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不知道自己能有這樣的運氣,能夠穿越到另一個時代,這是否是歷史上真實存在過的時代他不知道,只知道昨晚才跟愛人甜蜜過,今天就突然在這里醒來,這種溫和的穿越方式還真是讓人耳目一新呢。他自嘲般地想著,既來之則安之罷。左右看看,沒有所謂的仆人和婢女,整個房間甚至清貧地連個裝飾都沒有,看來他穿越的對象還真是貧苦。
在床頭的支架上看到了幾件類似布的東西,那就是自己的衣服嗎?沒辦法了,就算不是也只能是了,因為他可悲地發現他被子下面什么都沒有穿。
他用了十分鐘的時間穿上了那一件套一件服飾,最里面是白色的襯子,好像應該是現在襯衣的意思吧,最外面是一件灰色的袍子,整個套上都能拖到地上,他心里暗想,難怪外面的衣服要用這種顏色。他笑了笑,終于折騰完,這才出了門。
門外可比這屋里體面多了,那是一個有些韻味的院子,和他那時代極力宣傳的旅游勝地比起來雖然小了些,但勝在寂靜。不遠處有棵樹,不大,卻開滿了淺粉色的花兒,像是要把枝頭壓彎。或許等些時候就能吃到鮮嫩的果子了。他頓時垂涎三尺,不過,這果子畢竟不能當飽的,何況還是要過些時候,他的肚子可等不了。
走了半天,終于遇見一個人了,那是個娉婷的女子,紗衣束身,鬢發妖嬈,行走時環佩叮鈴著甚是好聽,幸虧他對女子沒什么興趣,只是在心里贊嘆一番就追了上去。
“美女!~~”他的聲音低沉,可也不小,但距離不遠的女子卻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額,那個,小姐?”是不是這個時代喚人的方法不一樣了?這一聲后還是只能看著那個窈窕的背影,“那,姑娘?”面前的人終于停了停,回過頭來,“姓林的,你今日搞什么鬼,沒見著我正忙著嗎?”這一問顯然是讓他明白了,他不是無緣無故地穿過來了,而是給換了魂魄啊,“我還是姓林?”女子更是用一種你就別再鬧了的眼神看著他,轉身就走,直覺告訴他不能放過她,要不然他今天就得餓肚子了。
尾隨著一位美女還真不像是他的做風,不過如今人生地不熟的,好不容易抓著一個,怎么能放掉?
“公子請。”銀鈴似的聲音帶著憧憬,完全不像剛剛和他說話時的那般不耐煩。他心里暗想,這個公子應該長得不錯吧,要不那對自己不屑一顧的女子怎么會這么殷勤。
沒一會兒,女子端著盤子出來看到他嚇得差點打了手中的東西,里面公子自然聽到了門外的聲響。“汀蘭,發生什么事了?”女子沒辦法,只能將他領到屋里,他也樂得進去,只要有人能告訴他這里是什么地方,那人是誰,自然沒有區別。
“公子,這人今日不知怎么了,忒不守規矩,糾纏了奴婢許久,奴婢早就說過應該把他趕出去的。”女子眼睛往他那方向一撇,有些嗔怒的意味,不過他依舊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明明就是她不聽他說啊,怎么就成了自己糾纏她了呢,“這位是……”那公子一身錦袍,不過衣帶還未系上,明顯是被自己打攪了,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公子在問你話呢,”聽到身邊女子小聲提醒,無語地想著,我又不知道自己在這里是叫什么,讓我怎么回答啊!不過身體還是上了前去,“公子。”近了幾步,就更發現這人還真是有一副好皮囊,“那個,抱歉,請問你……”他愣在了一旁,因為這個問題正是自己想問的,怎么輪到他這個看似主子的人問了??一邊的汀蘭終于忍不住了,恭敬地對公子道:“他叫林書均。”說罷使勁瞪了他一眼,明顯是在責怪。“哦,是林兄啊”公子笑了笑,像是歉意,而他在一旁似乎愣住了,這人,真的是個公子?紈绔子弟,不都應該是驕奢淫意,草菅人命,最不濟,也得是左摟著良家閨閣,右抱著秦樓楚館,身后還有一排子丫鬟奴婢,而眼前,這人,…………
“林,林兄?”那公子有重復一遍才將他從臆想中拖出,“啊,公子,有何吩咐?”“哦,看林兄之舉是否對汀蘭有意?”公子臉上的歉意已經完全散去,精致的一張臉頓時有了些嚴肅的情緒,“那怎么可能啊。”這話一出,汀蘭面上尷尬,踩了他一腳,就跑出門了。
“哎,這個……”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林兄,這丫頭心氣高,有些事情讓她早些知道也好。”這一句話明顯有了責難,難道自己這個人曾經對那汀蘭示過好?“公子,實在是不好意思啊,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也不知道以前的那個林書均是怎么回事,但是,現在的我,不是他,他做過的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他急切地全盤托出,一時間也顧不上面前的人是不是能夠接受,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說法這個時代的人應該都沒辦法相信吧,垂著頭,等著那人鄙夷或者把他當瘋子的眼神,“是這樣嗎,原來是我錯過了林兄,”就一句話,平靜地像是在說今天真是個好天氣啊,“喂,那個,我說我是穿越過來的,我不是人哎,”差點想咬到舌頭,“不是,我說的是我不是這里普通意義上的人,你真的明白,相信??”他雙手撐在桌上,極力地控制著不去揪住眼前人的衣領,而那個人卻笑出聲來,“林兄,你怎這樣激動?”說著巧妙地閃過了他的禁錮,“這世上的事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就這點還嚇不著我的。”感情這人是以為自己在嚇他啊,林書均嘴角抽搐著,這人是搜神記看多了吧……“那,公子,你知道我這身體是什么身份嗎?”“你是個道士,我是妖怪。”公子坦然的回答,似乎完全沒有要隱瞞的意思,但是,這樣的說法,真的能讓人信服嗎?“你是在開玩笑吧?”
這身份變的還真不是一點兩點啊,雖然林書均還是竭力地抵制自己相信,但是穿越這種事情都出現了,自己變成道士還又是什么稀奇的嗎?
就在他馬上要認命地接受這樣一個事實的時候,公子那清亮的聲線再次出現,“自然了,難道林兄相信這個世上有鬼神之說嗎?子不語怪力亂神,小弟只是在回應方才林兄的玩笑罷了,怎么當得了真?”林書均這才明白過來,這人并不是輕易相信,而是根本就把自己當傻瓜吧,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事實發生的時候還是十分氣氛,“你不信就不信,干嘛要裝作一副相信的樣子?!!”
“林兄說的,我便信,只是林兄信不信小弟,那便由得林兄自己了。”這公子看著林書均,仍是那種輕淡的語氣,似乎不論什么都不會將那分靜怡擾亂。
林書均心中被看出些慚愧,連忙垂下頭,不過,這種時候什么都不說好像也不太好,“呵呵,我的事就不說了,公子,你叫什么啊?不會就是姓公名子吧!~~哈哈哈”話剛說完,林書均就感覺有一股冷風襲來,吹得他汗毛四起。“公子,你不要告訴我你們這里在看不見的地方裝著冷氣啊!!”還是那么不靠譜的言辭,雖然這在原本的世界里是很正常的話,到了那里,便怎么看都有些不知所云,還好公子對他的話都是選擇性入耳,所以,在他努力找尋其他話題的時候,終于聽到了一句回應,“陶,小弟姓陶單名一個姚,林兄若有空便隨意逛逛吧,小弟不奉陪了。”似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個人就在眼前消失不見。“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輕功??”
林書均客隨主便地自己游覽開來,邊走還邊念叨著,“陶,姚,陶,姚,這個人他媽一定是姓姚!!”“不過怎么連起來念這么耳熟啊??”
“姓林的!”聽這聲音就是今天極不待見自己,卻有對自己芳心暗許的蘭芷姑娘,林書均暗嘆了一句,這古代的姑娘怎么那么強勢,明目張膽地倒追。。。
“叫你呢,你聽不見嗎?!”林書均沒辦法,只得停下腳步,等著背后的聲音步步靠近,“你提的要求我答應,快給我那個!?”“啊??”“快把那樣東西給我!!”說著就對著林書均上下其手,“蘭芷姑娘,哎呀,你做什么啊?…………不,不要這個樣子!”“姑娘,姑娘,你怎么著也不能這樣啊,這大白天的……”林書均擋得了下面擋不了上面,那只水蛇般的手已經伸入懷中,然后,……然后,……
“這出門咒我就帶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公子哦~~”蘭芷從他懷里抽出了一張符咒樣的東西,在林書均眼前晃了晃,就馬上飛身離開,“喂,你要走最起碼要告訴我這里究竟是什么鬼地方啊?!”可是哪里還看得到影子。不過這個問題還是有人回答了,
“此處為桃花湮,是我的小宅,并非是鬼地方。”
林書均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然是那位陶姚公子,“這個地方不會只有你們主仆倆吧??”
…………
突然安靜下來的四周,讓林書均的疑問再次打了水漂。而大發善心說了句話的公子,繼續嫻靜著,石雕一般,望著蘭芷離開的方向。
“公子啊,要是舍不得,就追上去吧,我看那蘭芷也挺好的,剛才還提醒我讓我好好照顧你呢。”除了性情暴躁了點!后一句在心中大侃道。雖然這樣的安慰有些突兀,可是看到了公子深沉的眼神,不管怎么樣都做不到不理不睬,而且,根據那小姑娘的話,極有可能是這個公子喜歡上人家,將人家禁錮在此的,后來強迫出感情,嗯,可是自由還是比愛情重要,所以蘭芷才選擇離開…………
可是,為什么自己身上有可以出門的東西???而且,那是一張符咒?有符咒意味著什么?那這個世界就有妖怪什么的了??
林書均在腦袋里開的火車到這里就動不了了,世界觀在幾個小時內統統顛覆的感覺會讓他的大腦徹底地安靜一會。而就這一會的功夫,公子有些落寞的眼神就恢復成原來的云淡風輕,似是夏季的天空,就算沉悶,也不摻雜一絲陰霾。等林書均清醒過來時,看到的便是公子如此平淡的表情,
“呵呵,呵呵呵,公子恢復得可真快啊,也是,不就失個戀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嗯。”一個字符,就算是回答了。或許這樣的話題并不好,沒多久他就想到了一個比較好的話題,這個話題有技術含量而且和自己切身相關!~
“那個啥,我要出門是不是也要那樣一張紙??”
“嗯。”還是這樣一個字,林書均的額頭開始滴汗,他這不會是自動回復吧……
“那,除了剛才的那一張,還有別的沒??”
“如果林兄想要的話,自然是會有的。”得到這樣一個肯定他便放下心來,也就是說這里對于自己還不算是個囚籠。
“那感情好啊!呵呵,呵呵呵,那公子,什么時候可以把那個,出門證給我啊??”一邊打哈哈,一邊伸出手來,意思明顯,就是如果現在有的話,馬上給我就好,省得彼此麻煩嘛,不過,公子對于這只擺在眼前的手并不重視,只是答了句:“等到林兄非走不可的時候。”
方才一陣欣喜再次被打進冷宮,一時無法翻身還朝,他頓時泄了氣,這個奇怪的地方,這個奇怪的人,重要的是,自己還要服侍他!!“林兄是客,還請自便就好。”公子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不,不是像,是已經完全看透了,“如有不便,可以來找在下,在下就在假山西南側的院子里。”眼見著公子往假山走去,他的冷汗才冒了出來,腦海里只剩一個念頭:這個世界太危險,連人心都可以用法術堪透。
未到正午,林書均已經無所事事地把整個院落都摸了一遍了。
這個地方看起來挺大,其實,走起來,好像又不大,明明就兩個小院,一個住著公子,另一個給自己這個客人住,那原來的蘭芷住在哪里,晌午看到的大門又在什么地方?而且這里名為桃花湮,竟然連一棵桃樹都沒有見著,看到的只有一棵棵高聳的杉樹,入了云似的,見不著頂。
時值盛夏,客人的小院中溫熱得宜,而主人的長廊卻似火烈焰,這讓本想找公子敘敘的外來客放棄計劃,回到自己的院兒里,正心想著這日是否是要餓肚子的時候,屋中的桌案上竟已經擺好了飯食,三個小菜,一碗湯,還有酒飯各一,看著這花式已經讓人垂涎欲滴了,更別提那味道了,除了湯有些苦澀外,其他的碗盤都被洗劫了一樣,而罪魁禍首正癱倒在直背椅上,不住地打著飽嗝。
那壺酒,到底是烈了些,沒有名字,卻能看出是多年的陳釀,就算是個現代人,也能懂得它的價值,而那酒的意義,就不得而知了,只道入喉之后,在鼻翼徘徊的清香仍連綿不斷,直撞眼眸,累得眼眶微紅,心中憧動。
“陶姚……陶……姚!”“呵呵,桃之……咯,夭夭,灼……咯……灼其華,呵呵,真好。”像是咒語一般,話音還未落,陶公子就已經踏進門來。
“林兄怎么喝成這樣?”扶住了林書均,
“呵呵,你來啦,就知道你會來,要不然就沒意思了……”林書均渾身酒氣的倚進公子懷里,“是你吧,是你把我帶到這里的對不對?”如此沒有由頭的質問,陶公子自然又將它自動忽略,“林兄,你需要清醒清醒。”陶公子眼睛一瞥就看到那碗湯水還沒動,一手與那醉漢糾纏,,一手撈起湯碗,連同碗都扣到了林書均的頭上。
“我,這是在哪啊?”
陶公子整整衣冠,娓娓道,“桃花湮,”
“我剛才做了什么沒有??”
“沒有,除了將在下弄得滿身酒氣之外”林書均把頭上的湯碗拿了下來,原本就因為醉酒而嫣紅的臉頰更紅了些,“真是對不起,那個,要不要我幫你洗啊??”
“林兄既然是客,就沒有道理做這些事情。”
“那我在這里究竟能干什么??”本就一直存在心里的疑問,終于問出了,方才的淤積似乎就發泄出來了,至于這回答,林書均也不做什么期待,反正這個陶公子從來都是出于主位,可以選擇一切可選擇的東西,比如說,回答問題。
過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林書均都以為自己今天是得不到答案了,卻聽到兩個字,“陪我。”
這兩個字的單個意思他都明白,但是拼在一起,就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陪,我??這算是任務?還是工作?還是白吃白喝的條件?嘴快的壞處就是在哪壺不開提哪壺上面繼續加上不開的那壺可能是你的衣食父母。
“那個,叫蘭芷的以前也是‘陪你’來著??”
“不是,”沒想到陶公子那么快就否認了,可林書均已經在心里給他下了標簽,就是個喜歡擄人的壞家伙,虧得我一開始還挺看好你的呢!好吧,這句話,在不知不覺間,又被說了出來,
“林兄,這里似乎是你自愿來的,并非是在下強擄。”
“怎么可能,我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做什么?”剛說出來,就又后悔了,這里怎么著也是人家的地盤,不褒也不能貶得那么厲害吧。林書均不敢直視面前人了,正好是這沒有直視的瞬間,陶公子一反淡漠的語氣,近乎嘆息地道:
“這里的確是鳥兒都不來安家,就算這里四季如春,呵”
“陶……”
“我怎知林兄是如何進得來的?進來作甚,也只有林兄自己最清楚!”分明的哀傷,夾雜著些微怒氣,讓面前的這個人更真實了,林書均將視線緩慢拉回,只見那人面色蒼白,可能是終日不出門的緣故,白得近乎病容,但是桃李一般的眉眼卻增了顏色,那張不多言語的嘴,嫣紅得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自己這是醉了嗎?是醉了吧,怎么能就這么簡單就為一個人而著迷?
這人一定是有法術的!絕不能受他蠱惑!!林書均不斷地安慰自己,自己怎么說也是個道士,怎么能與妖怪為伍!!這樣的念頭好奇怪,像是憑空而出,完全沒有征兆。許多的話響在耳畔,可沒有一句能聽得清楚,猛然間,所有的聲音都停下了,而腦海里出現了一片桃林,是桃林,自己這五谷不分的人怎么會那么清楚地知道這是桃林??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色彩,紅色,白色,那是枝頭上的精靈,在起舞,在回旋,甚至就像是為了生命在唱最后一支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最后畫面消失,而這一切,都彌散在那一句話中。
這是這個世界的我的記憶?還是,前世的經歷?因為這些都是那么真實,仿佛就在眼前,那道身影,不斷來去,是在泣訴嗎?不覺間,林書均已然濕了衣襟。
翌日,用完早飯,林書均就離開小院,準備到陶公子那里去。說實話,雖然一起床就能看到熱騰騰的飯食是很令人愉悅的,但是在明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只有客人和主人,而那個主人是絕不可能做飯的那種,你就會知道有多詭異了。
照理說兩個院落之間只隔著一條長廊,可是,林書均從露水未干的時候就走進了長廊,現在日頭已經爬上了屋檐,卻還是看不到盡頭,這,又被施了法術吧。這位前道士苦思冥想,得到了這一答案,卻沒有辦法解除它,失策啊失策!
“書均!書均!!”
“啊?”好像有人在叫他,可這附近哪里有活物啊??不會真的要見鬼了吧……林書均緊閉著眼睛往前走,也不管前方是不是有路,可那聲音還是緊追不舍,而且很近,很近,近得就像是自己說的似的,
“啊啊啊!~救命啊啊~”
誰說他是道士的,那以往遇到那個什么什么也這么沒用嗎?
“的確,你一向如此……”
又是個會讀心術的鬼!!林書均恨恨地準備轉頭淬它一口,沒想到腳步沒來得及收,反而直接沖向轉彎處的墻壁……
“林兄,如此空閑嗎?”
這淡漠的聲音就如救命稻草一樣,林書均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趴在陶公子的院前的草叢中,方才的墻壁呢?鬼怪呢??
“林兄,還是這么篤信鬼怪之說啊。”林書均人還在驚悸之中,正警惕著四周,以防那個聲音再從什么地方冒出來,
“以前不信,不過,現在信了。”
“為何?”
“我剛才遇鬼了,”林書均手腳并用地爬起身來,現在只有面前的這個人是熟悉的,是真實的,可是,他忘記了,這個真實的人就是這間詭異宅子的主人。
“哦?那請問林兄,真正的鬼是什么樣子的??”
“鬼的聲音粗重,像個男人,會不會是來找我當替死鬼啊?!”
“那林兄除了聽到鬼聲,有沒有看到鬼影呢?”陶公子在這上面表現出了出離的好奇,
“鬼影?那倒沒有,不過他好像已經附到我身上,我聽的聲音是從我這里發出來的!!”
“呵呵,林兄的說故事的功力未減嘛。”
“什么?你什么意思?”這個人就是有種讓人放松警惕的魅力,然后,等來的卻是當頭的棒喝!
“林兄原本就是寫鬼神之說的人,是把自己都寫進去了吧?”陶公子引他進了屋,那是個和主人一樣清簡的空間,所有的物什似乎都是鑲嵌進去,完全沒有多余的綴飾。
陶公子走到桌案前,拿起還未干的毛筆,在紙上寫下了三個字“黃泉錄”
“原來我是寫鬼故事的?不是道士??”
“道士?林兄怎么會有此想法?”陶公子似乎是覺得這說法可笑,搖了搖頭,繼續寫著“一尸,二鬼,三貍,四魅”
“昨晚好像有人在我耳邊這么說的,還說我的法器被妖怪騙走,所以,才沒有了法力。”林書均自顧自地說著昨夜發生的事情,也是今晨一早就要過來找陶公子的原因。
“的確,林兄的故事里確實有位道士,他行走與人間與地府的黃泉路上,拿鬼捉妖,不過那位道士可是得道的高人,怎么也該是知天命之年了,”筆鋒轉回,已經寫到第九的“魑”了。
“啊,這個就是我故事里的?”林書均這才注意到筆下的內容,
“自然,”
“那第十個是什么?”
“林兄真的不記得了?”紙上已經寫好了“十”字,但陶公子卻不繼續了,“這第十是……”林書均接過紙筆,口中念叨著什么,卻不甚清晰,只是手中的筆沒有停下,大揮而就,
“是魔!”字已寫成,林書均的手開始顫抖,那魔字仿佛摻進了魔的力量,讓他不敢直視,甚至連站在一旁都做不到,
“陶,陶公子,這是……”
“林兄是又看到什么了嗎?”陶姚的表情沒有任何意外,他是看不到嗎?
“沒,沒什么,只是,陶公子,為什么會知道如此多關于我的事??因為昨日,我還以為是和公子第一次想見呢。”
“因為林兄你曾經來過這里。”那陶公子似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憶,蒼白的面色紅潤起來,猶如春日的桃花,鮮麗誘人。
林書均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這個人這么迷戀我,那我以后怎么出去?可是那種強烈的想要回應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那一日陶公子與林書均在一起呆了很久,這是第一次陶公子沒有干脆地轉身離開,這也讓林書均興奮不已。
而從那之后,二人每每相見,不到午夜時分不會離去,這對于林書均來說,就像是一種回味,這個人認識自己,雖然是以前的自己,但是那種相同的感覺,是不會變的,而陶公子卻像是個急于訴說的旅人,那些美麗,那些心動,在每個白日,每個夜晚,正邀人共舞。
算算日子,林書均也來這快半個月了,所有的故事也都說盡了。這些日子的相處,他知道陶公子其實并不是那么淡然的一個人,只是想表現得凡世如煙一樣,那種別扭的想法,還真是可愛的緊。
“我不想與他人有牽掛,他們總是要離開,而我卻不能踏出一步。”當陶公子說出這樣的話時,林書均又心疼地將他摟進懷中。
而事實上,一切言語都無法概括陶公子這個人,他甚至是多變的,看不透的,卻無論哪一面,都深深地吸引著他。
“書均!書均!”又是那個鬼聲音,自從上次陶公子告訴自己這是幻覺之后,林書均就極力地忽視這些聲音,可是,今夜似乎有些不一樣!
“你個孽徒,怎么連師父的話都不理!!真是氣死我了!!”
只見一縷青煙飄過,一位長胡子老頭就冒了出來,“看我不打死你,那個妖孽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把師父我放到哪里去了!!!”上來就是一頓拐杖。“哎呦,這是幻覺,!”“這是假的,哎呦!!”
“現在信我是真的了吧。”長胡子老頭端起茶壺,猛地喝下去一口,回頭看著他那可憐的徒弟,卻好像還不解氣,順手把茶壺也扔了過去,自然,回應他的是一聲慘叫。
“那個,師父啊,您老人家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叫我不要生氣,你就沒做出一件讓我不生氣的事!!我真是后悔收了你這個徒弟!!”
看著自家徒弟被打得鼻青臉腫,老頭終于恢復了理智,“叫你辦的事如何了?”
“啊??”“不是你托那個小丫頭叫我來的嗎??”林書均這才想起蘭芷離開之前好像是說答應了自己什么事情的,
“這個陶姚已經成魔,再不鏟除,就連為師也不是他的對手了。”老頭面色嚴肅了起來,雖然林書均是第一次見這老頭,但還是覺得讓他露出如此表情的人,定是個不得了的人,或是妖。
到天亮之前,老頭向林書均訴說了這個身體的所有事情,果然,陶公子沒有騙他,他原本確是說故事的人,而且對山間妖魔的故事尤為喜歡,后來,用老頭的話來說,是被他擄來,行些不義之事,“那妖怪怪喜歡你的,原本老頭我是從來不追究那些兒女情長之事,只是,你確是不愿,所以,才收了他,只不過你的身體當時是被毀了,所以我才到地府把你搶回來做了徒弟。”說到年輕時做的事,老頭是帶著些愧疚,當初若不是低估了這妖怪對自家徒弟的感情,就不會累得面前這人如今需要借尸才能生存。不過這些話,老頭是不會說出來的!
林書均聽著,就像是在聽故事一樣,完全感覺不到這是自己曾經歷過的事,只到了最后收妖的節骨眼上,那人消失之際沒有說完的一句“我……”,會是什么呢?是恨嗎?
猛然想起陶公子曾對他說過的
“你離開之后,這桃花就再也沒開過。”是因為你自己都不復存在了嗎??
“師父,可以跟我說說他的事嗎?”
老頭深皺起眉頭,捋著胡須,看上去那表情,似乎是遺憾,
“那小桃妖其實不壞,只不過執念太深,徒落得個幾百年功力盡散的下場”
“桃妖都是好客的,他喜歡用桃花為媒將人引來,之后也總是招待得好好的,不過,后來,他就不滿足于此了”
“這里的確是鳥兒都不來安家,就算這里四季如春,呵”
他又想起當初陶公子難過的樣子,心就被硬生生地絞裂開來,
“不過這一次,不能再放過他了!”
他剛要求情,就聽到老頭子念念叨叨地說道,“這妖怪執念太深,所以走上了魔道,今日不除,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
他發不出聲音了,這是怎么回事?林書均的身體在飄遠,而老頭卻渾然不覺,那當然,因為他真正的身體還停留在老頭身邊!
這是,靈魂嗎?這是怎么回事??!
“徒弟,把為師的東西拿過來!”林書均的身體遵照老頭的話,來到床邊,將枕頭下的一把木頭劍拿出來,只聽得老頭笑道,“今次你沒了桃花林護陣,看你往哪里跑!!”
時空又開始變化,背景扭曲著,就連自己的臉也變得斑駁不堪,他想倒退,可光亮突然刺入……
“臭老頭!把我的人留下!”
桃花,滿眼的桃花,還有那個狠戾的身影,
“我說小桃花妖,人家不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就放過他嘛,這樣我就不計較你方才的無禮了~~”
那是老頭的聲音,樣子也沒有變多少,只是長胡子不見了,
“你放屁!書均不可能離開我的,你這個迂腐的臭老頭!趕緊放開他!”
“不信?就讓那小書生自己跟你說吧!”說著,那個和老頭很像的中年男子不知從哪里弄出來一人,向樹下的男子扔過去,林書均看得清楚,那個被扔下來的人就是他自己!
“桃夭,我不會和你回去的,我不可能也不愿意一輩子待在那里!!”這是自己的聲音嗎?林書均不敢確定,因為他從來沒有如此地拒絕一個人,
“可是,可是你說過啊,說過的怎么不算數??是,是那個臭老頭逼你的是不是?”
“不是!我還有精彩的人生,我還有很多的路要走,而且我是人!不是妖!一個妖怪,可笑!”“我怎么會因為一個妖怪而放棄自由?!”“以前跟你說的話也都是騙你的!都是騙你的!”“都是為了離開你而已!”“呵呵,一個人怎么可能愛上妖怪呢?!~”
“啊!!……!!~~~”
“書均?書均!你醒醒,醒醒!”
“陶陶?”眼前放大的臉是自己現代的愛人,是那個自己曾經著迷不已的男子,可是為什么如今看來,如此平凡?而心中那個影像越發清晰起來。那么真實竟然是夢嗎?
“你做噩夢了嗎?”陶陶有些擔心,雖然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來,但是聲音卻出賣了他。
林書均沒有回答他,那個夢的結果是什么?陶姚是不是還活著?那個自稱是自己師傅的老頭子又如何了?太多的問題糾纏在腦中,讓他已經無法再去考慮愛人的心情,他自顧自地轉過身,拉上了被子。
天很快就亮了,也許那個夢占用了太多時間,之后,竟是一夜無夢。
“林書均,起床了,”林書均睜開眼睛,眼前的男子眉頭輕皺,他知道,那是男子憂慮時的神色,不過林書均懶得理他,穿上衣服就洗漱去了。
和他同床共枕的這個男子叫做陶繼遠,各個方面都比自己優秀,也是自己費盡心思追到手的,但是同居之后,卻發現那張冷冰冰的臉讓人看著發厭,尤其是那夢中的身影還不斷地轉換著,頭腦都要炸開了!
飯店臥室的門被粗魯地打開,闖進來的男子面色發白,而床上那兩兩具交纏的身體卻熱得能冒出火來……
“陶陶,今天晚上的事……”如果不解釋的話,那愛人就無法挽回,可是這種板凳上定釘的事要怎么解釋?
“嗯,我聽著呢,”那冰冷的模樣,原本就愛極了他冷淡的性子,可沒想到如今看到卻越發生厭,
“最近事情太多了,我,我實在是……”
“你們公司新來的總監是出名了的老好人,你這個月剛完成了一個案子,近期以來不可能有大的工作,最近也沒見你和你父母聯系,可以告訴我你那么多的事情是什么??”
二人雖然同居,但也還沒到任何事情都坦誠相待地步,
“你查我??”
“只是關心而已。”他向來將上面的事當做是理所當然,
“陶繼遠,我告訴你,不要用你的那些手段來看管我,我不是你的犯人!!”叫出他的全名,林書均的怒氣已經到頂了,而身邊的人卻渾然不知,
“你是我的愛人。”
“是又怎么樣??”
“也許我們對感情的定義不一樣,”
“是的,和感情比起來,我更喜歡自由!~”
這回是林書均先離開了,的確,先來的終歸要先走,陶繼遠仍然坐在原位,沒有出聲也沒有挽留,只是舉起杯子的手不覺地顫抖了下……
三年后,林書均辭了高薪的工作,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聽說他離開前似乎被噩夢困擾,夜夜失眠。
事實上,林書均沒做什么特別的事,他只是去尋一片桃林,就像是武陵人那樣,找一片世外桃源,卻不愿一人分享。
這一天,林書均又尋到一處,這里地處西南,具體什么地方,自己還真不知道,但這不妨礙自己前進,他撐著竹筏繼續往深里去。
“桃花湮?”林書均輕聲念出了山壁上的字,那遒勁的字體與名字似乎并不切合,但是得其所求的林書均自然沒有心思去看這些,“我找到了,哈哈,我找到了,終于找到了!!”
穿過一個不長的長廊,長廊外的桃花嬌嫩欲滴,甚至比夢里的更明艷些,
“林兄回來了,”
那位陶公子立在桃樹下,容色相映,淡漠的表情仍是那樣可人,“陶公子!”林書均從長廊臺階上下來,急切地,如離了籠的飛鳥,但是,他沒有飛鳥的雙翼。
“林兄想知道你師父最后怎樣嗎?”
林書均回答不上來了,他剛一踏上地面就陷進了泥土,那泥土似乎是有意識地猛抓住他的雙腳,正往下拖,
“萬火焚身之苦,不知道能不能替他贖私改陰陽簿之罪。”
泥土已經漫過了膝蓋,他想要呼救,卻有東西鉆進了他的咽喉,
“還有,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嗎?在下姓陶名姚,字繼遠。”
他瞪大眼睛,那個冷冰冰的人,竟在眼前嗎?那,他看到這樣的自己,會如何?會說聲“活該”吧
“你曾經因為留戀外面的世界而舍棄了我三次,呵呵,如今你又拋棄了你要的花花世界,為的竟然是我,哈哈哈哈哈哈”
外面的喧囂聽不見了,林書均放棄了掙扎,也許他本來就是罪有應得,他招惹了最不能招惹的人,愛上了最容不得寂寞的人,在意識消退的剎那,恍惚中聽到些聲音,像自己的,又像是別人的……
“你只是害怕寂寞而已,并不是非我不可。”“陶陶,你不懂愛,如果我也不懂,那該多好,就如同一塊冷冰冰的石頭,就不會痛……”
“陶陶!”………………………
“陶陶!陶陶!”
“嗯……”男子醒來時眼角還掛著淚痕,身邊的愛人將他緊抱在懷里,是溫暖的氣息,有一種春日桃花的香氣,“做噩夢了嗎?”男子掙脫開來,“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嗯,好,陶陶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夢見一個人,殺了一個人,”男子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白凈的手掌,修長的指節,完全不是他夢中那掌握著殘酷法術的雙手,“別想了,還困嗎?要不我講故事給你聽好不好?”“我討厭你像對待小孩子一樣對待我!”男子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紅暈,不過,還是握住了那伸過來的手,與自己一樣,溫暖的,五指修長的手,“是的是的”
“從前有一個書生,他喜歡寫故事,而且是鬼怪故事,不過他可沒蒲松齡那么幸運,因為他遇到了一只很厲害的妖怪,那只妖怪喜歡他,就想把他搶回去,做壓山夫人,嘿嘿,他也是很情愿的,不過,這時,一個壞道士出現了,他為了拿到那個妖怪的內丹,就告訴書生這妖怪啊,是沒有心的,書生你就是他逗弄的玩具罷了,書生聯系著一些事情,也起了疑心,可是書生怎么都不愿去騙那個妖怪,道士生氣了,就把書生害死,可道士是不可能放過那個妖怪的,所以啊,就又去騙那個妖怪,說那個書生是因為喜歡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離他而去,就這樣,因為分了心,妖怪的內丹被偷走,妖怪變成了原形,多少年后,他的執念一直都沒法散去,終于在某一天,他又能化成人型了,他走在與記憶中區別很大的馬路上,只聽到幾聲‘滴滴’妖怪還不知道是什么,原來是汽車,妖怪從來都沒有見過汽車呢,也不知道要躲,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個男子伸出了援手,把妖怪拉回了斑馬線,妖怪回頭,原來啊,這個救他的人,就是他前世的書生,只一眼,就遇見,然后,相愛,分離……”
愛人還未講完,男子就沉沉地睡去,愛人將被子拉上,自己倚在一邊,原本冰冷冷的模樣此時竟無比地溫柔……
這個男子原本是都市精英人物,每每上到財經板塊都要惹得不少女孩尖叫歡呼的,可是三年前的一次旅途遇到泥石流,導致下肢癱瘓,可盡管如此,身邊的這個愛人,還是馬上回到了他身邊,二人一直同居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