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兄弟,我們從未見過面,我知道他,他卻不知道我,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他是我唯一的牽掛,是這個世界上我最親的人。
在我出生的時候,父親已經(jīng)六十歲了,算是黃土埋半截身子的人,按往常說這個年紀(jì)本該享受天倫之樂,兒孫之福。而我的父親在這個年紀(jì)卻是最苦的,為了撫養(yǎng)我,忙碌從未間斷過。
那個時候,我家算是整個村里最窮的,院里沒個圍墻,還住著土坯房,晚上的時候點(diǎn)著煤油燈照明,跟周圍人家相形見拙。
鄰居家那時候都扯了電線,裝了電視機(jī),我常常不在家,那時候到處野著玩,心里一直想著去別人家看電視,沒有比這更有意思的事了。
每到吃飯的時候,我的父親就滿大街的喊我,那聲音誰都能聽得到,“小偉,小偉”一直在呼喊我吃飯,有次特別生氣,把我狠狠打了一頓,吵我天天有家不回,吃飯也不知道回家。
那次我趁著父親刷鍋的時候,悄悄躲在了床底下,怕父親再打我,就一直沒出來。
后來到該睡覺的時候了,沒見我回來,父親就到我經(jīng)常去的那幾個鄰居家尋我,找了好久沒找見我,就回來了。
我隔著煤油燈的光亮看著他抽著煙袋,一邊說道:“怕是把娃打疼了,這時候了能跑哪兒去。”,那時候我還感覺委屈,就想著無論怎樣我都不出來,就一直躲在床底下,就這樣我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在床上躺著了,父親在做飯,只聽見廚屋拉風(fēng)箱的聲音,不知道父親昨晚幾點(diǎn)才睡下。
我后來再想起這事的時候,心里特別堵得慌,那時候的自己太不懂事了。我能理解父親的那種孤獨(dú),那種依賴。就像我現(xiàn)在一樣,再也聽不到父親喊我吃飯的聲音了。
最難忘的就是小時候的趕集了,這時候就會改善下生活,父親買兩個燒餅、煎包,沒有比這更美味的了。
等下集的時候還能碰碰運(yùn)氣,說不好撿幾個寶貝,有次撿個秤錘,還給我換了好幾個蘋果吃。
我有個傻母親,看見什么都撿,破衣服、破皮包啥都有,父親扛個簍子也是這樣,人家扔的爛菜葉子挑挑,都放進(jìn)了簍子里。
那時候?qū)ξ壹襾碚f,足食即美餐,什么都吃,撿的菜葉子把壞的挑出來扔了,放點(diǎn)油加點(diǎn)鹽,又是一頓飯,不定哪次誰家把死禽扔河溝里了,父親看看時間不長,肉質(zhì)好著,就拿回來給燉了,吃的時候還是挺香的。
正是那時候的苦日子,造就了我現(xiàn)在鐵打的胃,不挑食的嘴。
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感覺父親越來越老了,皺紋也越來越多,老是沒安全感,總怕父親哪天離開了我。
每次看完劇版西游記,晚上總是做夢夢見自己成了神仙,掏鳥蛋變成了掏仙丹,想著趕緊讓父親吃了,可以長生不老。
父親感冒的時候從沒吃過藥,都是熬姜湯喝,有次我吃藥的時候,覺得苦就把藥給吐了,父親還把我罵了一頓,“藥這么貴,苦也得吃!”
每次我生病吃藥的時候,父親給我備好紅糖水,還做了荷包蛋給我補(bǔ)充營養(yǎng),當(dāng)我覺得飯不好吃的時候,就假裝生病,這樣父親就會想著給我做好吃的。
現(xiàn)在不愁吃穿了,卻再也吃不到那時候大鹽粒子的味道。
父親經(jīng)常帶著母親去轉(zhuǎn)悠,最常在的就是門口的那家診所了,感覺和那個大夫有聊不盡的話題,我經(jīng)常去那里寫作業(yè),偶爾也能聽到一些。
經(jīng)常說的一個往事,是在我三歲的時候,去我三叔家的那一趟,說碰見一個騎三輪的,看見我爸就說:“我用車把你娃換了吧,看你娃這黑瘦黑瘦的,不好養(yǎng)吧。”,那時候三輪車也是稀罕物件,我爸開了句玩笑說:“這車我可不會騎,要了也沒用啊!”
“在招待所里住著,電視開了一夜,也不會關(guān)。你還把屎拉在了你三叔家樓梯上,讓你三嬸打掃了好半天。”父親說完忍不住笑了,那時候父親一說完,我覺得特別難為情,臉紅了一圈。
每逢過節(jié),我就期待著堂哥堂姐走親戚,這時候就可以吃到美味了,有燒雞,方便面,簡直不能太美。
父親總會把送的吃的放到冰糕木柜里,這是他的老裝備,以前賣過雪糕,這個箱子就一直留著,趁著父親不在的時候,我就悄悄地拿出來嘗嘗,那時候的我嘴不識閑。
當(dāng)然,父親還有一項專業(yè)技能,那就是放炮,那時候經(jīng)常背著我走南闖北,見到別人家結(jié)婚的時候,就會湊上前問,爭取放炮的機(jī)會。
這種放炮方式危險性很高,它底部是個圓木頭,上面是鐵的圓柱,俯視一看,上面分布著十個玻璃球狀的窟窿,這是放炮藥的,中間有相對應(yīng)的針眼,是插炮捻子的。
每次看父親放炮的時候,手臂舉得老高,炮響的時候整個肩膀都在震動,臉上被炮藥呲的全是痘印子。這時候,主人家會給我們拿來些好吃的肉以示感謝!
平時的時候,鄰居家辦紅白喜事的時候,父親總是熱心地去幫忙,做席剩的菜都會給我家送來,吃著這些剩菜,也覺得豐盛得很。
當(dāng)我一個人的時候,村里的人總跟我提起一件事,那就是我還有個親兄弟,比我小兩歲,說是那時候太窮養(yǎng)活不了,就我自己父親就扛不住,別說家里的鍋再添一張嘴了。
我試過問父親,打心里想,我確實(shí)想有個兄弟或是姐妹,一個人太孤單了,父親每到這時候總會很生氣,說只有我這一個兒子。
后來聽別人講,趕集的時候見過我的兄弟,跟我父親年輕時候長得特別像,估計扔到橋下面被別人家撿到了。
聽街坊鄰居說,是我姑姑家的遠(yuǎn)方親戚的表嬸撿到了,那家里有四個女兒,就差一個小子,聽說那家對你很好,不比親生的差,曾見過你的鄰居描述說,兄弟長的比我高,比我壯實(shí)。
我后來回老家問過姑姑,追問好久也沒跟我說,可能這是姑姑和父親之間的約定,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今年剛剛回老家參加了姑姑的三周年祭奠日,想知道關(guān)于兄弟更多的消息,已經(jīng)不可能了。
我多次想像著兄弟的樣子,模糊的想像不出來,兄弟現(xiàn)在怎么樣,生活的好嗎?
我比兄弟大兩歲,這時的我畢業(yè)一年多了,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兄弟應(yīng)該還在上學(xué)吧,外面是江湖,得在學(xué)校磨好劍,才能更好的適應(yīng)激烈的社會競爭。
父親母親離開我十多年了,血緣親情到我這里還沒有斷,我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的很好,能顧住自己了,當(dāng)時我比兄弟大兩歲,父親選擇了我,只是我好養(yǎng)活。
沒見到兄弟也可能是父親這一輩子最大的遺憾。
我在一個孤獨(dú)的城市,隔絕了喧囂和冷漠,誰能聽見我的寂寞,愿找一個人惺惺相惜,我不懷疑會有真心。
咱們素未謀面,Hello,我的兄弟,希望你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