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小白走了。它應該是一條被人暫時收養的流浪狗，說不出品種，但也絕不是中華田園犬，而是一種不太純正的寵物狗吧。第一次看見它時，它還很小，渾身是那種臟兮兮的白色，我就叫它小白了。它看見我時，竟然一點也不認生，沖我跑過來，并一直搖著尾巴，很乖很可愛的樣子。本來小狗都是比較惹人喜愛的，它又是白色的，因此從遠處看，它大大的眼睛和黑黑的鼻頭在臉上形成三個萌萌的黑點，總是一臉無辜的表情。它住在一個廢棄的爛車棚里，與我出差這段時間臨時工作的工廠大門僅隔了一條窄窄的水泥路，因為我每天午飯后喜歡去不遠處的河邊散散步，而這里又是必經之路，加之自己又喜歡狗狗，就每天都來看看它和逗玩它了。車棚的柱子旁有一個和它一樣臟兮兮的破碗，里面還有一些剩飯和魚骨頭，這大概是那位收養它的好心的工人大哥每天給它的飯食吧，雖然不多，但養活小白這種不敢有太多要求的小狗來說也應該沒有大問題。小白沒有朋友，其他人從不理會它，也幾乎沒有其他的狗狗會過來這里，因此，對我的每次過來，小白都異常興奮，搖尾巴時連帶著腰桿都在一起搖動——這是狗狗對人類的最高規格的歡迎儀式，我家的拉布拉多犬阿布每次都是這樣歡迎回家的我的。對于小白真誠而夸張的獻媚，因嫌棄它身上的不干凈，我就不會去摸它，更不用說會抱它了，最多用鞋底蹭蹭它的背或肚子，就算是對它最大的回報和恩賜了。更多的時候，就是站著不動，叫著它的名字，然后看著它。小白見我不動了，就抬起頭可憐巴巴的望著我，但又不敢多看，趕緊又低下了頭，之后就怯生生地往我腳邊靠過來，并用頭和身子蹭我的鞋和褲子——凡是寵物狗，特別是這種體型較小的寵物狗，都是很喜歡黏人的，是一種天性，也是一種本能，完全不像我家阿布那樣沒心沒肺，別說黏人了，多摸它一會都不干。但我沒有過多滿足小白的這一需求，因為它肯定從來沒有洗過澡，象征性地讓它蹭一蹭就趕緊收回了腳。小白竟然是那樣的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處境，見我收回了腳，它也趕緊退后了幾步，雖然眼中滿是乞求和不舍，但卻不敢再靠近我，趴在地上，嘴里發出狗狗們無助時才發出的“嗚嗚”聲。 因為每天都去看它，小白就和我已經很熟了，只要一聽到我呼喚它的名字，就會立即從它休息的地方跑出來迎接我。它所謂休息的地方，絕不會是家里寵物狗們所能享受的那種舒服的狗窩，而是水泥地面和一塊爛拖布頭子——天氣不冷或晴好的時候，它就趴在地上打盹，天冷或下雨的時候，它就趴在爛拖布頭子上，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但還是在瑟瑟發抖——收養它的那位工人大哥即使是晚上也不會讓它進屋睡覺的，更別說管它冷不冷熱不熱了。小白后來能聽出我的腳步聲了。一天下午，我走到車棚旁邊打電話，小白聽見后就從車棚的門里面跑了出來，見我在忙，就沒敢打擾我，靜靜地趴在離我幾米遠的地方看著我。我有走著講電話的習慣，不經意間發現，我走到哪，小白就跟到哪，趴下，我再一走動，小白就又起身跟過來，再趴下。作為獎勵，打完電話后，我破天荒地過去摸了摸小白的頭，之后因為還有工作要忙，就匆匆地往回走了，沖它喊到“小白，回去！”之后，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車間大門里，可憐的小白才慢慢起身向車棚里的那個“家”走去。 回辦公室后，我用肥皂將手洗了好幾遍。 就這樣過了將近一個半月的時間，小白似乎長大了一些，只是總沒見它胖過，但精神還算不錯，對我始終還是那么親熱，每天經過車棚時呼喚“小白、小白”也成了我的一種習慣，再和它逗逗也是一種樂趣，只是小白似乎有些笨，撿根樹枝扔出去，它卻不知道去把樹枝撿回來，只是愣愣地看著我，也挺好玩的。 前幾天，卻發現小白本來就不胖的身子骨明顯地更瘦了，本來兩只大大的耳朵一只是豎起一只是耷拉著的，現在卻都耷拉下來了，精神狀態也差了很多，看到我之后尾巴還是要搖的，但卻不像以前那樣歡快地向我跑過來，而是慢慢地走著，一副非常費勁的樣子。我估計它可能是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等原因吧，生病了。昨天，再次看見它時，它趟在一小堆爛草繩上，全身的毛發越發臟了，還濕淋淋的，看見我過來，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輕輕而費力地搖了幾下尾巴。因為當時有事，沒有多想就直接走過去了，也沒再回頭看看小白。 前天中午，我再次經過車棚，喊了幾聲小白，沒有動靜，到處看了看，也沒見它那小小的身影，當時心里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再仔細一找，終于，在一堆亂草旁邊，看見了小白那可憐的，已經非常瘦弱的小身體，不過它再也不會對我搖尾巴了，眼睛緊緊閉著，屁股下面一大灘血跡。小白就這樣靜靜地走了，沒人知道它出生在哪里，也沒人知道它真正的名字，只知道，一個小小的，脆弱的生命從此消失了。 可憐的小白，走好！只希望你盡快完成輪回，如果后世還是狗狗的話，就祝愿你投胎到一個好的主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