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神龍大酒店是本市最好的酒店,熙熙攘攘的人如一年的四季,換了一批又一批,見證了無數悲歡與離合。這天門口的囍字格外顯眼,充斥著幸福的熱鬧,空氣中卻又摻雜著一絲不被察覺的奇怪。
“小魚,你不去嗎?”一名男子的聲音率先打破沉寂的氛圍。
過了良久,另一個聲音也出現了,看來不是一個人對著空氣說話。
我過去干嘛?看她和別的男人結婚嗎?
“別這樣嘛,你們不是已經談開了嗎?你自己也說她現在是你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妹妹。”第一個男子開始嚴肅起來。
“今天有個人來面試,我去辦點事,你今天不是要去公司嗎,怎么還不走?”男子說完便揚長而去了。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和你認識二十年了,還不了解你什么德行!
“師傅,去神龍大酒店,開快一點,謝謝!”
一輛出租車停在神龍大酒店門口,從里面走出來一個男子,身高175左右,俊朗的面部增添了些許滄桑,修長的身材上是一套精致的藏藍色休閑西裝,細心的人會發現該男子沒有穿著皮鞋,而是一雙藍白相間的休閑鞋。
時間回轉,那年他們是同學,亦是同村,一起背著書包上學,牽著手放學,下雨同撐一把傘,說青梅竹馬吧又不算。她俏皮可愛,美麗動人。他白白嫩嫩,溫儒爾雅。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一男一女兩個背著書包走在田埂上,從身高上看,大概是初中生的年齡,從遠處望去,兩個人瘦弱的如那紙片人兒。
“小魚,你會不會唱歌?”一個叫曉琳女孩率先發問。
不要叫我小魚,我比你大,可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哥哥,我也是不介意的。叫小魚男孩微微一笑。
“哥哥,那你會唱歌嗎?你可以唱一首歌給我聽嗎?”曉琳撒嬌道。
我五音不全,不過我剛學了一首歌,你要聽嗎?不過不能說不好聽!小魚顯得有點嚴肅。
“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樣的人,你快唱吧!”曉琳繼續撒嬌道。
哼嗯:“北風呼呼的刮,雪花飄飄灑灑~~~”
一首畢,見曉琳似乎還沉浸在其中便用手在她眼前掃了掃。
“哥哥,這首歌真是你剛學的嘛?怎么唱的這么好聽。你是狼嗎?或者你會變成狼嗎?”曉琳疑惑道。
小魚突然對著曉琳:“你的眼睛真好看,里面有晴川、日月、山川,有江河、云霧、花鳥,但我的眼睛更好看,因為我的眼睛里有你。”
“哎呀,你好討厭啊,誰叫你這么說話的”,曉琳嬌羞道。
“因為我是個俗人啊,我想每天都能見到你!先前覺得思念二字太俗,極為俗氣,自遇見你以后,我只覺得自己是個俗人。”
小魚曉琳基本每天都這樣,上學放學一起走在田野上追逐打鬧,四季交替,綠油油的草地變成五顏六色的野花接著又轉換成金黃色的稻田最后再變成一片荒蕪。就這樣,春夏秋冬又一春!
某天,曉琳的同座帶了一封信給小魚,小魚看過后抑制不住的開心,像是找到一個一生珍藏的娃娃一樣。于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便又多了一個“書信”往來。
這并不是多此一舉,少年時的人們,總不太敢于當面表達自己的心意和想法,便想到書信的方式,還有足夠的時間去思考如何寫的更好,更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意思。
曉琳啊,寫你的名字可真難,倒不是筆畫繁瑣,只是得蘸上四分春色,三分月色,二分微醺,還有一分你的眉眼才好。
啊,多么美好,多么令人懷戀的時光啊!
不久后的一天,曉琳又送來了一封信,小魚偷偷摸摸找個了沒人的地方細細品嘗,笑容就沒有消失過,激動之心溢于言表。
當晚小魚寫了一封信回了過去,如果注意看的話,會發現他的臉頰是濕潤的,下巴上還掛了兩滴水珠。
第二天,曉琳同座給小魚又送來了一封信,沒想到這將會是他們最后一次書信來往。
從哪以后,再也沒有在田野上看到他們一起上下學,一起嬉笑打鬧,那種洋溢著青春的氣息啊,為何總是如此的短暫!
中考,曉琳落榜,只得去讀中專,學個技術,小魚考上了縣城最好的高中。小魚多次想去找曉琳,最后都退縮了。
兩年后中專的學生陸續實習了,曉琳去了南方實習,正值暑假,這天是七夕前一天,小魚聯系了女孩:“曉琳,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大抵是太久未見你了,以至于我看誰都像你,又都差點意思。”QQ那頭遲遲沒有回復,小魚急了,急忙解釋:“明天是七夕,就做我一天的女朋友行嗎?”
“喲,高中生就是不一樣啊,情話說的這么好聽,是不是在班上又認了好幾個妹妹?”QQ那頭傳來曉琳的消息。
小魚趁熱打鐵回應:“我本是一個沒有什么才華的人,只因有幸遇見你,于是我這顆庸俗的心,才憑空生出好些浪漫”,“不要打岔,你答不答應嘛?”
短短的幾分鐘仿佛過了許久一般,QQ那頭終于發來一個字:“好”。我看到那小魚那AK都壓不住的上揚嘴角。
好巧不巧,小魚的一個女同學小花衛校畢業實習在本地,他們原本是一個班級的,相互認了哥哥妹妹,便相約第二天見一面。這一見就忘記了答應做他一天女朋友的曉琳。深夜小魚急忙發消息,可怎么也沒有曉琳的回應。小魚異常自責:“魚拜子,你真是個大傻逼啊。”
第三天,也就是七夕后,曉琳發來了消息:“昨天和你女朋友聊的很開心吧。”兩人聊了很多,小魚也解釋了很多。原來,小魚以前在初中很受歡迎,認了很多妹妹,和很多女生走的近,班級也有不少男生喜歡曉琳。流言蜚語很多,可能小時候的我們都喜歡聊八卦,亦或許有心者的緣故吧。
兄弟,你是在二中讀書吧,中午我去你學校,我們吃個飯,手機QQ發來一個消息。中午一下課小魚便在學校門口等待,不一會兒一個叫阿堅的帥小伙騎著一輛摩托車來到學校。
“兄弟,好久不見了,走,吃飯去。”阿堅說到。
“臥槽,這才多久不見啊,穿的這么騷包,你的長頭發呢?你的殺馬特去哪了?你多大啊,就穿西服了?”小魚鄙夷起來。
“我要去當兵了,可能接下來幾年都見不到了,特來和你聚聚,你說這樣的話,那我走?”阿堅立馬裝作要開車走的樣子。
“別啊,兄弟。我錯了,咋還開不起玩笑了呢。”
“哈哈,我馬上就是軍人了,得嚴肅,懂不懂,哪像你這么個油渣子還裝三好學生?”
兩人開車便在縣城先溜達了起來。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兄弟,你老婆在哪里,要不要過去?”阿堅戲謔道。
“滾滾滾,我和她都沒正經談過。”小魚說完便低頭不語。
突然,阿堅駕駛摩托車橫穿馬路徑直開到曉琳的面前停了下來。
“嫂子,我哥來看你了。”阿堅誠懇道。讓曉琳一時不知所措。
“你還好嗎?你不是在南方嗎,怎么在這里?”小魚疑惑道。
“實習完了,回來拿畢業證。你也快要高考了吧?”曉琳幽幽道。
這時,帥小伙打斷了兩人的尬聊,“嫂子,我們要去吃飯了,晚點還要上課,不然要耽誤了”。說完便開走了。
她看著小魚離去,背影突然就模糊了起來,眼睛里泛起了波瀾,欲言又止。
沒多久,高考結束,小魚落榜了,去省會讀大專,而曉琳繼續在南方工作。
愛真的需要勇氣,來面對流言蜚語。
“哥哥,我好想你,想你們所有人。”一個陌生電話一頭突然一個可愛的聲音出現。
“想我就過來吧,來我學校玩我罩著你。”
于是從來沒有去過省會的曉琳不知道下了多大的決定,在男孩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子住了下來,兩人一起逛街,一起游玩,仿佛之前的一切煙消云散,剩下的都是美好。
這天,小魚下課一個女同學一直跟在身后,兩人又說有笑,在校門口被等候多時的曉琳看到,曉琳轉身就走了。小魚氣急敗壞,把那個女同學罵了一頓,兩人都是文學社的,從此以后兩人再也沒有見過。
“曉琳,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什么也沒有,我同她只是文學社,討論一下事情而已。”許久之后,出租屋門打開了,曉琳沖出來抱住了小魚。兩人緊緊相擁,時間在這一刻靜止了似的。
“哥哥,你要了我吧”看著那梨花帶雨的曉琳,小魚心里不是滋味,可是作為一個男人,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在這個時候做出不理智的事。
“曉琳,我們現在還不成熟,你就當來這里放松吧,等我畢業以后再說吧。”
談戀愛不是兒戲,在這個快餐式愛情的時代下,他是抱著結婚的結果來談戀愛,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但我知道,他仍會堅守著個人底線。
見面、吃飯、喝酒、上床、吵架、分手,就如去快餐店就餐,只為果腹,滿足欲望,同學們教他不要做渣男,女人就是用來上的,不合適就分,合適就結婚。而他任然像個舊社會穿越過來得愣頭青,要認識、熟悉、做朋友,要性格契合,要三觀一致,要公開關系,要征得同意。他不覺得同學們說的是錯誤的,只是覺得他自己不該這樣,僅此而已。他的三觀和家教時刻再提醒他,脫了她的衣服就要給她穿上婚紗,不想和她結婚就不要碰她。在這個愛情的朝代里他變成了一個孤臣,即使敵眾我寡,亦一往無前。
貌似風平浪靜了,沒想到曉琳三天后不辭而別。她走了,好似帶著某種決心一般。
沒多久小魚過生日,和宿舍的同學喝酒,醉醺醺的回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喝這個樣子,往日的謙遜這一刻變成了真正的油渣子。本來以為曉琳不會打電話過來,然后就看到小魚在哭。后來他說那天哭其實不是酒喝多了,而是想她了。
臨近畢業的時候,曉琳終于微信過來了:“哥哥,你畢業了去哪里工作?”
“我打算留在省會。”
“哥哥,我想去省會,你有時間嗎?”
“我現在剛工作不久,比較忙。”
“長大”兩個字孤獨的連偏旁都沒有,“自由”兩字確實條條框框。他與歲月一樣,言不由衷,歲月與他一樣,說來話長。
他已陷入內耗,言未出,結局已演千百遍;身未動心中已過萬重山;行未果,假想災難愁不展;事不閉,過往仍在腦中演。
小魚是留守兒童,從小缺少父愛母愛,便渴望陪伴和感情,但更怕失去。他似乎一直在躲避著什么。
他是一個心事很重的人,每天有很多心事,但是不知與誰說,還好我一直陪在他身邊,以至于別人都以為我們是雞奸犯。男人覺得矯情,女人覺著不像男人。或許他就是一個女人,不過是一副男兒身。那些稀碎的情緒,他不再表達出來,更多的時候他只是獨自望著遠處發呆。
可是我不能真正了解一個人,當我穿上他的鞋子,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走他走過的路,或許連路都很難走。我所了解的不過是浮在水面的冰山一角罷了。三毛曾說:“你對我的百般注解和識讀,并不及萬分之一的我,卻是一覽無遺的你。”
“哥哥,我來省會工作了,你有時間的話我們見個面吧?”
“我南下工作了,去了你之前的城市。”
原來那年夏天窗外的蟬鳴陣陣,教室里少年的書聲郎朗,唱的是我們那些年的遺憾,那年的風很大,吹散了很多人,也吹散了“你”,和“我”。
原來每個人來到你的生命里都是有意義的,哪怕他背刺你,但能教會你防范,哪怕他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卻是教你珍惜,也許你們的相遇只是為了告別,至少在某個時刻的你們產生了共振,讓你的回憶有了一絲幸福。可對于他來說,就想永遠抱著她,和她度過不難熬的春夏秋冬。
“哥哥,我出差到你的城市了,你有空嗎?”
“我現在很忙,恐怕沒有時間去見你。”
他們就像電影里的人,反復橫跳、躲避、拉扯,最終血肉模糊。“我們都需要勇氣,去相信會在一起——梁靜茹”。
“哥哥,我要結婚了,你會來的對吧!”
小魚驚呆了,幾年前就該說的話卻終是沒能說出口,“曉琳,其實我愛你,我想和你結婚,想和你過財米油鹽平淡的一生,我們下班回家一起做飯,空閑一起逛街,心靜時一起看書,意氣時一起旅游,一起看電影,一起做衛生,網上一起喝一點小酒,聊聊過往,一起入眠。即使我不能保證不惹你生氣,卻可以做到忠誠于你,給你安全感,陪你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以后你就真的是我哥哥了,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哥哥,好嗎?”曉琳繼續喃喃道。
“我們不可能每一步都正確,如今我已不想回頭看,也不想批評那時候的自己,我始終相信,所走之路,所遇之人,所留之遺憾,都是應該經歷的,對錯不由心,聚散不由人,不必難過,山水一程,天各有命。”
小魚不甘心,急忙說道:“曉琳,你還記得初中你給我寫的最后一封信嗎?你說你愛我,可我卻不敢接受你的愛,因為我看的太重了,我怕我給不了你未來,我不想我們的愛沒有結果。”
“別說些不愉快的事了,你要結婚了,你應該祝福我,不是嗎?”
“你愛他嗎?他愛你嗎?你之前不是說不打算這么早結婚嗎?”
小魚就像溺水的人,瘋狂的像抓住哪救命稻草,可稻草哪能救命,不過是垂死掙扎的心的幻想罷了。
“他對我很好,我既然和他談朋友就不能敷衍了事,我們之間也并沒有什么問題,更何況我也不小了。”曉琳嘆息道。
“你也被這世間束縛了嗎?到了年紀就要結婚?怕無故分手被人說?我們再也不可能了嗎?這就是你給我的標準答案嗎?”小魚不甘。
“可這世界哪有什么標準答案,所有的條條框框都是假的,都是人為賦予的。唯有心才是正確的標準。”
那天小魚和我說:“活著好累啊,可是人世間的人還是要往前走,走路就是走路,走路就要先學會走,學會了走還得修路,然后還得穿衣穿褲、穿襪穿鞋,下雨還得打傘,天晴得帶帽,當你頂著風雨烈日,往往還得再說:借過,借過!”
晚上,小魚獨自一人走在田野上,我怕他在想不開便跟在后頭,月光穿透他的身體,已然讓我出現了幻覺,地上有三個影子,一個是他,一個是他的,還有一個是他們的。
月亮凝望著他的背影,溫柔的月色也多了一份憂傷。
我曾以為:浮世萬千,吾愛有三,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卻不曾想:浮世萬千,不得有三,水中月,鏡中花,夢中你。月可求,花可得,唯你,求而不得。最后才明白:自古多情空遺恨,好夢由來醉意醒。辭別再無相見日,終是一人度春秋。
這人間煙火,事事值得,事事也遺憾。
今年回家,家鄉的桃花又開了,小魚說他仿佛看到了崔護,他說:“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也看到了賀鑄,他說:“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秋風誤。”最后看到了李白,他說:“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若相識。”
我說,你既然在桃樹下看到這么多古人,那么應該是個桃花仙人。
桃花?仙人?我怎么能做到如唐寅一般灑脫,不過他卻告訴了我:“二兩桃花釀做酒,萬杯不及她溫柔。”小魚苦笑道。
神龍大酒店門口這時出來了幾個人,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士戴著寫有新郎字樣的胸花,其中另一個則是小魚朝思夜想的模樣人兒。
“妹妹,新婚快樂,祝你永遠幸福。”小魚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新郎高興的上前打招呼,絲毫沒有注意新娘的意外表情——呆如木雞。
你以后會是別人的老婆,別人的媽媽,但是你永遠是我那年的太陽,熾熱又耀眼,可望而不可及。你不會發福,也不會變老,你永遠在我的記憶里,穿著潔白的長裙笑顏如花,你就站在那里,往著我,好像在喊我的名字。
我揉碎了星辰,熠熠生輝的星光灑滿整個夜空,當我朝著星河的方向奔去,一路上星光耀眼,不止何時停下了腳步,抬眼望去,在群星閃爍的地方,一輪明月緩緩升起,白色的衣裙隨風擺動,月下的你翩翩起舞,宛如九天的仙女不染凡塵,原來,那是我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