在旁邊的酒店過夜后就沒碰面了。

除了偶爾打個電話，李萍萍越來越感覺吳正不像以前那樣需要自己了。

本想著就這樣和吳正慢慢地淡掉，這兩天卻才發現自己竟然懷孕了。她很確認孩子是吳正的，剛剛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李萍萍本想打電話給吳正，可轉念一想，整件事情，除了給吳正平添一份苦惱和給自己找些不自在，著實沒有什么別的意義。李萍萍甚至擔心吳正會用一種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完自己，然后半信半疑地問一句：“孩子的確是我的嗎？”李萍萍不想自討沒趣，更怕自取其辱。

她獨自去醫院婦產科拍了B超，和醫生預約好流產日期后就匆匆出差了。距離去醫院做流產的日子掐指可數了，李萍萍反倒開始擔心，幾乎沒有什么心情工作，甚至開始懷疑和否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她清楚地知道，正是身體的墮落一步步把自己推到萬劫不復的境地。沒有人心疼，沒有人憐惜，除了偶爾的溫存。所有和自己有染的男人，都和吳正一樣，他們迷戀的永遠是自己還算年輕的身體，沒有人真正接受自己。

想到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去醫院墮胎，甚至不能名正言順地因為流產休假，李萍萍恨死了自己，更不想再看到吳正。知道自己懷孕開始，李萍萍甚至祈禱東大集團醫院的項目就這么永遠的拖下去，最好黃了。直到今天被馬威叫去，才不得不接受再次和吳正一起糾葛的命運。

李萍萍原本打算和吳正一起吃中飯的，快到東大集團醫院門口的時候突然改變了主意，自己找個路邊的飯店，隨便吃了點。

沒有和吳正打招呼，看門的大爺也早就不攔她了。每次來東大集團醫院，李萍萍倒有點主人翁的感覺，她總是大搖大擺地進進出出，根本不把門口三三兩兩的保安放在眼里。

李萍萍徑直走到吳正的辦公室，沒有敲門，直接沖到吳正辦公桌前。吳正正坐在電腦旁，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樣子。突然站在自己面前的李萍萍，讓吳正冷不丁打個寒顫。

“怎么也不敲門啊，嚇死我了?！眳钦粗荒樀靡獾乩钇计紵o可奈何地說到。

“干嗎這么官僚，我就是不敲門，想把我怎么著吧？”李萍萍一屁股坐在吳正的辦公桌上，得意洋洋的撥弄著吳正的下巴。

吳正推開李萍萍的手，示意她從辦公桌下來，神秘兮兮地指了指門口。

“怕什么呀，中午吃飯的點，整個院里鬼都沒有一個?！崩钇计笺叵聛?，坐到對面的沙發上。李萍萍屁股還沒落定，就有人敲門了。

進來的是設備維修部的總工程師陳志剛，看見李萍萍也在，陳志剛欠著身子不敢進來。

“小陳，快進來啊。有事進來說，站門口干嗎？”吳正看出李剛的顧忌，故意提高嗓門招呼到。

“哎，沒妨礙您吧？”李剛一臉的羞澀，臉漲得通紅。

“說什么呢，都是熟人，DA的李萍萍，你也不是不認得。你看看，我們的知識分子，見到美女就臉紅。”吳正打趣地把陳志剛讓了進來。

“吳總，陳總讓我來告訴你下午開會，還是討論項目的事情。其他就沒什么了，您記得準時來就可以了。” 陳志剛一邊說著就退了出去，緊緊地掩了掩門。

“看吧，多驚險。如果被他撞上就麻煩了。”吳正一付驚魂未定的口氣。

“好啦，下次注意不就行了。你快去開會吧，時間馬上就到了。我在你辦公室休息一會，然后到老地方等你，開完會來找我，好不？”李萍萍撅著嘴，滿是深情地盯著吳正的眼睛。

“好，聽你的，我這就走。”吳正湊上來親了李萍萍。

吳正趕到會議室的時候，陳繼平，陳志剛，李晨光等參會人員都悉數到位了。U型會議桌的頭上，陳繼平正襟危坐，一副永遠嚴肅認真的表情。

“好，都到齊了。我就不拐彎抹角了。今天這個會呢，就是想和在座各位商討一下項目的事情。前些日子因為各種原因停了下來?，F在上面松口了，讓馬上重新啟動。還是你們三位負責，吳院長挑頭，你們兩個負責技術。對了，預算還比以前增加了一千萬，項目的權重就更大了?！标惱^平說完環顧了一下在座的每個人。

“有什么問題，盡管說，今天我們就定個基調?！标惱^平清清嗓子。

“陳院長，您說的重新開始，是指重新立項嗎？還是重新招標？”陳志剛低聲地問到。

“一切重新開始，預算變了，就是個全新的項目，所有的工作重新開始。吳院長，最近你就暫時停當一下手頭的工作，重點抓一下這個項目。爭取年底安裝、試運行?！标惱^平把話頭轉給了吳正。

“明白，我這就安排，只是，到年底只有三個月時間，恐怕有點緊張吧。畢竟項目這么大了，萬一像上次一樣稍微出點問題，就來不及了?！眳钦⑽⒂行┎话?。

“不用擔心，你們只管放開手腳做就可以了，碰到什么事情，我來和上面匯報，不會出什么妖蛾子了。就這樣，你們三個做個方案，明后天拿來吧，散會?！标惱^平說完就起身出了辦公室，頭也沒回的走了。

李晨光本來想說補充點什么來著，沒來及張嘴，看著陳繼平遠去的身影瞠目結舌的看著對面的吳正。

“走了，干活去。你們兩個把技術方面的事情再切磋下，明天上午，我辦公室碰頭。”吳正拍拍陳志剛的肩膀也一溜煙走了。

“哎，總是干活的命?！标愔緞倗@到。

李萍萍百無聊賴地在咖啡廳坐著，對著窗戶發呆，竟然沒有發現已然站在身邊吳正。吳正沒有吱聲，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安靜的李萍萍，李萍萍側著身子，高高的鼻梁、長長的睫毛，在咖啡店昏暗的燈光下，恍如一副美麗的畫。吳正悄悄地坐在旁邊的位置上，靜靜地打量著眼前這位和平常判若兩人的李萍萍。

李萍萍站起來上廁所的時候，才發現了坐在自己旁邊的吳正?！澳泐^豬啊，來了也吱聲。”李萍萍嬌嗔地咒罵到。

“欣賞一下風景嘛，順便看看美女，怎么，等急了？”吳正一臉的壞笑。

“美女快去洗手間吧，我先點菜?！眳钦鲋钇计嫉难玖似饋?。

李萍萍從洗手間回來，一屁股坐在吳正的腿上，攬著吳正的脖子。

“好了，坐過去，聽話哈。”吳正和撒嬌的李萍萍講話，總是一副長者的口氣。

“好，我才不稀罕坐這兒呢?！崩钇计細夂艉舻刈搅藢γ?，不吱聲。

“說點正事，別耍小孩子脾氣。跟你說說項目的事，坐好啦！要不我不說啦。”吳正放低身體仰頭看著對面低頭不語的李萍萍。

“哎呦呦，哭啦，來，叔叔給你擦擦鼻涕?！?/p>

“討厭，你這頭豬，有話快說，你誰叔叔??？我還你阿姨呢？”李萍萍甩開吳正的手，裝慍罵到。

“哪有，哪有，我吳正何德何能，去哪找你這么年輕漂亮的阿姨？”吳正嬉皮笑臉的說到。

“滾！”李萍萍隔著餐桌踹了吳正一腳。

“好了，高興啦？我要說正事了?！眳钦绷松碜?。

“萍萍，我們的項目馬上就開始了，還是讓我負責。今天陳繼平開會就說這個事，按計劃是年底完成?！眳钦笪Ｗ恼f到。

“什么？年底安裝？有點太急了吧。畢竟項目大了，那來得及啊，你們陳院長啥想法？有沒有透露點意思？他就沒有個明確的傾向性？”李萍萍有點著急。

“這個嘛，領導的心思，我這當下屬的不好猜啊，還真摸不清?！眳钦室馔现ぷ?，壞壞地看著有點六神無主的李萍萍。

“就知道賣關子，快說，再不說，家法伺候！”李萍萍伸出一個中指，在吳正的眼前晃了又晃。

“還是家法伺候吧，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不說，求求你家法伺候我吧！”吳正抓著李萍萍的手，一臉的壞笑。

“想得美，快說！”李萍萍掙脫了吳正，兩手叉在胸前。

“依我看，陳繼平打算要你們DA的，他和你們那個楊坤，關系不是一般的鐵?；蛟S上次就是因為MT投了低價，陳繼平沒有辦法才會故意把項目停下來的。不過，這次這么著急重新啟動，我就不知道他老兄葫蘆里賣著什么藥。你也知道，他總是一副剛正不阿的樣子，絲毫不透露自己的想法，這就是我最難辦的地方，干事得揣摩他的心思。萬一錯了，招個他不喜歡的品牌回來，以后就不怎么好混了。雖說我在這里呆著，和他本來沒有什么關系，可畢竟他是我的上司，規矩還是要懂得?！眳钦龂@息到。

“那你說，萬一陳繼平不打算要我們DA的，咱怎么辦？”李萍萍有點坐不住了。

“不說了，不談這些煩人的屁事了。很長時間不見了，聊點開心的事吧。吃飽沒？咱走吧？”吳正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打岔。

“就這點出息，能不能有點更高層次的追求，這就等不及啦？”李萍萍起身和吳正坐到了一起，撩撥著吳正的下巴說到。

“你說什么呢？我好像聽不明白?，F在的小姑娘，怎么這么不單純啊？”吳正把李萍萍攬在懷里，肆無忌憚地撫弄著她的略顯凌亂的長發。

“走啦，這兒人這么多?！崩钇计家话淹崎_吳正，嗖地站了起來。

吳正先走出咖啡廳，站在門口等結賬的李萍萍。

李萍萍挽了吳正的胳膊，像個小姑娘般緊緊地抓著吳正的衣角。

路的盡頭，就是李萍萍租的房子了。這是李萍萍第一次帶吳正回自己的房子，以前都是在外面的酒店開個房間，第二天早晨離店的時候讓酒店打一張餐費的發票當日常請客費用報掉了。

李萍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就是想帶吳正來自己的住處，在咖啡廳吃飯的時候就想好了。

吳正攬著李萍萍，心無旁騖地看著周圍的景色?！敖裉烊ツ膬喊?？又有什么新地方了？好像沒來過這里，也沒有什么酒店?。俊眳钦龁柕?。

“一個特別的地方，去了就知道了?！崩钇计冀器锏卣Ｖ?，看著有些迷茫的吳正，得意地笑了起來。

“怎么了，我的大領導，莫非怕我把你賣了不成？放心吧，就算你有幾分姿色，也不值多少錢的，再說，本姑娘還要留著用呢。怎么能便宜別人啊?！崩钇计即蛉さ?。

“找滅，看我怎么收拾你，小丫頭片子?！眳钦难劾?，年過三十的李萍萍依然像個小姑娘。他喜歡李萍萍身上妖艷卻不乏青春的感覺。

李萍萍冷不丁趴在了吳正的背上，耍賴不下來。吳正只好背著，一步一個踉蹌地走著。李萍萍爽朗的笑聲在寂靜的小路上回蕩，似乎忘了白天所有的憂愁。

沒走多遠就到了樓門口，李萍萍從吳正的身上下來，按了電梯。吳正狐疑地看著調皮的李萍萍，恍然間明白了。

電梯很快就到了，沒等走出電梯，吳正迫不及待地抱住李萍萍，擁吻了起來。

“老兄，有攝像頭的，討厭！”李萍萍掙脫吳正，急匆匆跑了出來，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了自己的房門前。吳正緊跟著追了過來。

門開了，吳正從后面緊緊地抱著，手忙腳亂起來。

“放手啦，門還沒有關呢?！崩钇计济腿婚g有點厭煩。甩開吳正，徑直走到客廳中間，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吳正沒有見過李萍萍生氣的樣子，有點不知所措。

“怎么啦，寶貝，剛才還好好的。咋說變就變呢，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明天找人揍他?！眳钦ξ剡^來，坐在李萍萍的身邊。

“你，你惹我了?！崩钇计几呗暤睾鸬剑龥]有看吳正的眼睛，聲音有點哽咽。李萍萍沒有料到，自己竟然有點失控。

“嗯？說來聽聽?？纯次以趺慈悄懔耍渴遣皇窍游易罱夷闵倭它c？我這不是忙嘛。每天一大攤子事，真的沒有時間啊。這不，一有空就陪你啦。好了，別生氣了，笑一個?！眳钦p手托著李萍萍的臉，試圖擠一個笑臉出來。

“我懷孕啦！”李萍萍猛然間提高了嗓門。她幾乎被自己嚇到了。

“什么？什么時候的事？”吳正顯然被嚇懵了。

“怎么了？不敢承認了吧？害怕連累你了吧？擔心死了吧？”李萍萍咄咄逼人的幾個問題讓吳正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有什么打算？”吳正低低地說到，雙手不自覺的上下左右搓著。

李萍萍終究沒有忍住，淚水像開閘的洪水。她沒有哭出聲，一直低低的啜泣，像只無助的小羊。

吳正沒有去找張紙巾什么的，用手掌一遍遍抹著李萍萍的臉，一聲不吭。

“別哭了，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好不好，今天好好睡個覺，沒什么的，乖，哈。”吳正拍拍李萍萍的肩膀，站起身扶打算李萍萍往臥室的方向走。

“我自己去，不麻煩你?！崩钇计假€氣到，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好了，今天好好休息下。明天我陪你去。到時候給我電話，今天我先回家了。”吳正起身要離開。

“走吧，別假惺惺的，我沒事的?！崩钇计济腿婚g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一瞬間陰轉晴了。她起身給吳正開門。

吳正走了，沒有回頭。

關上門的那一刻，李萍萍哭了，聲音大得撕心裂肺。

點了根煙，李萍萍獨自站在窗臺邊，呆呆的望著外面。

窗外黑壓壓的一片，只有零零星星路過的車，看不到吳正離去的背影。正如她預料的那樣，吳正根本沒有改變主意回來陪陪自己。央求吳正留下的念頭也就那么一閃而過。最后，李萍萍還是沒有張嘴。

她不習慣也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軟弱和依賴，哪怕是吳正，或者是自己曾經的丈夫。李萍萍一根接一根地抽著，房間里煙霧繚繞，倒把自己嗆得咳嗽了起來。

電話響了起來，不是吳正，是馬威。

“小李啊，不好意思這么晚打擾你，沒休息吧？”還是那套千篇一律的虛偽。

“沒呢，早著呢。領導也不沒休息嘛。您是想問問吳正那邊的情況吧?！崩钇计家贿吺萌パ劢堑臏I水，一邊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到。

“是啊，這不，明天我得去B市一趟，給楊總匯報這個項目。項目太大了，最近你得辛苦了?！瘪R威一副憐香惜玉的官腔。

“哪有，您放心吧。吳正這邊和以前一樣，只會好，不會壞。只是他說項目剛剛啟動，還沒有摸清楚老大怎么想的?；仡^我再好好問問。”李萍萍冷不丁打個哈欠。

“你先休息吧，等我開會回來再商量?！瘪R威匆匆掛了電話，就定了明天去B市的航班。他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到楊坤了，自從上次和Roger開會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了，還沒有和楊坤碰過面。

最近易達通的老板李少華三番五次的糾纏，讓他很是頭疼。

早晨十點剛過，馬威就來到了B市辦公室，徑直走到Linda辦公桌前。

“美女，好久不見了，最近很好吧？”馬威慣用的開場白。憑著馬威嘴咧開的程度，Linda就能知道他今天有沒有事情要自己幫忙。

“不錯啊，老板還沒有來呢。要不我去給您倒杯水?！盠inda很確信，馬威今天只是來找楊坤，因為今天，馬威的嘴只是微微張開了點。如果笑得裂到耳根，就十有八九會找自己幫忙了。

楊坤來了，拎著電腦包，一臉的不悅。沒有和Linda打招呼，直接推門進去了，然后重重地碰上門。Linda只曉得昨天晚上和Roger有個例行的電話會議，也不好猜到底發生了什么。

Linda將泡好的茶轉交馬威端進去，馬威接過茶杯，敲了門。

“進來?！睏罾さ穆曇糁苯亓水敚统恋冒l悶，沒有絲毫的感情。

“老大，發生什么事了？”馬威屁股還沒有落定就急匆匆問到。

“昨天開會說，組織結構馬上又會有變化，我也不清楚會變成什么樣子。不過聽Roger的口氣不是特妙。又要變啊，又是一次殘酷的政治斗爭?！睏罾@道。

“對中國會有影響嗎？我們可成立沒有多長時間，好不容易剛剛理順。”馬威坐直了身子，關切地問到。

“會動。按照Roger的說法，中國要單獨成立一個區，直接匯報給亞太區的老板，Roger剛剛上臺就被和諧了。以后新加坡也獨立了，和中國一樣。Roger下一財年就會被調走，就三四個月的功夫了。Roger在總部覓了份沒有實權的閑職。他的老上司，也是他的后臺，從全球副總裁的位置上下來了，公司根本沒有安排新的職位，暫時還沒有著落。新的亞太區總裁，眼看著就要上任了，據說是個美籍華人,叫Eric，中文名不太清楚。上面變動結束，就輪到我們了。”楊坤皺著眉頭，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

他看慣了每次體制改革換兵換將的內耗。只是，這次，消息來得太突然，太早了點。他有點緩不過神來。他猜不出自己會有什么變化，新來的Eric對自己而言實在太陌生了。

“??？這可咋辦？怎么會這樣？”馬威頓時緩不過神來。

“哎，沒辦法。據說新來的這個美籍華人不是什么善茬，比較會玩政治。早些年在DA別的部門，混到快被開除了。后來，換到這個部門，來了沒有幾年，一直平步青云，不知道有什么后臺撐著?？傊瑏碚卟簧啤Ｎ覀冞€是好好做好當下的工作，保護好自己為首要責任吧。對了，你今天來什么事？說吧?！睏罾み@才想起來馬威找他是有事的。

“是這樣的，最近易達通的李少華經常找我，非要做華東999醫院的項目。每天電話不斷，而且在外面說些不干不凈的話。說什么如果這次不給他做，就給我顏色看看什么之類的。雖說都是別人講給我聽的，不過那家伙黑白兩道通吃，還真有點擔心。領導，你說咋辦？”馬威直截了當地問到。

“那就給他做好了，給誰不一樣啊?！睏罾ふf到。

“楊總，你不知道。這個項目的進出口公司我們說了不算。甲方要自己招標，我們根本插不上手。”馬威嘆著氣，回答到。

“讓趙睿去找華東的老大，指定不就完了。這點小事看把你難的。”楊坤不假思索地說到。

“說了，趙睿也答應了，快一個半月了，也沒有動靜。趙睿不聽我的，您也是知道的。表面上答應的好好地，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樣呢?！瘪R威無奈地搖搖頭。

“這就是你不對了，趙睿是你的手下，跟你一起很長時間了，怎么可以不聽你的話。得從自己身上找找問題，總不能什么事我直接跟她說吧，這不亂了章法，再說我哪來那么多時間?！睏罾び悬c不悅。

“那我再想想辦法？和趙睿溝通溝通？”馬威眼巴巴地看著楊坤。

“我和趙睿打電話吧，會讓她盡快落實的，你抓緊時間盯一下東大集團醫院的單子，爭取這個財年收回來?！睏罾ふf到，不屑地看著眼前手足無措的馬威。

“哎？領導，不是要換天了嗎？東大集團醫院的項目為啥不拖拖到明年？反正Roger要走了，我們算明年的任務不行嗎？”馬威問到。

“是啊，我也這么想。留幾個大單子給新老板，可，這年頭，哪有這樣的好事。總部早就防著我們這招了。新來的Eric在總部拍了胸脯，這個季度協助Roger，保證不掉數，今年的任務必須完成。你說，我們能掉鏈子嗎？這不明擺著找死，別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過了一年算一年，什么狀況還不知道呢。”楊坤嘆到，臉上寫滿了憂慮。

“這招真他媽的陰，我們可真沒有退路了。我明天回去就好好著手東大集團醫院的事，一有情況馬上匯報。那我就先出去了，趙睿那邊的事，我就不管了?！瘪R威說完，欠著身子退了出去。

楊坤讓Linda接通趙睿，沒料，Linda在電話上。

Linda支支嗚嗚的說了句有事，急匆匆掛了電話，同時微信趙睿說楊坤找她。

接到短信，趙睿馬上打給了楊坤。她知道一定是有急事，要不然楊坤是不會親自找自己的。

“領導，找我啥事？”趙睿向來開門見山，尤其是和楊坤。

“你負責的華東999醫院的事情進展如何？啥時候結束？進出口公司的事情怎么樣了？”楊坤問到。

“哦，原來您問這個事啊。很順利啊，正在進行，馬上就有眉目了。”趙睿說。

“那你和馬威匯報過嗎？具體情況他知道不？我怎么聽說不是這么回事？”楊坤故意提高嗓門問到。

趙睿確信自己又被馬威黑了一把，也不好發作。

“領導，具體情況比較復雜。我也一兩句解釋不清楚，這個項目關系牽扯人太多，老大需要照顧很多方面的關系，我也不好意思總是麻煩人家。畢竟這樣對他也不好，再說，誰做外貿和我們DA也沒有什么關系。我們又不掙錢。您說呢？”趙睿不假思索地說到，而且覺得自己說的頭頭是道。

“這里面的輕重我就不與你細講了。不過，我還是要求你去和老大談談，這個項目我們需要讓易達通做，你這兩天就去辦這件事，這個周末給我回信?！睏罾た跉猱惓５膱詻Q。

“那好吧，我就聽您的，等我回信吧。我先掛了，領導?！壁w睿說。

“操！他娘的熊玩意兒！”掛掉電話，趙睿惡狠狠地咒罵到。

想想自己又一次栽倒馬威挖的坑里，趙睿說不出的惡心和憋屈。她沒有地方可以傾訴，除了Linda。在馬威這個問題上，Linda有和她完全一致的看法。

真是沒有不透風的墻，接下來幾天，Roger要離開的消息不脛而走。

一時間，風言風語，說什么的都有。

好幾個區域經理打電話給楊坤有意無意地詢問這件事，楊坤都和盤托出，最后囑咐大家和以前一樣好好干。所有的的人都滿口應著，只是楊坤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下面?；^。

楊坤顧不得想那么多，他需要好好盤算一下后面的事情。雖說自己本來就不是中國區的CEO,但畢竟這接近兩年的日子，自己也算是中國區的老大。

他不確認，新來的Eric會不會容得了他。楊坤越來越覺得一種前途未卜的恐懼和迷茫。

來DA近10年了，他還從來沒有離開的打算。

Eric太陌生了，楊坤告訴自己，接下來的這個季度，只有業績，才可以證明自己。除了一馬當先，別無選擇。他需要去盡最大的努力保證今年的業務，這是自己最后的籌碼。

馬威離開后的第四天，楊坤就去華東出差了，這次他親自約了陳繼平，誰也沒有通知，除了走之前叮囑Linda不要驚動任何人。

Linda自然也明白楊坤的意思，所以趙睿打電話來詢問楊坤的去向時，Linda回答說在B市見客戶去了。

還不到7點，楊坤就到了陳繼平的辦公室。楊坤知道，除了早晨一兩個小時的時間，上班的時候基本是沒有機會見到陳繼平的。白天滿滿當當的會議，陳繼平只有把會見客人的時間安排在清晨，不過也僅僅局限于楊坤這樣的人。馬威都數不清吃了多少次閉門羹，陳繼平總有信手拈來的理由把他拒之門外。

陳繼平一邊招呼楊坤落座，一邊起身去沏杯茶遞給了楊坤。

“最近如何？老弟？”陳繼平問到。

“還行吧，馬馬虎虎。你這邊呢，還是很忙？”楊坤起身接過茶，問到。

“還和以前一樣，白天文山會海，晚上跑場吃喝，都累死了。最近脂肪肝都中度了，沒有辦法戒酒啊。在這公家的單位，身體也是公家的。那天掛了，弄個因公殉職，就已了。老弟，可要注意身體啊，我們年紀都不小了?！标惱^平撫著隱隱作痛的腹部，緊皺著眉頭。

“沒事吧？要不躺會兒？這么撐著可不行。看都出汗了，快躺下吧?！睏罾て鹕砣シ鲫惱^平。

“能應付得了。今天上午的會，11點才開呢，可以先在這里貓一會。”陳繼平說著順勢斜倚在沙發上。

“要不老哥先休息吧，等你好點了我再來。反正我在這里呆好幾天呢?！睏罾て鹕泶蛩汶x開。

“不打緊，不打緊。在這里多呆會和我說說話，解解悶。老長時間沒有見到你了，有時候還怪想你的。自從你去了B市，咋哥倆兒可是有些時日沒有好好聊聊了?，F在也沒有什么人能說到一塊去。除了每天繃著臉的上司，低頭哈腰的下屬，周圍都是些虛情假意的銷售，男的女的，走馬燈似的來來去去，也記不住是那個廠家的。再不可能有和你的交情了。對了，聽人說，你們公司會有變動？有這回事嗎？會不會影響到你？”陳繼平問到。

“老哥你都聽說了，是會有變動。我也是剛剛接到消息，沒有多長時間。按照總部的意思，要把中國獨立出來，設立一個子公司。應該是從下個季度，也就是3個月之后實行?！?/p>

“啊，那好事啊。老弟就要升職了?！标惱^平說著，興奮地坐了起來。

“哪有啊，老哥。你是知道的，DA每次體制改革都有政治斗爭，和國企事業單位差不多的?，F在，新來的亞太區老大，我都不認得。上面也沒有什么真正有實力的后臺，恐怕這次，我是兇多吉少啊。”楊坤嘆氣到。

“這不能，你在DA這么長時間，業績也做得很好，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中國市場。CEO這個職位，準是你，也必須是你。我覺得八九不離十，相信我?！标惱^平竟然有點激動。

“走走看吧，主要是我們公司CEO從來都不負責做市場，只做管理。都是一些所謂的MBA，只管上層路線。這次只能聽天由命，希望借大哥吉言吧。”楊坤說。

“不要擔心，現在你手下有兵，又掌握很多客戶資源，我相信他們不敢怠慢的。如果真對你下手，我第一個跟他們急。東大集團醫院所有的項目，你楊坤在哪個公司，我就和哪個公司做。反正都是國際化大公司的產品，相差不會太大。”陳繼平憤憤地說到。

“老哥抬舉，不過有老哥這句話，我楊坤就算當不了什么CEO也無所謂了。找哪天換個公司，我們接著合作，哈哈?！睏罾ふf完，爽朗地笑起來。

“這樣，老弟，咱言歸正傳，你老實告訴我，我們醫院這個單子對你升職會不會有影響？”陳繼平一臉關切的表情。

“有，可定有啊。”楊坤答到，一副毋庸置疑的強調。

“這就好，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啊，在CEO選定之前把項目做完了，你不就有多一些勝券嗎？”陳繼平問到。

“老哥，不瞞你說，院里這個項目，對公司而言是個大項目，從上到下每次開會都在過問?，F在也沒有人專門找我談過，只是聽現在的領導說，新來的亞太區總裁在總部拍胸脯保證這個季度的數不能掉。看來這家伙也是個打短工的主，比較急功近利。院里的這個單子對整個中國而言都舉足輕重，只是，我擔心被別人利用了。等項目做完了，也就沒我什么事了。畢竟，對這個新來的老板一點了解都沒有。所有的都是從別人那里傳來的，幾乎都是負面的。依老哥看，該如何打算？”楊坤問到。

“依我看，還是做吧。不做，遲早是死，做了，或許還有50%的希望。除了背水一戰，你哪有什么后路？”陳繼平邊思量著邊反問到。

“是啊，老哥說的有理啊。”

“反正，趁我還在位，能幫你的也就這么多了。這個項目結束后，院里還不知道哪個猴年馬月會有這么大的項目。就算有，我也告老還鄉，使不上勁兒了。我看就這樣，你說個時間表，我回就頭讓吳正他們辦，這個季度必須執行完，越快越好。你看怎么樣？”陳繼平問到。

“好，不過我有個打算，正好說出來，老哥給提提建議啥的。我約摸著，最近新來的總裁的就會找我談話，或許不會談中國區CEO的事。不過，他肯定得先連哄帶騙地讓我把這個季度的項目全部做完，至于提不提我當CEO就是后話了。所以，我想這個項目稍微慢點做，讓他感覺我很為難，在這個季度末簽進來。這樣，也不至于我不配合，但又很努力。反正我覺得提CEO的事，他自己也不能100%做主，畢竟數據還是很重要的。你說呢，老哥？”楊坤問到。

“我看行，就照著這個辦。我配合把這出戲演好了，哈哈……”陳繼平笑得前俯后仰，胃仿佛一下子不疼了似的。

“老哥，老江湖啊，還是個老演員。這次就全仰仗大哥了?！闭f完楊坤也哈哈大笑起來。他已經好多天沒有這么輕松地笑過了,竟然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好了，開會時間到了，我就先走，晚上一起吃飯?！标惱^平說著起身去拿外套。

“成，你忙完了，給我電話。我負責去整瓶好酒去?！睏罾ひ贿厧完惱^平拿領帶一邊說到。

“別，今天喝我的。辦公室有一瓶50年的茅臺，就等你來了，一直沒舍得喝。我開完會帶著，直接去老地方找你。我走啦，你走的時候給我帶上門。”說完，陳繼平匆匆拿起手機三步并作兩步走了出去。

目送陳繼平匆匆遠去的背影，楊坤長長的松了口氣?！敖K于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彼匝宰哉Z到。出租車回酒店的路上，睡意就開始泛濫了。楊坤都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踏踏實實的睡個覺了，不是晚上失眠，就是凌晨趕飛機，幾個月折騰下來，人都憔悴了很多，心悸的毛病也越發地嚴重了起來。到酒店門口的時候，楊坤睡得正香，嘴角竟然掛著一絲笑意。

“老板，有啥大喜事吧？睡覺還偷著樂？”司機叫醒了酣睡的楊坤。

“呵呵，太困了，太困了?！睏罾ばχ鴳剑┖┑?。

一進房間的門，大衣都來不及脫掉，楊坤一股囊鉆進了被窩，蒙頭大睡了起來。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猛然間想起晚上和陳繼平吃飯，楊坤騰地從床上蹦了起來?？戳撕脦状伪?，才確認是下午四點多。走到陽臺上伸伸懶腰，肆無忌憚的打幾個哈欠，定了定神兒，楊坤才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是在華東，怪不得天黑得比較早。

窗外華燈初上，看著路上熙熙攘攘的車流，形色匆匆的人流，楊坤反倒覺得自己有些奢侈地享受著暫時的清靜和恬淡。

楊坤起身去洗手間，捧了一把涼水沖沖臉，換上自己鐘愛的Nike運動裝。走出房間門，他竟然萌生出一個走著去飯店的想法，接近五公里的路程，室外零下5度左右，他只想瘋狂一把，不為別的。

剛出酒店門口，一陣冷風撲面而來，楊坤冷不丁一個寒顫。除了來來往往的車輛，基本看不到人影了，更沒有哪個傻瓜像自己一樣還有閑情逸致在街上溜達。

楊坤喜歡這種意境，仿佛當年戀愛的感覺。不知道多長的一條馬路，和初戀女朋友在昏暗的燈光下，一遍遍走來走去，直到宿舍要熄燈，才戀戀不舍地把女朋友送回去。他似乎找到了自己年輕的影子，只是今天一個人，卻又有一番別的的情愫。

不算很寬的人行道，只有楊坤一個人慢慢的走，不時地左右打量著。路過三三兩兩的人，無不投來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楊坤很是享受這種來自陌生人的注目，此刻的他，腦袋空空，也幾乎想不起來什么事情。除了自己，他的世界沒有任何人。

楊坤幾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快要凍僵的雙腳，直到快到飯店門口的時候接到陳繼平的電話。他想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房間的，腳竟然不停使喚了。他一瘸一拐地近乎挪走進了包間，興奮得和陳繼平打著招呼，寒氣逼人。

陳繼平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孩子般的楊坤，紅紅的臉蛋，發紫的嘴唇，冷的幾乎僵硬的雙手，在自己面前一邊說話，一邊不停的跺著腳。一時間竟然沒想起來說點什么。直到楊坤落座，陳繼平才說了第一句話。

“咋回事嗎？凍得像耍猴似的。沒打到出租車還是怎的？咋不給我打電話，我讓司機去接你?！?/p>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走走來著，沒料華東這么冷，時間長了竟然沒有知覺了。我看要是三九天，非把我凍死不成。呵呵。”楊坤打趣到。

“趕緊喝點熱水暖和一下，華東你還是不熟悉啊。擔心凍壞了。小的時候，聽老人講，半夜在外面撒尿，那家伙，直接就是冰棍。”說完陳繼平自己笑得前俯后仰的。

和陳繼平認識三年多，楊坤第一次看到原本一本正經的陳繼平也會打諢插科這套。楊坤下意識地確信，自己和陳繼平的關系又有了實質的進展。

三個多小時，陳繼平的話匣子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從項目到人事，從人事到政治，從政治到黨派，把他30多年從政的經歷娓娓道來，生怕漏掉點什么似的。

整個晚上，楊坤安靜地坐著，除了陳繼平講到精彩處起身倒杯酒，幾乎沒有說點什么。

兩個人默契地碰著酒杯，差不多都是一飲而盡?；蛟S真有點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覺，一瓶酒下肚，兩人都有點顫顫悠悠的恍惚勁兒。楊坤攙扶著陳繼平走出飯店，交給司機，并囑咐他好好照顧。陳繼平卻一直嘟囔自己沒事，反倒讓楊坤早些回去歇著。

楊坤昏昏沉沉地回到酒店，倒頭大睡。

半夜，一陣劇痛襲來，疼得楊坤直冒冷汗。

不得已，楊坤起身叫了酒店服務員送來杯熱水。沒料，服務員前腳踏入房門，楊坤哇得吐了一地。晚上的食物里夾雜這大片大片的血跡，嚇的年輕服務員不知如何是好。

酒店叫的120很快就到了，楊坤被抬上擔架送往附近醫院的急救室。

第二天早晨，問詢而來的華東區銷售擠滿了整整一個病房，大家站在床頭對著楊坤噓寒問暖。

整整一上午，Linda打了好幾次電話，楊坤都沒有接到，感覺不妙的Linda只好打給了馬威。

聽聞楊坤胃潰瘍出血的Linda著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中午頭，按耐不住自己的Linda還是買了當天的機票，下飛機后徑直走到了楊坤的病房里。

門沒鎖，手一推就開了。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前來探望的同事們已經洗漱散場，所以不大的房間也顯得空空蕩蕩的。

開門的聲音并沒有把楊坤驚醒，他掛著點滴，仍在睡。白色的床上，楊坤緊閉著眼睛，呼吸也變得虛弱了許多，完全找不到昔日雷厲風行的樣子。

Linda心仿佛被什么東西纏住了，原本想好豁出去了，可是，越靠近，心就一寸寸地收緊。

楊坤安靜的躺在那里，臉色蠟黃而瘦削，睡夢中也蹙眉。即便一起共事近6年，Linda其實并沒有好好端詳過他的樣子。楊坤那么高，每次說話Linda都得仰著頭。

她找個椅子坐下來，坐在最靠近床邊的位置，想像著如果楊坤現在清醒過來，這雙眼睛會怎樣看著傻乎乎的自己。

“哦，我竟然忘了買束花！”Linda突然想起來，然后三步并作兩部往外走。

楊坤醒了，環顧四周，幾乎想不起來昨天發生了什么事。他下意識的去拿手機，才發現手機還在靜音狀態，而Linda的未接來電竟然有10個之多。

他本想起身去找大夫，但突然來襲的劇痛讓他直不起腰。

噔噔噔，熟悉的腳步聲在走廊里想起。

莫非是Linda？楊坤猜想。

怎么可能呢？這明明是華東。楊坤為自己的幻覺感到好笑。

Linda推門進來，映入眼簾的是一束金黃色的向日葵。楊坤最喜歡這個花，所以每年生日，Linda都會給他準備一大束。

“你怎么來了？”楊坤驚愕。

“你好點了沒？我給你買了粥。”話畢，Linda端著熱氣騰騰的紅豆粥坐下來。

楊坤本想起身自己喝的，Linda不允。只好乖乖的斜躺在床上等Linda一勺一勺的喂。

“你給我打電話，什么急事？”楊坤還是不放心的問，因為Linda很少給自己連續打電話。

“哦，沒什么大事，已經解決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問問大夫你需要住幾天院!”

Linda出去了，按照醫生的囑咐，取回來當天口服的藥叮囑楊坤一天吃幾次。

著實沒有什么力氣的楊坤以自己需要休息為由謝絕了華東區同事再次探訪的請求，唯獨沒有讓Linda離開的意思。

楊坤又睡過去了，Linda打開電腦，在病房里開始整理下個周Eric來DA中國視察需要的資料。

與楊坤共享郵件的緣故，今天一大早Linda就獲悉新任亞太區總監Eric下周要來B市了，所以才急匆匆給楊坤打了好幾個電話。

沒料，這么重要的節骨眼上，楊坤竟然病倒了。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大夫進進出出換了幾波點滴，而楊坤一直昏昏沉沉沒有醒來的意思。他安靜的睡在那里，偶爾翻個身就把后背露出來了。

Lina起身給他蓋好被子，無意中碰到他的溫暖的身體。然而，這溫暖卻讓她驀地一陣心酸，眼淚不知怎么的就一滴一滴地落下來，再也止不住。

楊坤醒來，吃好了晚飯，然后囑咐Linda回酒店睡覺。

Linda不愿意，執意留在病房。

半夜，楊坤醒來的時候，Linda趴在床邊的桌子上睡著了，電腦沒有關，DA項目系統的頁面還在閃爍著。

起身給Linda披上了大衣，楊坤這才躺回去休息。

三天后，暫時痊愈的楊坤滿血復活，和Linda一起坐飛機回到B市。

距離Eric來B市還有一個周末的時間。

周六和周日兩天，DA近千平方的辦公室里，只有楊坤和Linda兩人。從早到晚，兩個人把整個DA中國從頭到尾梳理一遍，足足做好了50頁報告。從任務指標，銷售分配到從人員薪資，應收賬款，發貨，機房準備等等，應有盡有。

定稿的時候，已是深夜10點了。

快累到極限的Linda起身伸個懶腰，楊坤出門倒杯水給她。

“哦耶，終于搞好了!”楊坤伸出手示意與Linda擊掌。

Linda用盡渾身力氣，狠狠的擊了上去，本想聽楊坤嗷嗷大叫，卻被緊緊攥在手心了。

Linda被嚇壞了，下意識的往回縮。楊坤順勢過來，把Linda擁入懷里，狠狠的，恨不得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楊總！我……”語無倫次的Linda試圖掙脫，卻發現越掙脫，楊坤抱的越緊。

沒有力氣反抗的Linda只好圈在楊坤碩大的身板里，沒有了聲音。

楊坤伸手撐著她的頭，重重的吻了下來。他熾熱的唇，和著男人特有的，急切的喘氣聲，好像要一口把她吞了下去。

Linda緊閉著眼睛，這種從未有過的感覺讓她害怕極了，冰冷的嘴唇就任憑楊坤那么用力的吮吸著，直到沒有了知覺。

楊坤明顯的感覺到了Linda顫抖的身體越發緊張，只好松開了她?？粗鳯inda像只收到驚嚇的小貓，楊坤既開心，又心疼。

“你不會沒談過戀愛吧？”

“嗯！”Linda點頭，囊紅著臉，不敢抬頭。

楊坤拉Linda坐在自己身邊，慢慢地擁她入懷，直到她的身體從僵硬變得柔軟。

Linda緊緊的靠在楊坤肩膀上，這個寬厚的肩膀，原來遙遠的像個夢，現在卻結結實實屬于自己。

是夜，楊坤給Linda講了許多自己的故事，從小時候到大學，從醫院到DA?；蛟S是太累的緣故，Linda竟然沉沉地睡著了。她蜷縮在自己懷里的感覺，像只柔軟的小貓，與白天風風火火的總監秘書判若兩人。

楊坤送睡眼朦朧的Linda回家，樓道口依依不舍的吻別了她，然后驅車回家。

手心里還有Linda身體的余溫，肩膀上是他熟悉的香水味道，回味著Linda緊張到顫抖的表情，楊坤覺得自己有那么點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