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病態心療師
張嘉佳:“世間予我千萬種滿心歡喜。沿途逐枝怒放全部遺漏都不要緊。得你一枝配我胸襟就好。”
為了準備德國的考試,頂著八月初的艷陽,回學院補課。
盛夏的夜晚,刮來的風都全是暑氣,全世界散發著白天吸收的熱。假期中的學校里,除了我們,他人寥寥無幾,原本熱鬧的夜生活現在多了一份寧靜與夜光。
宿舍沒有裝空調,于是我去別的宿舍里借宿。與其大夏天冒著汗在外面玩耍,我更愿意慵懶的躲在宿舍里,吹著空調,看著電影,吃著瓜。
石頭推門而進,戴著耳機,渾身淌著汗,多半是剛從健身房回來。待我還沒有吼出平日里我們之間的那些流氓昵稱,就看到站在門口的他臉色一變,吐了一句“你特么真的很讓人煩”!
莫名其妙的感覺剛從胃里涌到喉嚨,就被旁邊打著英雄聯盟的室友揮手示意“打住”。
“這貨在和女朋友日常吵架秀恩愛,你別吵他們。”我沒放在心上,繼續挖著我的瓜瓤。
石頭回到自己的床鋪,放下自己的背包,對著電話那頭壓著火說了“滾開”,然后掛掉電話扔在床上,抹了把額頭的汗,去廁所洗漱。
沒過多久,QQ的特別提示音伴隨著廁所水花聲一起出現,緊接著一條接一條。“石頭,消息!”
“沒事,放那里。”
“但特么很吵啊!”
他的手機安靜片刻之后,突然響起了電話鈴聲,石頭滿臉水漬的快步走了出來,拿起瞟了一眼屏幕上的來電顯示,接通張口就罵:“你到底想怎么樣!”緊鎖的眉頭總感覺要爆發。
“我和你明明確確說了我之前在健身房,手機不在身上,你讓我怎么給你制造不在場證明。”
莫名地感到一場無力反駁與無理取鬧的斗爭即將開始。聽著石頭這頭的電話,我大致猜得出兩人對話的具體細節。
“你少給我無理取鬧可以不,我就一個小時沒找你,怎么就說我一天都不關心你。”
“你怎么什么事都要管,我出去玩,去健身怎么就不可以了!”
漫無目的地吵了片刻,石頭突然停頓了一下,彌漫的火藥味在他松開的眉間消失,似乎原有的話語卡在喉處而不敢發聲。
“安,你不要哭啊”,石頭壓低了很多聲音,“我就是想和你說清楚,怕你誤會。”
沉默了片刻,電話里只有對面陳安的抽泣聲,突然間全是畢恭畢敬的對話,內容我也不大在意。只知道沒一會之前所有的矛盾都將冰釋。
“好了啊,我錯啦。都是我不好,我以后每十分鐘就找你一次好不好。”仿佛得到原諒的石頭,半躺著床上,架著腿,開始進行著情侶間的不要臉的日常對話。
有點沒事找事的我去石頭床邊戲弄他,嚎叫著邊罵著流氓話邊對著電話那頭解釋“這里有只來自隔壁蹭我空調的豬”。
石頭和陳安,典型的大學異地戀,同樣是師范類的大學,但是前綴的地名差了幾百公里。
這樣翻山越嶺的愛情,似乎最好的感情經營就是打字或者煲電話。這樣春去秋來便是三載。
似乎陳安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時時刻刻找著機會找他。午飯后,日常間的竄宿舍,石頭總是躺在靠椅上,對著手機“嗯,好,哦”說個不停;晚安前的活動,石頭把自己關在陽臺上,舉著電話,不知道望著月亮說了什么。
但對于石頭而言這卻有一萬個不愿意。就陳安有事沒事就打他電話這事,石頭已經吐槽過很久。可是面對每天查哨般的電話,他卻不敢忤逆,似乎出于他對陳安的尊重與疼愛,而他充滿敷衍的回答里卻把心中的怨念最直接的宣泄了。
我們總是調侃石頭有一個媽媽般的媳婦,只是因為陳安太在乎石頭的一切。
無論他的起居還是飲食,動向還是愛好,就算隔了幾百公里,這些情報都得在她的掌握之中,一與石頭失聯便會滿世界的找,我們這群剛開學就被陳安被迫加好友的同學,沒少被她騷擾過。
而石頭卻像一個處在青春叛逆期的孩子,無時無刻抱怨著陳安的嘮叨。能躲就多,躲不了就敷衍。
有了這樣一個背景的設定,石頭和陳安之間的矛盾與爭吵自然少不了。
總以為兩個人之間的爭吵總會有多么的格格不入,而當這樣的爭吵成為一種合適的交流,自然也變成了兩個人全部生活內容的一部分。我想給你的不僅是山野樹林,日月星辰,因為伴隨的還有荊棘叢生,烏云變幻。
三天一斗嘴,一周一大吵,這似乎成了他們兩個人異地戀最主要的姿態。他們也會冷戰比誰耗得過誰,也會氣急敗壞地不知所云,也會隔著手機毫無下限地罵臟話問候對方。
不以分手為目的的吵架都是變相在秀恩愛。面對這樣的愛情,我選擇再信一次這種話。
我聽過石頭對著陳安大吼大叫,也聽過石頭和陳安說過不留余地的狠話,我也總是認為事后的兩人會沒有下文。但是無論吵得多不可開交,兩個人不管是誰,都會不約而同的給自己找到冷靜的理由。
兩人彼此都深知這樣只是為了更好地在一起。
我也見過他們隔著電話或是暴躁或是平靜地說著分手,此刻兩個人默默的不愿意再去提及對方。見過石頭朋友圈里立刻發著征女友的動態,也見過陳安在石頭不用的微博里發著飽含悲哀的文藝段子。
我原以為這樣的天造地設的一對會告訴我異地戀究竟能堅持多久,沒過幾天在我面前出現又是熟悉的樣子。石頭躺在靠椅上,邊玩著手機邊對著耳麥說話,而聽筒的那側依舊還是陳安,兩人如初一般,仿佛分手只是氣話,因為對于他們來說,鬧過的分手遠遠比說過的情話還要多。
一切的不和諧都只是像生活的調劑,呈現在兩個人眼前的那一席之食,五味俱在。而那一桌的菜肴,唯獨與你共享才有味道。
距離上一次他們大吵冷戰之后沒多久,原本規劃著十一假期一起出趟遠門旅游,卻因為車票和行程的問題,兩個人從簡單的討論演變成惡性的爭吵。
石頭說由他來搞定一切,因為他不放心沒有方位感的陳安會做出什么奇葩的事;陳安卻嫌棄石頭沒有腦子的計劃,于是互不相讓,各自自作主張地先行購買。
面對雙份的車票和時間完全沖突的行程安排,石頭一下子就爆發了,對著手機就是大罵。覺得莫名其妙的陳安一臉懵逼,憤恨著和石頭說理。
“你特么以后少給我添亂,成心的吧。”石頭罵道。
“怎么又開始怪我,明明你自己做不好,我來幫你,你倒好罵起我來了。”陳安細弱的嗓音里此刻似乎聽得到撕裂的響聲。
“買票之前不知道和我說下啊,媽的,真能糟蹋錢,那還玩個屁,要去自己去沒心情了。”石頭甩鍋似的回答總是令陳安無比尷尬。
“不去就不去,無聊,傻叉。”沒人知道沒有因吵架而哭泣的陳安吐露的是心語還是氣話。
“滾蛋。”石頭惱火地掛了電話,對我們說:“如果再看到我和陳安說話,那我就是頭豬!”,然后他帶上耳機,循環著強烈的電音麻痹自己。
對于石頭的言論我自然是不以為意,作為身邊人,我很清楚這對癡男怨女的狀態。但是同樣作為局外人,石頭和陳安的愛情我更多的選擇去傾聽。
與你相遇的同時我會給予你甜蜜,我也會告訴你什么是愛情的苦澀與酸楚。一味的愛情,走的緩慢,但是很短暫;而多味的相伴,一路上雖然溫暖而又嚴寒,卻行得很遠。
那個時候我們周末還不用上課,男生們總喜歡周五晚上出去聚餐。深夜當我們喝得醉醺醺回宿舍的時候,卻看見石頭背著他的小包往外跑。
爭吵后的那幾天,我不知道石頭是否會違背自己的狠話而去偷偷找陳安,只知道周五的夜里,石頭買了一張臨時加出的綠皮硬座,最便宜的那種,為了攢下之前浪費的錢,睡眼朦朧的樣子保持五六個小時,聽著車轱轆的聲音到了遠在外地陳安的城市。
即便兩個人仍在氣頭上,微寒的清晨冷風陣陣,見到陳安的石頭也會抱著她說:“生日快樂。”待所有的寒氣被陽光驅散,來自兩人的溫暖彼此感染著對方。
我好奇地問回來的石頭周末究竟去哪兒嗨了,他滿臉傲嬌和無賴,“給女朋友過生日不行啊!”
“不鬧別扭嗎,不再聊就變豬頭嗎,怎么認慫了。”
“豬頭就豬頭。”
十一假期一個陽光和煦的上午,我慵懶地刷著朋友圈,無意發現石頭曬著和陳安定位在張家界的合照。評論里的齊刷刷的隊形:好一碗來自外省的大份狗糧。
幾乎不玩朋友圈的石頭居然還加了一段字。
“縱然繁花千萬種,我只取你一瓣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