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姑娘

朱明站在湖邊,靜靜地展開了那封信,湖面平靜的像一把利落的刀,將天地分割開來。偶有緩風掠過,激起陣陣漣漪。朱明的心就像湖水一般,偶有波瀾。信的背面畫著一對男女,從背影可以看出女生把頭依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在他們的身邊分別依偎著一大一小的兩只狗。朱明的嘴角撇開了一抹笑,但是淚水已情不自禁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一顆一顆地砸在粉紅色信紙上。樓上姑娘,還好嗎?

一個人在魔都呆久了,難免開始變得麻木與茫然。這座城市沒日沒夜地制造著夢想,也在無時不刻地摧毀著許多人的夢想。

或許是厭倦了大城市漂泊無依的生活,朱明收拾好行囊頭也不回的踏上了回家的火車。

朱明的父母早已幫他在小城區買了套二居室,以供他回來之后能有個棲息之所。老夫妻倆買這套房子的另一個目的當然是希望他們的兒子能盡快夠替他們找個兒媳婦回來。

小城鎮的安逸和悠閑可以使整個人都能放松下來,從整日忙碌的工作中突然閑置下來,又顯得特別無聊。朱明尋思著自己早就想養條狗,只是一直覬覦著工作壓力沒敢養。目前暫時停掉了工作,朱明索性跑到動物市場抱回了一只泰迪。

三個月大的泰迪有著一身棕色的毛,在陽光下就像鋪上了一沉金粉。大眼睛眨乎眨乎,好像在眉目傳情,故意挑逗。朱明給這個時尚的girl取了個名字叫迪奧,雖然名字土氣但絲毫沒有抵擋得住它的魅力。

朱明每天都會領著迪奧去公園里遛彎。公園里有一排長椅,朱明習慣了捧著一本書坐在長椅上享受時光,有時候也會偷瞄一下路過的年輕女子,但是這樣的動作短暫而迅疾,以免破壞了謙謙君子的偽裝。迪奧則在這廣闊的天地間撒潑開來,到處奔走。四處去散發著它獨特的母性魅力,呼朋引伴,身邊常常吸引著一幫小公狗。就這一點來說,比朱明強多了。

朱明一坐就是一個下午。有天,朱明準備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發現迪奧身邊還跟著一條狗。放在以前的這個時間,這些狗狗早被他們主人領回家去了。

朱明蹲下身子仔細地打量著這只狗,這只狗也瞪大眼睛在打量著他,眼睛里絲毫沒有半點畏懼。朱明伸手去摸它,狗狗乖巧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朱明環顧公園,發現人影漸漸稀少了,心里不由的納悶起來:誰這么缺心眼,自己的狗走丟了都不知道領回去。朱明只好牽著狗在公園里轉悠了起來,碰見路過的人都要問下有沒有人認識這只狗。轉悠了半天,竟沒有一個人說認識這只狗。天色已晚,朱明只好領著狗回自己的家。好在這狗挺通人性,又有迪奧作伴,一路上蹦蹦跳跳,好像比回自己家還開心。

第二天一大早,朱明就屁顛屁顛的領這著狗去了公園,丟了狗的主人想必一定非常著急,朱明邊想邊加開了腳步。

早上公園的人不是太多,朱明還是去了昨天坐的長椅上。

快到中午的時候沖過來一個姑娘指著朱明的鼻子就罵,你這個無恥的盜狗賊,偷了別人的狗,還有臉大搖大擺的拉出來溜。

朱明一頭霧水?!拔艺f姑娘,這狗是我昨天撿到的。今天特地過來等失主,你這不是不識好人心嘛。”朱明沒好意思說前面一句。“再說,你憑什么說這只狗就是你的??”

女孩聞言,眼睛輕蔑了他一眼。蹲下身喚了一聲“?小強??”。

那狗一下子蹦到了女孩的身上。

朱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萬萬沒想到這只狗還有個這么接地氣的名字。

女孩驕傲地白了他一眼就領著狗走了,留朱明一個人在風中凌亂。朱明這時才從女孩的背影注視著她,竟被這迷人的背影攝住了魂魄。他從沒見過這么好看的背影,秀發披肩,翹臀擺動,水蛇腰盤身,令人垂涎三尺。

天邊的云霞,城鎮的暖風,俏皮的可愛,初見時的怦然心動在朱明心中陣陣顫栗。

當你無意路過我的世界,當你成為我的魂牽夢繞,當你成為我的洗怒憂愁,等待清晨與傍晚,等待朝露與星空,等待再次相逢。

朱明沒想到會再次見到她,而且竟然發現他們竟是同一棟樓的上下層。

一個星期后,朱明跑完步回家的時候竟然在電梯里又遇見了那個女孩。兩人同時都感到震驚,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又同時哼了一聲,把臉轉了過去。

朱明心里嘀咕著:果然是冤家路窄。就在電梯上升的之時,突然“轟”的一聲停止了運轉。

女孩一驚,慌張的左右看了看,在她過去的所以經歷中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出去買菜的時候又忘了帶手機,不由得一臉無辜的望著朱明。

“怎么,怕了???”朱明故作挑逗似的說。

“誰,誰怕了?”女孩假裝鎮定,但說話的口氣明顯顫抖,眼神里閃爍著焦慮和不安。

朱明本打斷使壞讓女孩故意不打電話,但是看到她焦慮可憐的眼神,又心生不忍。于是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朱明望著女孩說:“物業馬上就過來,你別緊張,電梯偶爾故障停止運轉,不會有什么意外的,別太擔心?!?/p>

“上次的事謝謝你,是我不分青紅皂白,誤會了你?!迸⑼蝗婚_口說道。

“沒關系,沒關系。”女孩態度大轉一百八度,朱明一時沒反映過來。

“我買了菜,一會請你吃我做的大餐,我就住你家樓上,就算向你賠罪。”女孩指了指電梯樓層按鈕。

“去你家,這樣不太好吧?”

“怎么?怕我吃了你啊?”樓上姑娘嘴角帶著一絲狡黠的微笑。

“我怕?怎么可能??”朱明眼睛往上一瞪?!安粫任一丶覔Q個衣服。朱明指指自己的衣服,剛剛鍛煉過,一身臭汗。”

朱明回去洗了個澡,換上了休閑的藍色T。又吹了個發型,還噴了香水。他把自己捯飭的自己都沒辦法接受了,完全是當成第一次約會來打扮自己,

女孩見朱明的第一眼就說:“哎呦喂,吃一頓飯而已,又不是約會,把自己收拾的這么利落?!?/p>

朱明一下子臉紅到脖子根,

女孩笑了?!伴_玩笑啦。看你臉都紅了,快坐吧?!?/p>

朱明這才坐過去,發現樓上姑娘說的大餐原來只有番茄炒蛋和糖醋排骨兩個菜。但朱明覺得,這大概是他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飯。

吃完飯,兩人又一起看了韓劇,聊了好久好久。朱明說起了自己的戀愛經歷,樓上姑娘嘲笑他太傻。

兩人不打不相識。原來兩人都愛健身跑步,都喜歡小貓小狗,都喜歡幸福大街那家奶茶鋪的奶茶,喜愛看東野圭吾的小說。


此后,女孩經常都會邀請朱明去自己吃飯。兩個人還會經常一起帶著狗狗去公園溜達。周末的時候,兩個人就會窩在一起,買些炸雞,一起看韓國偶像劇。樓上姑娘總是會被電視里面的劇情感動的苦的稀里嘩啦。朱明也漸漸發現她強悍的外表下有著一顆脆弱的心。這時候,朱明就會刻意的靠近她,把她的肩膀攬過來。

哭完了,她又故意躲的遠遠的,一邊抹鼻涕一邊說,趁機吃老娘的豆腐。

朱明又想哭又想笑。

朱明再次見到她是在醫院的ICU里,隔著玻璃窗口,她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身體消瘦了很多,身上插著許多管子。她眼睛睜開著沒了往日的光芒,臉上掛著疲倦的笑容朝窗外的朱明揮了揮手。

朱明早已泣不成聲,他恨自己朱明沒早一點發現她身體的異常。他還記得第一次去她家的時候看見家里擺滿了瓶瓶罐罐,他沒好意思問,第二次去的時候全都不見了,他當時就應該六點心眼。還有,在一次跑步的時候,她突然流鼻血,朱明嚇得要死,她卻取笑朱明沒見過世面。

小城里有個湖。每逢寒冬,總是呈現一片冰封壯麗景色。河面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遠遠望去就像一面透明的鏡子,映照著世間一切美好。

我多想,在一個結了冰花的晨早,醒在你的夢里。我們都是,留戀人間的天使。萬物美好,我在中央。

出院后,女孩帶著朱明來到湖邊。

女孩坐下。問:“你喜歡我嗎?”

朱明愣了半天,羞羞答答的說:“喜歡?!?/p>

女孩沒開口,嬌羞的笑了,臉頰燦爛的就像遠處的云霞,映照在湖面上,仿佛沉入水中的落日。

女孩問:“你知道這個湖的故事嗎?”

朱明搖搖頭,一臉詫異的望著她。

傳說這湖是戀人的眼淚匯聚而成。相傳這里在這里曾經有一對非常恩愛的戀人,她們相濡以沫,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朱明笑了“這童話怎么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p>

姑娘羞赧的撒嬌:“你就安心的聽我說嘛?!?/p>

朱明無奈,繼續聽著。

......

故事里的戀人不得不分開,最后淚流成河。等到感到上天,他們都已疾病纏身,沒幾天可活。

女孩最后說,分開了更要好好活著,為了下一次相逢。

第二天出門的時候,發現小強正趴在他家的門口。當他去樓上姑娘家的時候,發現她已經不在。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她心里一直記得女孩和他說的那個關于湖的故事,可是他朱明也么辦法做到無動于衷。朱明這兩年一直沒有談過女朋友,就連和女生聊天也提不起興致。父母拿他沒有辦法,最好的朋友也勸他忘了樓上姑娘。

有一天回家后,突然聽到樓上有了動靜,朱明情不自禁的跑到了樓上。原來是搬家公司在搬東西。一位戴著黃帽子的工人見到朱明問:“你一定是住在樓下的那位吧?姑娘一直有說起你。”

“是的,請問她人現在在哪?”朱明迫不及待的問。

黃帽子的工人掏出一封信遞給朱明?!斑@是那個女孩讓我交給你的?!?/p>

朱明展開信。

“原諒我的不辭而別,與其說命運讓我們相遇,不如說是我的小強選擇了你。它竟然在那天能和你回家,把它留給你我就放心了。記得電梯里的那次遭遇,讓我第一次覺得死亡離我那么近,幸好有你,讓我有了再一次面對死亡的勇氣,但是命運多舛,老天不能讓我一直幸運下去。我的運氣用光了,我沒有童話里公主的幸運,不想離開,但不得不離開?!?/p>

信的背面畫著一對男女,從背影可以看出女生把頭依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在他們的身邊分別依偎著一大一小的兩只狗。遠處的晚霞倒映在水中,像是滴落水中的紅墨水要染紅湖水。

我們終局會明白,有些故事還沒開始,結局就早已注定,有些樂章一旦開始,唱的就是曲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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