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狗與丑小鴨

隨拍,紫荊花

01

有些人,生來孤獨,卻渴望擁抱相似的靈魂。

從前,有只小土狗,從小不知道父母是誰,無家可歸,他孤孤單單地生活在山腳下的樹洞里。

餓了去垃圾堆里撿骨頭,渴了喝路邊的雨水,累了就睡在太陽底下。

沒有其他狗愿意和他玩,因為他是一只土狗,臟亂,丑小,血統低端。

他孤獨地躺在路邊,看一朵花開花謝,看一場云起云涌。歲月榮生,時光寂寥。

有一只灰色羽毛的丑小鴨路過,她看見孤獨的小土狗聳達著腦袋,她說:“嗨,我們一起玩吧!”

小土狗呆呆地望著丑小鴨:“你是說我么,你真的愿意和我玩?”

丑小鴨說:“是啊,難道你也不愿意和我嗎?”

小土狗喜出望外:“愿意啊,當然愿意,只是在這里沒人愿意和我玩,你是第一個主動找我玩的。”

丑小鴨低下頭,說:“我也是,我也沒有朋友。”

小土狗問:“為什么啊?”

丑小鴨說:“因為我長得太丑了。”

小土狗露出微笑:“不,你有朋友啊,從今以后我就是你的朋友。”

就是這樣,我們也總是這樣,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從一個微笑一個詞一句話開始,我們就驚喜的發現,在人生的這一段旅途我們就再也不是一個人。

02

每天九點,丑小鴨都會準時地來到樹洞門口叫醒熟睡中的小土狗,他們一起出去找吃的,一起玩鬧,一起躲風避雨,一起躺在路邊曬太陽,太陽光暖烘烘地照在小土狗和丑小鴨相似的灰色毛發上。

丑小鴨閉著眼安靜的慵懶地躺在小野狗軟軟的肚子上,感受暖烘烘的太陽和小土狗激情有力的此起彼伏的心跳。

某一天,丑小鴨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準時來到小野狗的家,小野狗醒過來很著急。

他沿著丑小鴨家的路一路尋覓,終于在一群流浪狗的身影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群流浪狗把丑小鴨圍在中間,嘲笑丑小鴨,嘲笑她灰色的羽毛,說她是鴨媽媽撿來的孩子。他們把丑小鴨當做皮球,用爪子輪流刨來刨起,而丑小鴨只能無助的流淚。

容不得片刻的思索,顧不得對方狗多勢眾,小野狗本能地露出爪牙惡狠狠地撲了上去。

小土狗料定自己雙拳難敵四手,于是他撲上去死死咬住其中一條流浪狗,任其他的流浪狗怎么撕咬他,他都不松口。

那群流浪狗怎么也沒想到平日里瘦小孤獨任狗欺凌的小土狗怎么突然變得如此勇敢,流浪狗們都以為他瘋了,一個一個在撕咬小土狗幾次無果后紛紛散去。那條被他咬住的流浪狗嚇破了膽,在他松口的一瞬間,也落荒而逃。

小土狗拖著受傷的后腿,一瘸一拐地走向丑小鴨,每走一步身體就感覺撕裂一分,他知道自己被咬斷了幾根肋骨,但他覺得只要丑小鴨在,少幾根肋骨也沒多大關系。

丑小鴨嗚嗚地哭泣,他上前把頭輕輕地放在丑小鴨小小的腦袋上。不善言辭的小土狗只能以這樣沉默的方式安慰傷心的她。

丑小鴨看著一瘸一拐并被咬掉了幾撮毛,走起路來有些滑稽的小土狗,她停止了哭泣,她說:“你真傻。”

小土狗望著停止哭泣的丑小鴨,欣慰地笑了:“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03

清晨的陽光初升,公園里的露水還掛在枝頭。丑小鴨跑來和小土狗告別,她說她要走了。小土狗疑惑不解不知道為什么好好的,她卻突然想要離開。

丑小鴨說:“你聽過丑小鴨變成白天鵝的傳說么,我也想變成白天鵝,媽媽說丑小鴨就是到外面去走走才變成白天鵝的。”

小土狗不知道丑小鴨為什么要變成白天鵝,美麗也好,不漂亮也罷,他只是希望和她一起,一起吃東西一起找骨頭,一起大雨下奔跑,陽光下散步。

可是丑小鴨太過堅定的目光像是一道火焰灼傷了他欲說出口的挽留。

他也想跟丑小鴨一起出去,陪在她身邊照顧她,可他望著自己那條仍舊一瘸一拐的腿,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他知道如果不能把她留下來,那么自己也不能成為她的拖累。

丑小鴨說,放心吧,等我變成美麗的白天鵝,我就回來找你。

小土狗聳達著腦袋,說好。

丑小鴨說我走了你要早睡早起,努力找很多很多的骨頭,不要挨餓。

小土狗聳達著腦袋,說好。

丑小鴨說我不在你不要打架,好好照顧自己。

小土狗聳達著腦袋,說好。

其實,小土狗多想說沒有你在,什么都不會好。

面對離別,我們總是這樣小心翼翼口是心非,用自以為是的謊言來掩蓋我們的難過,可是無論對方還是自己都知道,那些所謂你走我會好好的話都只是漂亮的外衣。

小土狗知道,丑小鴨也知道。但她必須要離開,她希望他有朝一日能看到的是與今天截然不同的自己,我們都希望把自己最美的樣子展示在自己最在意的人面前。

04

小土狗送別丑小鴨,送了很遠很遠,直到丑小鴨遠去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線,他才依依不舍的離開。

丑小鴨帶著深深的眷戀離開,三步一回頭。她的脖子上綁著一根項鏈,那是小土狗用骨頭做的項鏈,粗糙但她卻無比歡喜。

波濤洶涌的河流無比兇險,她看看那串項鏈;高大聳直的山川看起來沒有盡頭,她看看那串項鏈;洶涌吵雜的車流和人群充滿惡意,她看看那串項鏈。

每當她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看著那串項鏈,她想著小土狗,對于他的想念如同微光涌上心頭,點點閃亮,她就有了繼續下去的動力和無畏的勇氣。

小土狗孤零零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原來的地方,原來的公園和樹洞,可這里再也沒有那個從前即使孤單也無所謂的自己。

原來的地方再也沒有丑小鴨。

小土狗不再勤于去找骨頭,因為他發現無論擁有再多的骨頭,吃得再飽,心里的空虛卻怎么也填不滿。

小土狗不再癱在路邊曬太陽,因為無論陽光再怎么溫暖,心里卻一天天日漸的冰冷。

小土狗不再外出,他日漸消瘦。整天窩在樹洞里,一日一日地期盼丑小鴨的回來。他想只要她回來,無論有沒有變成白天鵝,都不重要。他想要和丑小鴨一起,而不是和白天鵝。

05

時間是丑小鴨身上的羽毛,一點點脫光又一點點長滿。

一年又一個月,丑小鴨又再一次站在熟悉的地點。她在樹洞面前癡癡地看,破敗的樹洞,布滿了蜘蛛網和灰塵。

丑小鴨終歸還是沒有變成白天鵝,但她變得漂亮,鵝黃色的羽毛,修長的脖子,走起路來一擺一擺,婀娜多姿。

可她再也見不到小土狗了。小土狗再也不會回來。

有人說小土狗死了,餓死了。有人說小土狗被人類收養了。也有人說小土狗去了遠方,說他要去找一只小鴨子。

她記得:小土狗說從今以后我做你的朋友。小土狗說: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小土狗說:好。

可她只有這些,沒有了她最在意的小土狗。

擁有時大意,離開時在意,失去時失意。我們總是想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示給我們最在意的人,為此我們越變越好,越走越遠,甚至不惜狠心的離開。可是等有一天我們真正地變成理想中的自己,回過頭來才發現當初我們一心最在意的那個人卻被我們弄丟了,丟在茫茫人海,丟在世界盡頭,再也尋覓不見。

我們也都不曾過多地希望自己在意的那個人變多美多好多漂亮,我們不過是單純的希望無論是風雨險阻還是陽光普照,無論是清苦貧窮還是榮華富貴,我們在意的那個都能夠始終如一地陪在我們身邊。

可世界太大,人心太散。這個世界,太多的小土狗和丑小鴨還是不斷地輪番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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