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伯父,今年已八十一歲高齡,是一名鄉鎮正科級退休干部。
伯父一直是爺爺奶奶的驕傲,是我們這個家族的驕傲。打我記事起,外人問我是哪家的孩子,我念父親的名號,一般沒有多少人知道。我把伯父的名字擺出來“東梨山定位是我大義”,土話大義就是大伯的意思,那些人這才明曉。
伯父雖已高齡,身子骨卻還算硬朗。前些日子,天氣散了晴。伯父只身一人,從縣城回老家待了一些日子,在幾個姑姑家各住上三五天,最后才回家來,和退休的老爺爺老奶奶打牌,和父輩們拉家常,時而望著如今已經坍塌的老屋也會淚眼盈盈,聽說我要帶小寶回家,伯父返城時囑咐父親,要父親多留我在家待上些日子,這個清明節他會回來和我們一起,為爺爺奶奶和死去的親人掃墓。
伯父他一身正氣,清廉為公,從未因公徇私。“坦坦蕩蕩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實實勤勤懇懇做事。”這是伯父的座右銘。伯父的兩個女兒,女兒的孩子們,我的父親以及哥哥和我從未受過“特殊”待遇。我大學畢業后,在家考公務員,有人建議我找伯父幫忙走動走動。我說,伯父他在職時,一身清廉兩袖清風,何況他現已退休在家,提幫忙是對他人格的一種蒙羞。
記憶中,伯父總是很忙,也很少回老家。一般只有爺爺奶奶生病,或家族有什么大事需要伯父主持,或者清明節掃墓伯父才會回家。每次回家,奶奶總要提前推石磨,將糯米磨成粉,尤其是清明節時期,田埂上有一種可食用的萐水藤,經浸泡后,清香四溢,常常被老百姓扯來做成萐粑。奶奶告訴我,這是伯父最喜歡吃的東西。伯父生于20世紀30年代末,在那個吃了上頓愁下頓的年代,伯父是家中的長子,自然要承擔起照顧弟弟妹妹的責任,有什么好吃的,先讓著弟弟妹妹,就是一個萐粑,也要分成五六份。
飯都喂不飽肚子,哪有多余的糧食做萐粑?那時的愿望小小的,就是每個人吃一個完完全全的萐粑。伯父知道,只有自己讀書讀出身,才能有一絲改變。
我母親常說,伯父對于我們這個大家庭,除了名望還是名望。我說“名譽和聲望也是用金錢都換不來的。”
伯父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留錢不如留書。他是這樣說,亦是這樣做。我們自幼,伯父每次回家,既不會有玩具,也不會有糖果帶給我們,只是偶爾會給我們帶回幾本作業本。伯父指導哥哥學書法,鼓勵我好好讀書,教我們做人做事的道理。”值此八十歲生日到來之際,我將多年來學習、工作、生活中所寫的一些詩歌,散文、隨筆、感想、雜文統統整理出來,挑選部分發表過的和未發表的,整理成這本《晚晴放歌集》,本書出版后,我期望后輩們從中得到一些啟迪,引發一些思考,誠能如此,便應了那句老話:留錢不如留書。留下再多的錢財,子孫都會花光,而給他們留下一點精神財富,將會陪伴他們一生的成長,讓他們受益匪淺“。伯父在《晚晴放歌集》序言中如是說。
對于我的父親來說,伯父即是長兄,又像他的父親。爺爺51歲時才有了我的父親,爺爺89歲仙逝時父親他不過38歲。爺爺奶奶是在同一年的同一個季節里相繼離世的,兩人相差89天。這對于我父親來說,是一時難以接受的事實,是我的伯父拍著父親的肩膀說:“父母雖走了,還有我,你以后有什么困難,在我的能力范圍我能幫的,一定會幫。“雖然這以后,父親沒有什么實質性忙要請伯父幫,但伯父的話給我們全家帶來了莫大的安慰。
這次回家,我才真正感到伯父老了。村里的嬸娘跟我說起:你大義這次回來,老了很多,走起路來跟你爺爺以前一個樣。我的伯父,已經耄耋之年,還在為他的愛好奮斗。退休后,他在家閑不住,加入了多個協會,積極參加各種有益身心的社會活動。學戲曲下鄉演出,撰文編書,樣樣來得。
伯父的《晚晴放歌集》作為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在他八十壽辰之前成功出版。伯父在書上贈言:留錢不如留書,錢總有用光的一天,愿以此書贈予我愛的人們。
伯父本也是苦命之人,但他從不向我們透露他的悲苦,總是抱有一顆積極向上樂觀的心態來待人處事。
一個人漫長的一生,如果說苦楚,總有些苦是倒不出來的。伯父他青年喪妻;中年喪子,年過半百,大外孫不幸溺水身亡。這些痛,伯父已隨歲月的印輒,印進他的心里。
說來慚愧,我已三四年未與我的伯父相見。只愿歲月可以寬慰伯父那留在心里痛,但愿我的伯父可以活到12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