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平安夜,真他媽的不平安。”李國欣心里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然后眼前一陣模糊,失去了意識。
其實李國欣直到被抬上手術臺的時候意識都是清醒的,雖然剛才的混亂讓他有些窒息一樣的憋悶,但讓他感到奇怪都是,他居然清楚地那場意外發生的每一個片段。
這個愛笑的保安本來正在醫院清冷的走廊上例行地來回巡視。今天是平安夜,人們都有著一種莫名的興奮,除了北京的商家刻意營造出的圣誕氛圍之外,似乎每個人都對于這個舶來的節日帶著那么一點期待,這種細微的情緒升騰在空氣中,漸漸感染了每一個人。
醫院也不例外。即便是在這個時常與死亡面對面的地方,仍然能夠從細枝末節中窺到節日的溫暖,墻角一棵嶄新的圣誕樹就讓幾個患者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小朋友們更是好奇地圍著它摸來摸去,不時咯咯地笑幾聲,為這個寒冷的冬日帶來點滴的陽光。
下班時間一過,醫院就重新恢復了以往的靜寂。李國欣對此已經習以為常,他只要再例行巡邏過一次,就可以回家吃晚飯了。“不知是誰今晚值夜班,真夠倒霉的,平安夜值班。”他多少有些慶幸地想著,手里的值班記錄本輕輕地在腿上拍了拍。
就在這時,他突然被對面一個女人撞了個滿懷。他記得非常清楚,那是下午六點鐘,因為就在幾分鐘前,對面的電子鐘正發出機械的報時聲。
門診部的護士張妍一度十分反感這個會發聲的鐘表,作為一個沉默寡言的漂亮女孩兒,她有著一種神秘的冷艷,讓門診部蠢蠢欲動的小伙子們心生怯意。所以她幾次熱情地對門診部主任張德強提出要換一個鐘表時,一度讓那個胖胖的中年男子感到非常困惑。
當然,這些都和李國欣沒有絲毫關系。被撞到之后,那個長頭發的女人甚至都沒有開口說話,就急匆匆地從李國欣旁邊快步走了過去,這讓李國欣感到很惱火,抬起頭時想看看對方的相貌,卻只瞟到一個瘦高的背影。
他微微有些暈眩。不過他并未感到奇怪,因為對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道讓他產生了莫名的陶醉。也就是因此,直到那個充滿女性氣息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內時,他才感到有些不對勁。
低頭看下去的時候,他腦袋一熱,瞪大了雙眼,暈眩感陡然加劇了幾倍,差點昏倒在地。
?一股股的鮮血從右腹部肆意地流淌下來,李國欣甚至看到它們在冬日里蒸騰出的一絲絲熱度。他正在奇怪為什么剛才沒有感到疼痛,就被一陣突入襲來的劇痛打斷了思維。
他禁不住大喊起來,尖利的嚎叫像是被野獸撕裂的絕望吼聲,洞穿了門診部寬闊的廳堂。
周圍的護士和醫生們開始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事實上,因為剛剛過下班的時間,醫院里已經沒有病人,空蕩蕩的走廊中幾乎在幾分鐘時間里就聚滿了白大褂,甚至還有個別醫生是披著白大褂沖出來的,顯然正在更換便裝。
麻醉師程朝沖在最前面,他個子高,幾步就邁步到了李國欣面前。提起李國欣的手臂仔細地看了幾眼后,他回頭大聲喊道:“受傷了!受傷了!常大夫,常大夫!”
外科大夫常凌已經將外套換上走到醫院走廊盡頭了,她本來正困惑地看著這邊,聽到叫聲急忙往回跑,高跟鞋在光滑地地面上發出急促的敲擊聲,像是敲打著心臟的鼓點。
大家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縫隙,常凌麻利地來到李國欣面前。只不過低頭看了一眼,她就急忙說:“送手術室!“
一句話出口,空氣中陡然充滿了緊張的氣氛。常大夫看看周圍焦慮的眼睛,輕聲解釋說:“刺傷,不過問題不大,大家不用擔心。”
幾個靠近的大夫長舒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松弛下來。李國欣人不錯,醫院里大小事情凡是需要幫忙的,他總是笑呵呵地跑過去,從不計較是不是自己的分內事兒。而且他嘴巴甜,會說話,和誰也聊得來。也就是如此,他雖然來得時間不算長,但卻積累了十分良好的人際關系。甚至那個說話慢條斯理的張主任,都常常拍著李國欣的肩膀贊嘆道:“小伙子,你現在快變成萬人迷了,哈哈哈~”
萬人迷李國欣正在被著速推到手術室去。從被抬上手術室的推車的一瞬間,他的心就放了下來,甚至還慶幸地想:“幸虧這是在醫院,要是在別的地方,那可就麻煩了。”
然后他就聽到身邊的常大夫對一直跟著的麻醉師低聲說了句什么,后者匆匆離去。
“報警。”這也是李國欣在昏迷前聽到的最后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