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清明憶外婆
清明雨，微微涼，輕風拂，紛紛飄零中，淋濕萬般離愁。
井上臥柳，聽泉聲，孤坐數相思，依稀月下搗衣聲。
門畔桃花，紅粉醉，又在笑春風，獨繞庭院行復歇，慈顏無處尋。
黑瓦白墻，一枝梨花，探出頭，青青石板路，落影書相思。
寫給天堂中的外婆
1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已經30年了，每次梨花開的時候，總是想躲在你身后，把您雙眼輕輕蒙住，讓您再次猜猜我是誰?每次入夢中，總等待您入夢中來，可醒來時，不見您笑容，卻是淚濕枕巾？不知道您在那個世界是否也會記得那梨樹下我的一次次蒙眼，是不是像我一樣孤單。
我總是能記起您和我說過的話：別怕，有外婆在！
經常遙望您長眠的山坡，我的目光穿越了三十年的歲月風霜，和您相遇，我和您說：別怕，孫女在！
……
2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多想就這么一輩子依偎在您的懷里，聽著您唱著的月亮兒歌入睡，那首“月亮彎彎，姊妹栓栓……”月光下，草垛上，那歌聲化成軟軟的云，托起我充滿幻想的星空。
多想再次看到您坐在梨樹下，腳邊放著藤制的針線籃，拉著五線的絲線，在我的黑布鞋種下一抹綠，飄出一縷花香，一只金色的胖蜜蜂在嗡嗡唱……您還記得嗎?穿上新鞋的第一天，我把頭高高昂起，腳抬得老高，“咚”地一下摔倒地的我嗎?我哭著把鞋吊在脖子上，您笑著背著我上學的時刻嗎?
多想，再看一次您在灶臺上，把一個個蠶繭扯成長長的絲，把一團棉花綰成一團團的線，再一次聽到您在織布機上，“梆一一梆一一”敲著一寸寸的家織布，快過年時，您把織成的新衣地疊得整整齊齊，一起和我數著日子過年，除夕夜您把新衣穿在我身上，我低頭一聞，有陽光的芳香，猶如您的雙手呵護的溫暖，抬頭看又見您幸福的笑。您看到我跳起來的笑嗎?
……
3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我的女兒，您的曾孫女，就像我小時候賴您那樣賴著您的女兒。
如今她已經上大學了，去了您沒有想過的地方一一美國，如果您在另一個世界，沒有分國界。您如果好奇，可以去看看，比我小時候聰明多了，也美麗很多。但我想在您的心里，那個流鼻涕，梳著幾根黃毛的小丫頭是最美的吧!因為您永遠都怕我沒人疼愛，您不要害怕她不認識您，告訴您一個秘密，您教我的童謠，我都一一和她玩過，在她小時候，每個清明節時，都會為您唱月亮的歌，那個和我一起仰望星空，指著月亮邊那朵七彩云的小姑娘就是她，因為我記得有您在的每個清明夜，您都會在院子里和我一起找那朵云，曾輕輕告訴我，以后您會在那兒看我長大……。
她的笑容和您一樣，甜得讓我無法自拔。
……
4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父親，母親，哥哥們，姐姐們，我們都挺好的，我們都已離開了故鄉，您的后輩們都上了學，去城里工作了，只是清明節時會過來看看您，有曾曾孫叫你太太婆啦!您小小的女兒也四代同堂，兒孫滿堂了，到城里和二哥居住。
……
5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孫女我成熟了，徹底告別了以前不靠譜的形象，還記得讀中學，您剛洗好的衣服總被我弄得這兒綠那兒黃，您看到總說我很行。現在的我已經成了老師，戴著眼鏡，都成您心中的女先生啦！學生很喜歡我，說我目光有暖暖的愛，我再想，那是您看我的目光，整整伴我了十六年，藏在心里三十載，不經意地露出的一點點而已……
不知道您現在看到我這個模樣，會怎么說？唯一不變的肯定還時候那句話：
孫女，你還是很行！
……
6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這個世界已經變了，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已經不用擔心吃不到飯了，想吃什么，走上街就行了。所以日子過得方便，卻沒有什么煙火的氣味，有些冷冰冰的。
還記得您喜歡在煮飯時，米湯滾開時，把乳白色如牛奶的米湯盛好，放溫，在偷偷地加一點煮好的新米飯，送給站在鍋邊的哥哥和我吃，那味道如今都不忘，到那兒尋也尋不到。放學時，您在灶膛內的熱灰里煨好一顆顆洋芋，溫度總是剛剛好，粘一點你擂好的南瓜籽粉，那軟而粉，溫而香的味道給我每次歸家一份幸福的滋味。
而今，孫女我已經會做了很多很多菜，什么時候在您的墓前，我一盤盤擺給您。
……
7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您說這輩子太遺憾，都沒出去走過，總站在院門邊旁，看山的那邊，孫女幫您走了。穿著您給我的布鞋，走出了大山，到過很多地方，很遠很遠的地方。感謝您給我了一顆向往遠方的心，還有那對生活美的追求，再窘迫的日子，您也為它繡上了一絲春光，只是很遺憾，我當年考上學去遠方，答應您的牛奶面包沒能讓您吃上，只能放在您的碑前，我輕輕告訴您，那面包很軟，也很甜，從此我想您時，便買來細細品嘗，發現有淚水的咸。
將來的路還很長，有些時候也艱難。
只是想著最終我們還會在另一個世界相遇，我會蒙著您的眼，輕輕問:“外婆，猜猜我是誰?”
也就不在乎日子有多長，路有多難走。
希望還能成為您的孫女！
……
8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那時候，我問您，你會死嗎？
您說：人最終都會死，但我一直都會在您的身邊愛您。
可最終我在這歲月中與您走散，再也找不回您的笑容！
記得那年，當我從歸家時，我見院前一樹梨花依然潔白，點點飛雪落地，卻不見樹下等我歸來，聽不見一聲：”小，回來啦!”的卜問候。只見臺階草生齊，黃蝶來去飛，嬌鶯長短啼，推門看，灶已落塵，灰已燼，木凳腳邊蒼苔生……偶有兩三只鳥闖入，游覽幾處，顧盼一下，嘰一一嘰一一又入屋后翠竹深處，陽光從瓦縫中射入，見塵埃靜靜地閃著一絲金色。
水缸邊，昔日插在陶罐中那束金銀花已不見蹤跡，只見半個葫蘆瓢扣在上面，在蜘蛛網下靜靜等待，任由小小的，黑色的菌類瘋長……
9
外婆
請允許我這么叫您！
感謝您留給我對美的執著，和對生命的慈愛。
讓我在平凡的人生中也成為一縷春光，一份愛。
……
外婆
請允許我這樣叫您……
（親們找小時候，外婆用土家語叫為叭布，故有此允許叫外婆一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