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觀念的轉變都是一場革命,年齡越大越能更清楚的意識到這點。許是年少性格未能成型,一如未成型的鋼鐵,能輕易地塑造出各種形狀。一旦冷卻,就鍛成了寧折不彎的個性,抗打擊力強,但一旦受傷也是致命的。年過三十,性格彈性減弱,也更能理解父輩們對新事物如此低的接受力,我已經開始了向這個方向的發展。
我的母親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患重病,即使后來手術成功,但多年病痛的折磨加之不工作呆在家里,她有不同于常人的思維,所有人都該因為她患病而體諒她,無論她對與錯,“我一身的病,他就沒有體諒我……”,后來年齡大了就成“我這么大年齡了,他……”。她的觀念中自己永遠是對的,且控制力極強,以致我的青春期少有叛逆,僅有的幾次叛逆亦以她的勝利告終。印象中最深的一次還是上小學時,她腿困要我按摩,那次不記得為什么,我就不愿意,迎面撲來的就是狂風暴雨,先是哭著罵我不孝順,越哭越厲害直至呼吸困難,手腳冰涼。我驚恐萬分,搓著她的手說不停的說我錯了。那時第一反應不是她如若走了我就成沒有母親的孩子了,而是背負不了氣死母親的罪名,此戰以她完勝告終。自此,每每對她我便短了一口氣,她是病人,我只能委屈自己。
現在回憶那時,青少年的我一如木偶,身體向左時,心卻在右??茨菚r照片也是木木的,就如同學說的眼中沒有一點光彩。以致成年后,不懂如何支配自由,為了所謂的自由和愛,叛逆了多年,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而她卻一無所知。她只是獨裁者,對她唯一的臣民我實施絕對的控制。
婚后,她一再的踩線,界入我們的生活,為抗爭我們經歷了許多的沖突,我連著年少的不滿一起爆發,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和傷痛。我對許多人控訴,我以為只有她,只有她如此。直到看到那句其實每次和父母爭取一點權利,難度都不亞于推翻一個王朝。終于明白,爭取一點的自由都是艱難的過程,只是我的母親用了最殘忍的方式阻斷了這個過程。
再后來去北京頤和園,到了光緒皇帝被囚禁的住所,即使囚禁多年慈禧臨終前不忘殺死繼子,只為了能完全的控制。當然我的母親不能和慈禧相比,但強勢女人的控制欲卻不可小覷。有時控制可以摧毀最基本的人性??催^的一個小故事,一個母親一再的干涉女兒的婚姻,女兒第二次帶著孩子離婚后,她對女兒說,你不要要結婚了,我們三個人一起過,我死了你要實在熬不住了,再找個人湊合。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母親。
隨著年齡的增長,不要說別人或善意或惡意的介入,連自己想要的改變都好難。小時家庭貧窮,母親從來都給我買打折的便宜東西。而現在即使我有錢了,我買東西,首先看的還是打折的,便宜的。寧買三件便宜的不買一件貴的。衣柜里明知不能穿的衣服,卻舍不得扔掉,一再的考慮思量。我就是那個買個幾十塊錢的東西,還會在網上多次比價的人。我在試圖改變,不如此,我的小女兒將來會像我一樣,像姥姥一樣,從骨子里就覺得不配獲得好的東西,也會重復我們的人生。
同樣我不斷的提升自己,不斷的治愈自己。學習心理學,看書,寫作,學習音樂,只為了給我心愛的女兒更多的愛和照顧,讓她不再重復我曾承受過的傷痛,讓她長大后能更自由的飛翔,讓她得到理所應當的愛,讓愛的貧瘠不再傳承。但根深蒂固的觀念改變,還需要刮骨療傷的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