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龍抓抓頭，在巷子里來來回回地走了幾步，覺得羅武虎在這件事上，確實讓人頭痛。偷學來的招式，他耍得有模有樣，要是背個課文，幾天也背不全。

“我知道你不喜讀書，可多認識一點字，多長一點知識總是好的。我不管，你不去也得去。”說著伸手朝羅武虎抓去。

羅武虎一閃身，躲過羅文龍的手，輕聲嘀咕道：“光識字有什么用？只要學到真功夫，憑一身本事，在江湖上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這話雖然輕，羅文龍還是聽見了，眼一瞪，道：“想吃香的、喝辣的？現在武者的情況你沒看見嗎？還有人在教習武功嗎？”

羅武虎愣了一下，不服氣地回了一句。“怎么沒有？鐵叉幫就有人教。哥，要不我們也加入幫會，到時候就可以找鐵叉幫報仇了。”

“你還知道啊！學武要進幫會，可那些幫會，都是朝庭認可的，平時干些什么事，你不知道嗎？難道你想成為那樣的人？”羅文龍停了一會，又道：“阿虎，難道你把娘的話忘了，真愿意要一輩子飯？”

羅武虎一時無語，動了動嘴，卻一句話沒說出來。

?“我也想學武，滅了鐵叉幫，為咱娘報仇。可現在沒地方學，只能在文上下功夫，為將來做準備，也許那天弄到了功法書，我們要看懂才能練啊！你說是不是？”羅文龍繼續在勸解著羅武虎。

羅武虎有些煩躁，昂著頭道：“現在萬世王朝連江湖都沒有，那來功法？”

“怎么沒有，雖然朝庭管得緊，可幫會還是有的，有幫會就有江湖，自然也有武者。我聽說山里那些湊在一起的獵人，其實就是一個個幫會，還有人在秘密成立幫會，聽說白水鎮就有。”

這話引起了羅武虎的好奇心。“白水鎮也有新成立的幫會？現在成立幫會不是要什么牌子嗎？”

羅文龍看了看四周，輕聲道：“聽說碼頭上那些扛包的，就成立了幫會，不過他們沒說，主要就是牌子的事，只是現在沒人告，就沒人管。其實就算告了，也沒人管。你沒見碼頭上的人，跟鐵叉幫鬧了幾回，要是沒人指揮，統一行動，他們敢嗎？”

羅武虎很贊同這說法，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羅文龍話題一轉。“其實收拾鐵叉幫不一定非要做武者，我們有了文才，可以去做官，到時一樣收拾鐵叉幫，那些武者不還得聽朝庭當官的。”

羅武虎對這話似乎不同意，翻了一下小眼睛，不屑地道：“武者會聽當官的？你沒看那鎮長，見了鐵叉幫幫主點頭哈腰的，像條狗一樣，做官有個屁用。”

羅文龍眼睛一瞪，道：“怎么沒用？小官沒用，大官呢？我就不信制不了一個小小的鐵叉幫，總有一天要滅了他們，為咱娘報仇。”

羅武虎還是搖頭，道：“哥，文是真沒用，最后一切還得靠武力。現在雖然崇文抑武，使武者地位下降很多，可你沒見那些文人學士、商人，都得靠武者保護？要不是武者，那些貪官污吏只怕被人殺光了。所以，文人最后還得倚仗武者的。我認為還是做武者有用。”

羅文龍聽羅武虎這樣說，嘆了口氣。因為羅武虎說的是事實。他清楚，自從文人掌權以來，文人風骨沒見到，到見到不少貪婪小人，弄得民不聊生，而且各地也有當官的被武者給殺了的消息。

白水鎮看起來還算平靜，除了他們這些流浪兒，其他人溫飽還可以保證，可跟幾年前比起來，生活水準還是下降一大截，他們要飯都能感覺得出來，鎮上的人沒有原來那么大方了，因為他們手上沒有錢，錢都進了朝庭的口袋，還有鐵叉幫的口袋，各種稅收一直在加重。

從外來商人嘴里，傳出外面已經四處起硝煙，聽說有人高舉義旗，明著跟朝庭干。雖然都被朝庭派兵鎮壓了，可還是有人鋌而走險，這是真活不下去了，不然誰會這么干？

記得他跟羅武虎說過這事，要真在白水鎮混不下去了，帶著孩子們投奔義軍，不但能吃到一碗飯，也許還可以學到武功，聽說舉義旗的人大多是武者，不然也不敢輕易的動手啊！真當朝庭的官兵是吃素的。

當朝皇帝林綿崇文抑武，怕武者以武犯禁，據說他是以武起事的，靠一幫武人，才搶到現在這個位子，所以也怕別人學他的樣子，才壓制武者。只是他忘了古人全句是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現在是該亂法的還是亂了，以武犯禁的還是犯了，似乎一件事也沒有做成。

羅文龍想起這些，不禁聲音輕了一些。“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可現在武不好學，我們總要學點東西，總不能糊里糊涂過日子吧，咱娘要是活著，也不會同意啊！只要學了本事，也許那天就有機會，可以收拾鐵叉幫。”

羅武虎眨了會小眼睛，道：“哥，你說得好像有道理。”

這話使羅文龍振奮起來。“當然有道理。你不是喜歡江湖嗎？其實那里都是江湖，沒聽私塾先生說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官場其實也是江湖，我們兄弟殺進去，那是要共進退的，只有這樣才能滅了鐵叉幫。”

羅武虎搖搖頭，沒有接這個岔，而是不屑地道：“那算什么江湖？”

“怎么不算江湖？我們現在就是人在江湖，我們過的日子就是江湖。為了自己肚子，那天不跟人爭搶與打斗，這跟江湖有什么區別？”

“這算什么江湖，你沒進過江湖，怎么知道真正的江湖什么樣的？”羅武虎回了一句。

“你就是不好好念書，江湖上的事，書上有。你說的江湖就是打打殺殺，搶地盤，爭勢力，充滿了刺激，其實目的還是為了過好日子。我們也是這個目的，不外乎是為了過得好些，這不是江湖是什么？你也知道，我們這種生活是會死人的，官場上更是如此，所以這都是江湖。”

羅武虎眨了幾下小眼睛，有些強詞奪理地說：“我們不算江湖，江湖上人人會武功。”

“武功只是一種表現方式，骨子里還是要算計別人，不管是勾心斗角，還是爾虞我詐，目的都是為了獲取更多利益，這點是相通的。所以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無處不在，處處是江湖。”羅文龍說完后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也能說出這么有道理的話。

羅武虎沒辦法反駁，吞吞吐吐地說：“這是你說的，我還是認為江湖，必定要有武功，那些江湖人物都是英雄，可是家喻戶曉的。”

這回輪到羅文龍不屑了。“鐵叉幫也是江湖人物，他們也是英雄？”

羅武虎再一次無語，只是昂著頭不說話，似乎在想自己的心事。

羅文龍乘機道：“咱娘的話最有道理，只有識字，學到知識，才能明白事理，娘認識字，我們更應該學。只要有了學識，就有機會學本事。有了本事，就能成為人物，打響我們白水雙雄的字號。”羅文龍的聲音里有著引誘的意味。

羅武虎沒給羅文龍的話打動。“扯吧，還白水雙雄的字號。現在干什么都要錢，沒錢就沒本事，就算考取功名，也要有錢啊！”

羅文龍搖搖頭。“你啊，聰明一時，糊涂一世，知識就是錢啊。如果不識字，現在就算有本武功秘籍在手，看不明白還是學不會，進入江湖就是一句空話。”

羅武虎像個大人似地嘆了口氣。“哥，你書讀多了，成書呆子了，就算知識是錢，可我們現在缺的不是知識，而是錢。沒錢的話，這個冬天不是凍死，就是餓死。你說得再多也沒用，錢才是我們現在最需要的。你要學知識，你去，我想辦法弄錢去。”

羅文龍長嘆口氣，不再說剛才的話題。“對，錢，這很重要。”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你剛才說，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錢？”

“就剩下三兩多銀子了。”

羅文龍抓抓頭。“這是個麻煩事，沒錢，冬天不好過，有幾個孩子得添點衣物了，從那兒弄點錢來呢！”

羅武虎看著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道：“這事得快點，我們必須要有足夠的銀兩，如果天炎城戰火燒過來，只怕會更麻煩。”

羅文龍一時無語，有商販帶來消息，說白水鎮上游，過了太平城，有個天炎城，那里原來有個天火幫，幫主叫錢楓書，現已經占了天炎城，手上有上萬人，朝庭已派出廂軍圍剿，如果戰火真燒到白水鎮，還真是件讓人頭痛的事。

倆人從理想中，飛快地轉入現實之中，考慮一些實際問題。

“阿虎，這陣子要節省開支，能不用的就不用，真打起來，手上要有足夠的路費。這些孩子可不能出事，他們就是我們的兄弟，不能有事。”羅文龍沉默了一會道。

羅武虎小眼睛轉了轉，笑嘻嘻地道：“哥，對錢我比你有經驗，靠省，能省多少錢？”

羅文龍的目光轉向他。“什么意思？”

“要不老規矩，悄悄出手幾次，弄點真金白銀。那些商人可是有錢得很，他們不差這一點。”

羅武虎笑得很是諂媚。說話時，眼睛已經盯在一個衣著華麗的男人身上，目光落在衣服微隆處，想著如何才能將錢袋弄到手。

羅文龍見羅武虎的眼神，伸手給了他腦袋一下。“怎么跟你說的，要想進入江湖，必須行俠仗義，造福萬民，這才是江湖大道。要想做鐵叉幫那樣的人，別說什么江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