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湖
告別了慕尼黑,我們坐火車去德國巴伐利亞州一個叫貝希勒斯加登的小鎮(zhèn),火車是慢車,不急不緩的往前走著。一路上,有人下車,有人上車。斜對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坐了一個邋遢的中年男人,注意到他是因為他腳下放的背包,一般人不把背包放在地上,害怕臟了,而他,背包就那么隨意蹲在地上,敞著口,里面的一切展示在大庭廣眾之下。衣服也沒疊,胡亂塞著,衣服袖子和褲腿不安分地跑到包外,耷拉在地上,充當著拖布的角色。
中年男人看起來很疲憊,臉色臘黃,頭發(fā)蓬亂,戴著眼鏡,穿著土黃色衣服,更加襯托出臉色暗淡。火車又到了一站,他站起來準備下車,一側(cè)身,我看見他腰間的槍盒,也許發(fā)現(xiàn)有人看自己,他拉下衣服蓋住槍盒。拿起包背上,轉(zhuǎn)過身,提起另一只行李,這個人臂膀上竟然戴著警徽,他是警察?另一只行李是一只紙袋子,里面裝著幾雙臟兮兮的運動鞋,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狼狽?歐洲街頭很少看見警察。
傍晚到達小鎮(zhèn),小鎮(zhèn)座落在山上,因國王湖而出名。先去兒子在網(wǎng)上搜的一家有名的西餐廳吃飯,拉著行李,順著彎彎曲曲的山路尋找。路過一座小教堂,教堂外觀小巧精致,門口路邊有供行人休息的連椅,背后店鋪的拱形廊下,幾個上點年紀的老頭老太在納涼,我也走累了,坐在連椅上歇腳。納涼的人,店鋪墻上的畫,組成了一副悠閑的畫面。
終于在快到山頂?shù)男÷愤呎业搅诉@家餐廳,猛一看以為是小院子,小路到這里好像就到頭了,一堵墻擋住了去路,墻右手邊圍起來,左手邊底下是個小圓拱門,供人行走。餐廳就在左手邊。
餐廳很小,只有四張桌子,操作間一覽無余。只有一男一女兩個年輕工作人員,一看就是夫妻店,丈夫在里面操作,妻子在外面招呼顧客。這小兩口真是熱情,每進來一位顧客,就停下手里正在做的事情,笑模笑樣表示著歡迎。每走一位顧客,丈夫都要出來親自相送,伸出手,握一握,問一聲,飯菜還合口味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就會揮著胳膊,熱情洋溢地說再見!
兒子照例要了兩份不一樣的西餐,讓我嘗哪種合我口味。平心而論,這家的西餐對于我這個挑剔的中國胃來說,還是比較合口味。
兒子結(jié)了賬,我們站起來,丈夫扔下手里正在操作的工作,飛速從操作間出來,緊緊地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寬大,厚實,臉上是誠懇的笑容,妻子站在旁邊,一臉的雀斑笑起來也蠻好看。我忽然有點心疼起這對小夫妻,他們這樣做都是為了討好顧客,想把生意做好,可是,長期下去,是很累的。
從餐廳出來,去兒子在網(wǎng)上預(yù)定好的那家家庭旅館,兒子在手機上又是一番搜索,在另一個方向。我們就又開始拉著行李箱往山下走,行李箱在水泥地面上發(fā)出橐橐的聲音,夕陽把我們一高一矮兩個影子一會拉長,一會縮短,小鎮(zhèn)靜悄悄的,一路上也沒碰到幾個人。我跟兒子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
下一個很陡很長的臺階,就到了在網(wǎng)上預(yù)定好的那個家庭旅館了,這家旅館是前門臨街,后院是花園。我們是從坡上下到她家后院,從后院花園繞到前門。外國人很注重生活情趣,花園里的草坪修剪的整整齊齊,樹是低矮的觀賞樹,花也叫不上名字,開得姹紫嫣紅。也許為了讓院子更有生機,這里走著一只公雞,那里坐著一只小狗,不過都是些瓷質(zhì)的,假的動物,看起來很是熱鬧。
這家旅館兒子在兩年前住過,房東老太太六十歲左右,說起來已經(jīng)不記得兒子來過這回事了。巧的是,還是住在他兩年前住過的房間,一進門,兒子的手機就自動連上了WFL。
她家不大,是三層小樓,一層是廚房,餐廳,二層是客房,三層自己住。一樓到二樓樓梯上擺著花盆,盆里的花爭奇斗艷。二樓通往三樓的樓梯上擺著大小不一的瓷質(zhì)小狗,按大小個,從最底下的臺階起,下面是老大,依次按順序排到最上面一個臺階,最小的狗在最上一級臺階上。感嘆著主人也不嫌麻煩,這么多障礙,打掃衛(wèi)生要多費勁。樓梯拐彎處的墻上掛著好幾幀照片,外國人也不例外,喜歡把全家福掛在墻上,最引人注意的是一張男人照片,穿著軍裝,戴著大蓋帽,目光深邃,典型的歐式長相,帥得一塌糊涂。這張照片我在一樓餐廳里見過,是一張放大了的,同一個人的照片。
這軍人是男主人嗎?男主人現(xiàn)在到哪里去了?看著照片,我滿腦子的疑問,外國人講究個人隱私,我只好藏起了好奇心。
家庭旅館的特點是提供早餐,老太太把餐廳布置的更溫馨。窗臺上擺著各種各樣的花自不用說,單說已經(jīng)不用了的壁爐,還保持著它的原貌,不由你遐想著冬天的壁爐里燃燒著紅紅的火焰,雪花拍打著窗玻璃,坐在餐桌前用餐是多么的浪漫溫暖。
老太太說,她家客人并不多,一年總共也只有二百五十人左右,一間房一晚上的住宿費是三十歐,客人都是夏天來,冬天國王湖結(jié)了厚厚的冰,沒有人愿意來,自然就沒有客人了。我們說,那你開旅館不會賠嗎?她說開旅館政府給補助呢。
老太太愛干凈的驚人,我從浴室出來,回房間喝口水功夫,再進去拿洗漱用品,她已把浴室打掃干凈走掉了。
早上起來,站在陽臺上,做一個擴胸運動,深深地呼吸一口清新空氣。眼前是一座一座漂亮的小房子,沐浴在澄凈的太陽中,宛如一幅美麗的油畫。不得不說,德國的農(nóng)村要比城市有韻味。極目望去,遠處的山上云霧繚繞,宛如仙境。希特勒的鷹巢就建在不遠處的山頂,他可真有眼光!
到這個小鎮(zhèn)來,就是奔著國王湖而來,吃過早餐,房東老太太交給我們兩張公交卡,說是政府提供的,坐車免費。拿著卡坐車來到國王湖,再坐湖上的游覽船去湖深處。
國王湖是一個因冰河侵蝕而成的湖泊,極像北歐的峽灣風貌,湖水平如鏡,碧綠勝美玉。四面環(huán)山,山勢險峻,猶如巨人在山間橫劈了一斧頭。據(jù)說國王湖的名字就是來源于這四周的高山,一個像國王,一個像王后,中間的山巒是他們的孩子,遠處有一座躺下的巫婆峰。
國王湖由一大一小兩個湖組成,船先在大湖里行駛,湖水碧綠,深不見底,新聞上報導(dǎo)說,有個姑娘在這個湖里游泳,在湖底摸到了一塊金條,價值不菲,天哪!國王湖這么深,也敢下去游泳,游泳技術(shù)肯定了得。
湖兩邊的山是懸崖峭壁,樹木蔥郁,湖水長年擊打沖撞,湖邊上的石頭都凹進去了。行駛了五十分鐘,到了一個碼頭,遠遠的看見教堂橘紅色的圓型頂,原來這里也有教堂,歐洲的教堂無處不在,隨時隨地都可進去禱告。下了船,走上去,繞過教堂順著湖邊的林蔭道去往山的深處,山是銀灰色,不長植物,路邊豎著的牌子上介紹說,走到盡頭,需要兩個小時。算算時間緊張,于是放棄,返回來再次坐船,到了大湖終點,上岸。
沿著岸邊的山路朝前走,去尋覓那神秘的小湖,據(jù)說國王湖是上帝流下的兩滴眼淚。走了十幾分鐘,就看見了隱在仙境里的小湖,湖水清澈見底,站在湖邊,感覺湖面上有股仙氣在升騰,湖的右側(cè)有一條石子道,隱在茂密的樹影里,信步走上去,小道引領(lǐng)著前行,走著走著,小道忽然引遁了,一看,原來是走到了小湖盡頭。坐在供游人休息的木頭連椅上,我們的影子倒映在湖中,如癡如醉,仿佛自己也成仙了。
從國王湖回到小鎮(zhèn),去吃晚飯,坐在餐廳里,任由兒子幫我點餐,反正照舊是我不愛吃的西餐,他點什么都無所謂。兒子這次也不例外,依然點兩份不一樣的西餐,擺在面前讓我嘗,哪個合我口味隨我挑,剩下的他吃,
等餐的時候,看見對面坐了一對中年夫妻,正在吃飯,都說德國人不茍言笑,我算是見識了。女人在低著頭吃飯,男人已經(jīng)吃完了,表情嚴肅,用陰沉更合適,那臉真是陰云密布,眼看要擰下水來了。看樣子兩個人并沒有鬧別扭,女人吃著飯還跟男人說著什么,表情是和言悅色的,不知道跟這種表情的人一起吃飯會是什么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