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序章

? ? ? ? 記憶中那條街人浸在人情之中，透著滿滿的煙火味。街頭街尾，街旁的每一戶人家，路邊的每一棵樹、每一株草、每一朵花都帶著濃重的色彩，繪成了我內心深處一幅斑斕的畫卷……

清晨

? ? 母親輕柔的呼喚將睡夢中的我拉回到現實世界，睜開眼，是我小小的雙層床的上床板，上面并不睡人，只是堆滿了雜物，年幼的我總擔心小小的床板承受不住那兩個大的收納箱以及各種物件，會掉下來砸到我。今天是周末，房東姐姐答應要請我上街吃早飯，說“到街上吃早飯”其實是夸大了，那街不過是小鎮上較為繁華的一帶，出了家門右拐，大約兩三百米，步行就可以了。

? ? ? 家門口是一條寬闊的柏油馬路，是新修的。大約幾個月之前的雨后，我還穿著雨靴像小腳女人一般小心翼翼地走在泥濘上，而今那或高或低的感覺被堅硬的質感代替了。順著柏油馬路向東走約五十米的地方有一個垃圾房，味道讓人一言難盡。不過垃圾房后面的大片田野上，春天會開出燦若日光的油菜花，偶爾有一兩株油菜花會在冬末開在垃圾房旁，它們是經常光顧我幼時所寫作文里的堅韌不拔、不畏嚴寒的角色。

? ? ? 繼續向東走，當聽到各式的喇叭以及行人的交談時，街便到了。街上第一家燒餅店是大家公認的最好吃的燒餅，燒餅店的生意異常火爆，常常是一大堆人圍在賣燒餅的桌前，滿懷期待地等那爐子里的燒餅。時間到了，老板打開小小的鐵做的爐門，隨著蒸騰的熱氣涌出來的是大股大股的燒餅香，老板取出燒餅又快速的將新制好的燒餅放進爐中，在火的作用下，小小的面團里正發生著奇妙的反應。買燒餅的桌上總是放著一疊淺灰色的光滑的紙，老板取出一個燒餅放在紙上，稍微用力便撕下一張四邊形的紙來將燒餅包好裝到袋中，燒餅上的油沾到淺灰色的紙會洇開深色的一團，連紙都透著一股別樣的誘人的香氣，當然有時吃急了也會吃到包燒餅的紙。

? ? 拿好燒餅只需一個轉身便到了我們的另一個目的地，這家店的老板也是一個中年大叔，他還是這家店的主廚。這家店的鍋架在外面，里面煮著高湯，一旁的桌子上擺著一排排一樣的碗，里面裝的東西卻各有千秋，有面條，有餛飩……里面放好了各種的調料和蔥花，如果有人點了什么，老板會用大勺從鍋中盛一大勺的高湯澆在碗里，原來在碗底的蔥花這時會飄飄悠悠地浮上來，乳白色的湯配上青翠的蔥花，讓人食欲大增。和房東姐姐每人點了一碗豆腐腦，在店里找一個位置坐下，咬一口酥脆的燒餅就一口豆腐腦，即使在喧鬧的早餐店也有入無人之境，只是全身心地投入與美食的交談，其余的什么都拋之腦后，無需顧慮了。

上午

? 隔壁是雙胞胎媽媽家，我稱呼人時愛在稱呼前加各種前綴，“雙胞胎媽媽”顧名思義，她生了一對雙胞胎，是男孩兒，皮的很。這不在下補習班回來的路上，他們爬上樹偷了鳥窩，將偷來的幾只小鳥分了我一只。作為一個乖孩子當然不能漠視這種行為的發生，我以姐姐的身份給他們講了一大堆道理，不過很快又沉溺于小鳥可愛之中。那時夏日我穿了一件左胸口有袋子的襯衫，我把那個口袋作為小鳥的家，它幾乎與我形影不離了，上學時我也將它帶到學校去，把它放在我的抽屜里，那里有用糖盒給它做的第二個家。有時上課時它會在桌里發出啾啾的聲音，當時的我又害怕有驚喜。不過后來小鳥去世了，定是年幼的我招呼不周長才讓它離開的。小鳥離開后家人將它扔在了老家后面的河里，至今記得當時的我站在河邊哭的好不傷心。后來一段時間，每當我站在那個河邊，我總會眼角微微濕潤，胸口似乎還有一處格外溫暖，有小小的一團窩在那里……

下午

? 老街上潛伏著各種大廚，我小學時的美食有一半都出自他們之手，下午是大廚們大展身手的時候，房東奶奶腌的黃豆醬、包的粽子、煮的面疙瘩，對面新疆奶奶蒸的柳葉、包的黑饃饃以及疊湯圓，其中做菜一絕的是隔壁的雙胞胎媽媽，她是一個淮安人，在街上賣雜燴，她做的吃食時總是與時俱進：松軟嫩滑的蛋餅，美味的烤串……老街的下午是浸在各種香味的，有著各個奶奶阿姨的笑容，有著一雙雙粗糙卻又透著溫暖的手，撫過我幼嫩的臉龐。裊裊炊煙籠罩下的村莊，帶著油煙氣，讓人留戀的溫暖的氣息……

傍晚

? ? ? “吱呀吱呀”木質的車輪滾過地面，響在房東奶奶家的后院。房東奶奶家有一間單獨的平房租給了一個賣各式家用工具的老爺爺，有鍋碗瓢盆，各種竹編的盆、籃子、篩子……我只見過他幾次，印象中，夕陽染紅了天際，一個彎著背的老人拖著一輛巨大的木質拖車，就這樣慢慢地走過老街的每個角落，最后回到房東奶奶的后院。不過他粗糙蒼老的聲音時常回響在我耳畔，“賣笤帚、笸籮、簸箕——”每一個音最后都拖得悠長，在老街的上空晃晃悠悠，悄無聲息地沒了蹤跡。后來老爺爺隔了好久沒有再來，平房的門一直鎖著，再后來我才知道原來老爺爺患了癌已經離開了。很久之后房東奶奶打開那個門，不過里面沒有老爺爺的拖車，沒了那些竹制的各式工具。

? ? ? “賣笤帚、笸籮——賣簸箕嘍。”

尾聲

? 長大后也回到過老街幾次，說不上面目全非，但也是大變模樣。那現在我幼時記憶中依舊年輕著的阿姨和奶奶們眉眼間也添上了好幾道歲月的痕跡，彎了腰，有些已經永遠的離開了我，以另一種方式注視著老街。? ? ? ? ? ?

? ? 人就是這樣，總是在告別，總是在遇見。而總有一天，我們會后知后覺，原來我們內心所珍視的、想找回來的、再也找不回來的美好，是行將消逝的此時此刻的全部。它消失了，又正在被遺忘……

（圖片來自網絡）

（文章本人已在作文紙條發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