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不愛了,可以忘記曾經所有美好,他滿心眷戀的只有現如今眼前這個人。
2017年11月7日 星期二 晴
易博打開家門,撲面而來的是紅燒排骨的香氣。這味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是他吃了二十年的味道。
這是妻子寧露的拿手菜,也是易博曾經最喜歡吃的一道菜。可是今天,當菜端上桌時,他竟覺得油膩不已。
寧露見他不夾排骨,只吃一旁的青菜便親自夾了一塊放進他的碗里。排骨露出的骨頭輕輕碰了一下碗邊發出一聲清脆的“當”聲。
這套碗是結婚十周年那天寧露去百貨商場專門買的,當時花了六百多元,實屬奢侈。可是寧露喜歡這碗的花紋,白色的陶瓷上印著淡粉色的櫻花,細細碎碎地圍著碗邊整整一周,就像白皙的女子帶著一條花瓣做的手環。
只是這碗邊隨著日日洗刷碰撞已有了不可彌補的缺口,雖然平日每次洗碗寧露都異常小心,仍然無法避免。
易博突然扔下碗筷,徑直去了書房。寧露一怔,思忖丈夫可能身體不舒服急忙過去詢問。
她輕輕推開書房門,關切地問:“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不是。你每周都做紅燒排骨,不知道我也會吃膩嗎?”易博皺起眉頭,心里有著說不出的煩躁。
“還有,家里又不缺錢。你就不能換一套碗筷嗎?今天這破碗又割了一下我的嘴唇。”易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他已經是第二次被殘破的碗邊割到了。
“原來是因為這碗啊,我下午就去買新的。不是覺得還能用嘛,就壞了一點。”寧露笑著看他,心想易博真是孩子氣,小題大做。
易博卻出人意料的拿起外套摔門走了,留下一臉錯愕的寧露站在書房門口發愣。
易博一出家門立即覺得身心輕盈,他的心早已飛向了情人香怡身邊。香怡比易博年輕二十歲,正是當初寧露嫁他的年紀。
香怡是易博帶的第二十個研究生,復試面試時香怡表現出了超出她年齡的鎮定和自如,一眼被他相中。做課題期間的日日相伴讓易博在不知不覺中動了真情,他竟然像初戀一般食之無味,夜不能寐。直到有一天,香怡拒絕了一位師哥的追求主動向他表白,他像中了彩票一樣激動地近乎暈厥。
來到香怡的住處時,香怡剛剛洗完澡準備叫外賣。易博攬著她纖細的腰,貪婪地聞著她發梢上殘留的淡淡洗發水的香氣,不肯挪動半步。
“吃飯了嗎?沒吃我就多叫一份。”香怡回過臉來看他,嘟起嘴唇貼上他的唇。
香氣更加濃郁,香怡臉上面霜的淡淡花香鉆進他的鼻子,一路通到心口。
“我來做吧,今天嘗嘗我的手藝。”易博又吻了吻她的臉頰,才難舍難分地輕輕推開她來到了廚房。
結婚二十年從未下過廚的易博為了讓香怡吃一頓健康的家常菜,挽袖、摘菜、做羹湯。為她,他心甘情愿,他滿懷甜蜜。
寧露終于等到了這一天,易博向她攤牌,要求離婚。寧露沒有哭,她坐在他們也曾歡愛過的床頭,笑著問他:“你馬上要提副院長了,確定不用再等等嗎?”
易博搖頭,他一刻都等不了,他愛香怡愛到無法呼吸,他視名利如糞土。
兒子跪地不起,淚流滿面,求他不要離開。
他看了看身高已經一米八卻哭的像個小孩的兒子,又看了看一臉憔悴緊緊咬著嘴唇的寧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兒子走過來抱住寧露,“媽媽,別怕,以后我來愛你。”
這一刻寧露淚如雨下,二十年的感情竟這般不堪一擊,她愛了半輩子的人竟如此狠心無情。他凈身出戶,不帶走一絲留戀。
寧露開始絕食,砸碎了家里所有碗盤,她努力在他面前保持的冷靜徹底崩潰。兒子上學走了,留她一人在空蕩蕩的房子里顧影自憐。他口口聲聲說會愛她一生的話語不停在耳邊盤旋,他曾為見她一面徹夜在樓下徘徊的身影在她眼前來來回回。
一個人,如果不愛了,可以忘記曾經所有美好,他滿心眷戀的只有現如今眼前這個人。
轉眼秋風起,天氣涼了。寧露已消瘦的不成樣子,夜夜哭泣失眠令她的眼睛腫脹酸痛,她甚至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她躺在床上打開電視,麻木地聽著電視里的節目。電視里的人在歡笑,而她卻在流淚。
天氣預報說,明天降溫。寧露“騰”的一下坐起來,連滾帶爬地打開衣櫥。清一色的白襯衫整整齊齊地碼在衣櫥的格子間里,短袖、長袖、薄款、厚款,都大同小異。易博說,他只穿白襯衫,其它花花綠綠的顏色不符合他的風格。
寧露將長袖略厚的襯衫取出,全部熨燙一遍后用衣架一件件撐起來,她甚至戴上眼鏡仔細看了又看,確保每一件襯衫平整沒有一絲褶皺。
她就這樣提著襯衫,腫脹著雙眼,著急又迷茫地等在了他學校宿舍門口。遠處走來一位女孩,微卷的長發披在肩頭,明艷的笑容如夏日陽光下的向日葵,燦爛奪目。易博走在她身旁,他穿著果綠色的短袖衫,寵溺地看著身旁這個嬌嗔的人兒。
寧露的腳像被釘子訂在了地上,心里有一個聲音在急迫地叫她趕快離開,她的雙眼卻死死地盯住他們,她想要看看易博看見她會如何內疚難過。然而當易博看見她時,笑意還掛在唇角,眼里盡是冷漠。
他彬彬有禮地謝過她為他送來衣物,甚至還寒暄著問她是否進來坐坐。說完,又回過頭去溫柔地牽起香怡的手。香怡既沒有誠惶誠恐,也沒有回避扭捏,大方自然的被他牽住,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幸福。
寧露含淚告辭轉身,自己反倒像個第三者般狼狽屈辱。
“寧露……”易博回身喊了她一句。
她趕緊擦干眼淚回頭,笑著看他,他終歸是內疚的,終歸是念著我們二十年夫妻恩情的。
“副院長我沒當,主動讓給年輕人了。普普通通的教授也挺好。”易博說完關上了房門。
寧露立在門外,那絲笑容還僵在臉上。她忽然笑出聲來,笑自己的傻,笑自己的卑微,笑自己這些年對自己的忽略。
也不知怎的,她的眼前浮現出她二八年華的樣子,那時她也曾明艷動人,也曾人淡如蘭。
無戒365天極限寫作訓練營 第1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