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南京的路上,吳凡的手機一直不停的在響,他卻默不作聲的將手機丟在一邊。一直靜靜的看著車窗外,心事重重的似乎已經忽略了外界的一切。
"電話呢,發啥呆。"
看這電話要被打爆的架勢,我推了推他。
"不接"
語氣中帶著痛苦和無奈,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他是一個生性開朗自信的人,我從未見過他如此痛苦,就問他
"小麗打的?"
他不說話
"吵架了?"
還是不說話
"喲呵,看不出來啊幾天沒見,膽肥了啊?小麗的電話也敢不接了,真不知道當初是誰看到別人語氣有點不對就一想一整天的。怎么?到手了就想始亂終棄了?"
依舊沒有說話
我突然不知道說些什么了,聽著窗外的嗚嗚風聲,配合著手機的震動,突然感覺到了莫名的傷感。
"我說你不會真的有新歡了吧"
"我他媽比誰都愛她,可是愛又有什么用?"
誤凡一臉痛苦的吼道,聲音中顫抖著帶著哭腔
"去他媽的不離不棄,去他媽的白頭偕老,去他媽的生死不離。"
說著說著,他用力摸了把臉,猛的一把抓向手機,或許是抓的太急了,或許是太過激動,手機一下沒抓住滑了下去。
"我說你怎么了?有事不能好好說嗎?不是都準備結婚的嗎?"
看著他如此的痛苦我想開導下他
他彎腰一把撿起手機猛的用力將還在嗚嗚震動的手機從車窗外丟了出去,在高速行駛的道路上很快不見蹤影。
"去他媽的結婚"
一個大老爺們就這樣哭了,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
7點45分4個小時的路程我們終于到了南京
我問吳凡"我們去哪?"他望著窗外迷迷糊糊的說了句"隨意,哪都行。"看著外面已經漆黑的天,我說"現在7點45,要不我們去夫子廟吧,那里這個點正好熱鬧。"他習慣性的伸手摸了摸口袋,卻抓了一個空,嘆了口氣"去吧!"
我知道他是想小麗了,每天7點是他們的固定通話時間,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比吃飯睡覺準時太多。
夫子廟晚上的夜景很是迷人和美麗。四周都是各種色彩斑斕的燈畫,歡聲笑語響在每個人的耳邊,似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幸福笑容。我扭頭看了看吳凡,發現他還是一臉憂愁。我知道他還在想小麗。
我伸出手搭上他的肩,說道"來玩就開心點嘛,苦著一張臉多影響氣氛啊!"
他沒理我,徑直的走到橋上,擠過密集的人群趴在了被風雨澆打的光滑一片的水泥護欄上。
我也連忙跟著擠了過去,水下一只只霓虹閃爍,色彩斑斕的游船在黑夜里顯得特別的光鮮艷麗,船上一對對情侶有說有笑,在兩岸五顏六色的燈光和音樂下襯托的很是溫馨。
我拍了拍吳凡"看啥呢?"他手斜向下指了過去,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對情侶在船上說著悄悄話,我打趣道"看別人多恩愛啊,羨慕了?"
他還是一直盯著那只船"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么嗎?"我不解的問到"做啥?"他說"我他媽現在就想用石頭砸暈這兩在我面前秀恩愛的傻鳥!"我當時就笑樂了說道"你倒是給我找個石頭看看,你手機都丟了,你用啥砸啊?"
他一聽這話,立馬暴跳起來,在地下到處張望,果然沒有看到想要的石頭,然后想到了什么似的轉身去掰護欄上的石墩。護欄被風雨侵蝕的厲害,卻也不是他輕易就能掰下來的。我插著腰看著他使勁的跟護欄較勁,就跟他說"別忙活了,你弄不下來的!歇歇吧!"
他聽到這話,果然不再扳護欄了!雙手一撐就站在了護欄上面,大吼一聲"去你媽的恩愛!"然后縱身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船上的情侶或許是被他大吼聲嚇到了,或許是被突然激起的水浪驚呆了。傻傻的和橋上所有的行人一樣,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在水下折騰的吳凡。而我心里只有一句話"這傻逼,這傻逼,這傻逼……"
在旅館里,看著在對面縮成一團的吳凡,我一肚子氣都不知道往哪撒了。"我說你到底怎么了啊?當初你一個人一把板凳面對好幾把片刀都沒見你慫過,現在怎么要死要活的?"他依舊默不作聲的不理我,我憤怒的上去踹了他一腳"你倒是吭一聲啊?還當我是兄弟嗎?"他說"求你別問了,我現在很痛苦,越愛就越痛苦!"
就這樣安靜了下來,他不愿意說,我越問也只是適得其反,過了一會小麗給我發了一條短信問我們在哪?我就問吳凡"明天去哪?"
他說"我想去中山陵,小麗一直很想去那看看"我說"你是不是看今天跳河沒被淹死想跳山是不?""我怕死,真的很怕死,我死了爸媽怎么辦?我死了小麗怎么辦?"我不說話了,拿起手機給小麗發了一個短信"明天9點中山陵"
第二天中山陵到了,我趁吳凡不注意就給小麗發了一個位置。
剛停下車,就看到小麗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氣踹吁吁的站在車窗外死死的盯著吳凡,高高掛起的太陽毒辣的照在小麗臉上,透過車窗也灑在了吳凡的臉上。他推開車門拉著小麗順著車道繞過拐角,消失在我的視角。
半個小時后,吳凡一個人回來了,他先是蹲在樹腳下抽完一支煙,然后站起來就大吼一句"老子解脫了!"聲音帶著悲愴和訣別。而我卻留意到了他膝蓋上忘記抹掉的泥土!
再次和吳凡見面是在4個月之后,他的婚禮上。新娘是一個廣州的姑娘,長相平凡,個子很矮。
我端起酒杯說"祝白頭偕老"他搖了搖頭說"換一個"我想了想說"祝相濡以沫"他又搖頭"再換一個"我急了"那祝你子孫滿堂"他二話不說端起酒杯一口而進,然后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
再次見面是兩年后了,我有事回老家一趟路過一家手機店的時候看到他正抱著一個1歲左右的小孩再賣手機。
我問他"你老婆呢?怎么你一個人在帶小孩?孩子都沒斷奶呢?"他說"離婚了。"我說"你怎么想回家來賣手機?"他說"房子和車都留給了她,我凈身出戶,孩子還小總要人照顧,只有在家做買賣了!"我又問"你到底發生什么事"他說"當初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得出結論是癌癥晚期,可是我還沒活夠啊!我死了小麗怎么辦?我爸媽怎么辦?我不想死啊!可是不想死又能怎么辦?我是家里的獨苗,我死了家里就斷了香火,可是我又不能害了小麗,所以我找了許容,也就是我老婆,結婚后生小孩,房子和我所有積蓄都歸她"
我突然明白了他當時說的一句話,他說越愛就越痛苦!面對自己那么愛的和同樣那么愛自己的她,卻只能殘忍放棄。生離死別的痛苦真的會讓人絕望!
我說"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說"后來大病了一場,我以為我大限到了,要死了,就和許容把離婚手續都辦了,凈身出戶。本來都準備好了身后事,死活被我媽拉醫院檢查只是感冒了,當初的癌癥他媽的竟然是誤診!上帝真是把我給狠狠的玩了一遍啊!"我說"既然你沒事,為什么不和許容好好說了重新回來過日子呢"他說"我們之間本來就沒有感情,當初就這樣商量好的,而且現在別人已經找到自己的歸宿了,我就不要再去當第三者了吧!"
后來和朋友一起玩兒的時候我遇到了小麗,我說"你知道吳凡離婚了嗎?"小麗說"我知道"我又說"當初他離開你是因為被檢查出有癌癥晚期了"小麗依舊平靜的說"我知道。"這時候我反而被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了!小麗說"我什么都知道,他走的時候把病歷本忘在家里了,我去找他,我想跟他說這些我們能過去,我愿意陪他等待奇跡的出現,我愿意為他守候為他呼喚!結果呢?當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跪在我面前一邊一邊對我重復著對不起三個字。一遍一遍,將我所有想說的全部撕碎了撒在腳底下。我當時很突然覺得很平靜,非常平靜,他生氣時將我一個人丟在路邊時我很憤怒,他無理取鬧誤會我和我普通朋友有情況時我很生氣,他讓我大晚上一個人走回家,自己跑去和你們打麻將時我很惱火,但是我還是愿意相信他是愛我的,愿意相信他以后會對我好。可是這突然的平靜讓我覺得我們已經沒有可能了,失望到了最后的絕望了!所以他跪在我面前重復了半個小時的對不起,我到最后也一句話也沒有說!"
有人的愛如古井清泉,有人的愛如驕陽烈日,有的人跌跌撞撞到老,有的人相親相愛卻一吹就散!變得不是這世界,而且人心!他們誰都沒錯,只是上帝開了一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