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被風的力量滲透,那力量層層疊壓、翻滾著撲向遠方的海岸,鉆進低垂的烏云。烏云越發地沉重,牽拉著銀白色的月亮。縷縷漏掉的月光灑在沙灘上。
潮濕的沙灘駝著一個廋小的女子,她雙手抱著膝蓋,頭深深地埋在臂彎里。
海水刺刮著她的腳,冰涼的觸覺吸附著全身的神經,她經不住顫抖緊縮。
她緩慢抬起頭來,橢圓形的臉盤上流趟著無數銀白色的溪流,又咸又澀的溪水越過她細巧挺秀的鼻梁,流經她柔軟、濕潤的嘴唇。漸漸遠離她閃爍著淚光的葡萄形的眼睛。
海水繼續施展它無窮的力量,露西感覺自己在慢慢地收縮,收縮到嬰兒般大小。四周是透明色的水墻,手觸碰時有酥麻的振動感。
恐懼淹沒了悲傷。露西僵硬的臉開始蒼白起來,這是怎么了?我在哪里?。繘]有任何的聲音回答,她擦干眼淚,想看清楚一些,還是沒有任何東西。她恐慌起來,這個地方就像個透明的圓形氣球,根本沒有出口,她不知道該怎么樣出去?如果母親在就好了,她會告訴她怎么樣做??墒悄赣H現在又在哪里呢?
那天陽光很好,特別的溫暖。母親和鄰居大媽一起出去找吃的東西,露西一個人在屋前的臺階上看天,干凈的淡藍色天空,白云蓬勃地吐著泡沫。看著看著露西就睡著了,簡單的幸福感扯動著她的嘴角。
夢中母親做了她最愛吃的清炒蝦仁,彈脆的蝦仁滋滋地冒著油花。她貪婪地咽口涶沫,肚子痙攣地吸氣,一陣疼痛橫掃了她的美夢。天空已經是墨灰色的了,母親還沒有回來,這時一段密集噌噌噌的腳步聲闖入,
“露西,你_媽_她……”鄰家大媽像一條逃命的母狗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說,她那寬廣的胸脯高頻率的起浮。她深呼出一口氣繼續說著,“你媽她被人抓走了!”
“在哪里?”露西的心咯噔一下,她使勁揉搓著眼睛,仿佛那眼前烏朦朦的陰影遮擋住了耳根。鄰家大媽一邊揮動她那結實的手臂做飛走狀,一邊說:“在海邊,兩個黑衣人攜著你媽的肩膀就飛走了?!?/p>
露西再也聽不進任何話了,她托著癱軟的雙腿朝海邊奔過去,可是她什么都沒有看到,只有無盡的黑暗和無邊的海。她無力的堆坐在沙灘上,抱著膝蓋痛哭起來,這一切都那么的突然,是她從前根本無法想像的事,現在發生的事不也是她沒想到過的嗎?她被囚禁在這個水牢里,和母親一樣生死只在上帝的一念之間。
生命是如此的渺小,賤如草介,一陣風,一場雨,一塊石子都能讓它消亡,這生命的無常怎能不讓人黯然神傷,淚如雨下。雨點滴落在明鏡般的地面,濺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露西感覺腳下的水面先是一圈圈漣漪,接著升起移動,數個環形水晶臺階向下方延伸。露西努力調整姿勢以便站的穩固些,她再次環顧四周,這也許是唯一的路了。她試探性的邁出第一步,腳尖輕輕的觸碰臺階,慢慢的將身體的重量壓下去,確定了它的安全性,她快速的走下去,直到一個高約百尺如杏核形的洞口攔住她的去路。洞內有五彩光在閃爍,那光芒撲攤在洞門上,一幅印象派的五彩畫就這樣在白色的洞門上時隱時顯,透露著神秘。
露西心中那生的希望也在隨著那光時起時滅。沒有打不開的門,也沒有跨不過去的門檻??墒情_門鑰匙沒有。無數種可能的方法在她的頭腦里跳躍碰撞,那些想法交織成雜亂的線團,她猛烈的搖晃著腦袋,想把這些甩出去,以便冷靜下來。
仔細看洞門的紋理也如杏核般凸凹不平,她伸手撫摸著洞門,一種熟悉的摩擦感打開了記憶的門。小小的露西環抱著粗獷的大樹,如壁虎般攀爬。暴露的皮膚被樹的盔甲挫的生疼生疼的,不過那時歡愉的神經快感如寬廣的大海漫過小水溝。這快感穿過時間的隧道附體在露西的身上,讓她精神一振,爬上去看看,也許有出口。她往手上啐一口唾沫,開始努力向上爬,越爬的高也就越吃力,她的手磨出通明的水泡,繼而水泡破裂,漏出粉紅色的細胞組織。此時她的體力透支到了極限,她費力地抬起頭,想看一眼那心中的目標。一張嘴形的缺口瞬間支起了她的腦袋,牽扯著她全身得筋骨。她突破了自己身體的瓶頸,像一條蚯蚓拱進那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