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殤一路小跑進了樓道,費勁的合上了快要被吹撒的雨傘,拖著疲憊的身體緩步上著樓。突如其來的一場雨,讓本來要拍到晚上七八點的街拍,一下子提前了幾個小時結束。雨殤在心里想著,今天終于能在正常點吃飯了。雨殤是喜歡下雨天的,當初來到城市到時候,身邊的朋友都對她說,這個城市雨季來臨的時候是多么的煩人,特別是趕上臺風入境,更是煩上加煩。
當雨殤聽到這些時,只是笑笑,她是喜歡下雨的,小時候每逢下雨天她都會偷偷騎著家里的自行車,出去轉一圈,雨不大的時候,她就在小區的周圍,騎著車,漫無目的的繞過學校,繞過父母上班的醫院。雨大的時候,她就站在家里的陽臺,聽著雨聲,嘩啦啦的,感覺心里特別暢快。她能站在窗臺一個多小時,反正父母下班永遠都很晚,沒人跟她說話,她總覺得這雨聲,活像是一個人的傾訴,有時它的聲音很溫和,有時很激烈。
雨殤打開了房間門,一瞬間,似乎感覺被黑暗籠罩了。她沒有打開燈,透著窗外街燈的亮,她趕緊換了鞋,跑到臥室,把家居服拿了出來,便進了浴室。
從浴室里出來,雨殤的心情似乎還停在雨中,恍恍惚惚的,不知想著什么,她打開廚房的燈,想給自己煮帶泡面,但就是她準備撕開袋子的那一瞬間突然想起來,攝影師說她最近有點胖了,臉型變得有點圓潤了,雖然攝影師說的時候還不忘提一句,說她這樣也挺美的,原先太瘦了。但是雨殤心里還是明白,保持身材是當模特的準則,一旦體重變化太多了,大家雖然不說,但是拍片量就會隨著體重增長而下降,最近手頭不寬裕,她可沒有閑錢打瘦臉針。
雨殤當模特已經有五六年了,大學的時候考得不好,她就選了家里附近的城市讀了商科,學校的課程不多,空余的時間她就去當禮儀,做些兼職,也不是為了補貼家用,因為家里從來沒有在金錢上少過她什么,但也沒有給她太多,畢竟父母晚來得子,歲數都大了,對她的教育很嚴格,生怕她有錢學壞。
當禮儀當久了,就認識了一些人,推薦她去拍服裝,雨殤的五官都不算太突出,但是放在她那張鵝蛋臉上,就是很舒服,身高168也很標準。畢竟雨殤所在的城市是個三線城市,雖然時不時的有攝影師找她,但是畢竟機會不多,所以她從來沒有想過會靠著這個吃飯。
雨殤不斷的攪著杯子里的代餐粉,看了看手機,已經七點多了,她又看了看窗外,雨勢一點也沒有減小,“想必,今天梁桑會回來晚點吧”。梁桑是她的前男友,也是她的初戀,更是她迄今為止談過的唯一男朋友。
她們倆在高中的時候在一起的,雨殤住的小區離全市最好的高中只有一墻之隔,所以雖然小區很小,也沒什么基礎設施,但是租客一直不斷,除了一些附近做生意的,大部分都是在這個學校上學的學生,父母不愿意孩子住校吃苦,就和孩子一起搬來。畢竟,高考一直都是每個人的人生大事。
梁桑和他們一樣,但又不太一樣。一樣的是梁桑也是上了這所市里最好的高中,搬來是為了上學方便,不一樣的是,梁桑沒有租,直接把她家樓上的房子買了下來。他和母親從北京這個年輕人削尖腦袋也想進的首都來,父母離婚后,梁桑選擇和母親回老家。父親給她們買下了這套房,說是離他上學的地方近,又離他姥姥家進。雨殤所在的小區房子不便宜,而對于梁桑做生意的父親,這幾十萬也不過是九牛一毛。當然,這都是雨殤后來知道的,如果一開始她就知道,如果她早點知道的話,她也就不會和梁桑在一起了。
門外傳來,一聲聲沉悶的上樓聲,雨殤知道是梁桑回來了,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杯子,跑到門口,從貓眼里看看是不是梁桑,每次都猜的準確無誤。雖然已經分手七年了,但是梁桑的腳步響起,她還是能猜出來就是他。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高中聽了三年,他的腳步聲已經深深印在雨殤的心里。任憑雨殤怎么忘,都是忘不了的。
梁桑走到她的門口,看了看她的房門,似乎想說什么,但又把話收了回去,轉了身,向樓上走去。
雨殤被剛剛那一幕嚇了一跳,其實,雨殤知道梁桑搬過來已經兩個月了,但是她從來沒有跟梁桑面對面的見過。當她在家里第一次聽到梁桑的腳步聲,雨殤的心里就一驚,當她在貓眼里確定那是梁桑的時候,回憶就像今天的滂沱大雨一樣,往事的一幕幕都從塵封的記憶里洶涌而出,讓她措手不及,就像當年在樓道里和梁桑相遇,他突然向她搭訕,問她去哪一樣。
雨殤到現在都還記得那個午后,窗外滿地的落葉,熱乎乎的奶茶店里,梁桑一如往常一樣微笑著看著雨殤,對她說,他要出國了,去讀一所雨殤做夢都沒想過的名校。梁桑把他家里的事情都告訴了雨殤,包括他父親干什么,怎么和那個所謂的合作伙伴,一個比她媽年輕漂亮的小三走在一起,當小三懷了孩子以后,他父親無論如何也要和她母親離婚的事情。雨殤之前在小區里見過梁桑的媽媽,雖然年歲有些大了,但是絕對是風雨猶存,并且有一種很高貴的美,這是她之前沒見過的。但是,顯然梁桑的父親,已經對這種美厭倦了。
梁桑告訴她,出國留學的事情,早就在他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定下來了,所以當他在小區里對雨殤一見鐘情,并且找借口要轉到雨殤所在的學校的時候,他母親并沒有很反對,因為更為重要的是,他能考上國外的名校。梁桑說,他的媽媽很信任他,因為他的父親已經不可信了,所以梁桑在父母離婚的那一刻,本來就愛計劃的他,也就更為未來打算。好在,雖然他父親已經不想要這個所謂的糟糠之妻了,但是對于梁桑不論是從學習到生活還是大力支持的。
雨殤從高二一分班,便和梁桑在一個班,從認識到相戀,再到梁桑離開,一共一年十個月零八天,和梁桑在一起的日子,雨殤每一天都很快樂。雨殤和梁桑在一起時,就會在家里給她準備很多很多好吃的,因為她知道雨殤的母親會翻她東西,所以父母不在家的時候,雨殤幾乎都是在梁桑的家里度過的。因為那段時間,梁桑的母親常會陪她生病的姥姥,梁桑的家里也沒有人。
他們會一起做飯,各種料理,點心。當雨殤看見梁桑找來的那些她連聽都沒聽過的材料的時候,只是覺得梁桑很棒,直到現在,她終于懂了,那是因為他有錢。不論是做什么東西,梁桑第一次也能做得很好,當然,學習也是一流的。有時候,雨殤面對考的實在失望的數學卷子時,梁桑就會一道道的教她,永遠都很有耐心,永遠微笑著。那個時候,梁桑就是雨殤心中的江直樹。而他們的感情也很單純,除了牽牽手,梁桑連吻她的時候也很小心,很溫柔。
雨殤父母生活瑣事經常吵架,所以從小她對愛情就不抱期望,但是梁桑的到來給了她期待,雖然她不奢望永遠,但是當他突然告訴她他要離開時,雨殤還是感到措手不及,心中充滿了無聲的悲傷。
對于他的突然離開,雨殤并不怨恨,她只是覺得這輩子都不想再見他了。
而后來工作后,生活的圈子,那些為她一擲千金的富二代,當雨殤看見他們時,他只會想到梁桑,喜歡一個人都會很難,更別說讓她愛上一個人了。
其實,雨殤知道記憶是會模糊的,會被美化的。她已經不知道她對梁桑的念念不忘,是對他這個人,還是那段逝去的美好年華。
但是,幾年的一個人打拼,也讓雨殤愈發了解梁桑這個人,他是自私的。她知道他和她的戀愛是在他的計劃之中的,她知道他的人生計劃中,雨殤不是那個能陪他到最后的人。
就在雨殤的思緒在四處飛蕩時,突然傳來急促有力的敲門聲,雨殤感到心里已經,一看,發現敲門的竟然是還穿著剛剛那套西裝的梁桑。
雨殤一時不知道怎么辦好,她關上了廚房的燈,坐在了門口,她不敢開門,因為她不知道如何面對梁桑,那個滿載她青澀年華的人。她不知道,因為這也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她蜷縮著,只想等著敲門聲散去。只是這聲音越來越急,絲毫沒有消減的意思。
“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艾雨殤”梁桑喊道。雨殤沒有應答,往事的畫面像播電影一樣,一幀幀的在腦海里放著。
“雨殤……”梁桑突然有些哽咽。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知道這些年你發生了什么……我知道,我知道你父母離婚了,我知道你父親去世了,我知道你母親嫁給了別人。我...都.....知道”。梁桑斷斷續續說著,雨殤的淚一滴滴流下。
“雨殤,我忘不了你,我更對不起你,是我太自私了,過了這么些年,我一直默默的關注著你,但我不敢看見你,不敢看見你的照片,不敢給你打電話,因為我怕,因為你是我的計劃之外”。梁桑說著,說著。
雨殤已經打開了門,他們倆就這樣站在彼此對面,雖然彼此幻想過很多再見的場景,卻從未想過像今天一樣。兩個人,都哭成了淚人。
梁桑緊緊抱住了雨殤,樓道的聲控燈暗了下來,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只是雨殤已經聽不見雨聲了。
“對不起”梁桑在雨殤的耳畔說著。
“沒事,你最終還是來了”。雨殤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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