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冬,我愛上一種蝴蝶,名為枯葉蝶。
那年,瓊瑤老師編劇的電視劇《花非花霧非霧》紅極一時,里面有一首并不是很火的歌曲《枯葉蝶》,不知多少人聽過,但這首歌卻常年占據著我的歌單,倒不是時時想要拿出來聽的曲子,只是但凡內心孤寂時,灌進耳朵里的必然是這首歌曲。
“不要只愛青翠的樹枝,樹枝是會斷落的,要愛整棵樹,這樣就會,愛青翠的樹枝,甚至飄落的葉,凋零的花。”這大概是我見過最美的詩情畫意,飄落的葉或許也是林清玄老師心中的枯葉蝶吧。
枯葉蝶的雙翅一直是大家心中的疑團,當它翩翩飛舞之時,翅膀呈彩色,絢麗多姿,可當它停在樹枝上時,它的雙翅立刻變成跟樹干一般的顏色。
也是因此,它被人們稱為枯葉蝶,因為它停下的時候,在偌大的林子里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這樣便可以逃離兇殘對手的追殺。
我愛它,是因為它有自己的保護色。而我,曾用盡青春修煉自己的保護色。
看來我們不過是同一事物。
小學時,老師總是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讀我的作文,不是因為我的文筆有多華麗,而是老師覺得我在用心寫好每一句話,用心,而不是無限度地摘抄書上的詞句。我小小的虛榮心開始被滿足,看著同學們羨慕的目光我甚至有些沾沾自喜,班上好面子的同學總是在我離開座位的時候偷偷拿出我的作文本來看。
他們卻覺得,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是說些普通的話。
但這個世界上,又有多少人甘于普通呢。他們總是想方設法往自己的作文里加四字成語,摻雜書中美好的句子,我不覺得那是我們對待文學應該有的方式,好還是壞,是幾個華麗辭藻就能決定的嗎?
我小小的驕傲不小心被硌了一下。
我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寫作風格,不跟風,不盲目崇拜,我有喜歡的作家,但絕對不是喜歡他的文筆或者寫法,每個人都是一片與眾不同的葉子,有些時候一旦崇拜了,你就有可能失去自己的莖脈。
直到高中的時候我的文章還是不被看好,他們都說應該多用些成語,多用些生僻字,多用些艱澀難懂的句子,我反感這樣的建議。寫作,究竟是遣詞造句,還是用一支筆勾勒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筆下的真實世界,全是美好的,再怎么跌宕起伏的故事也趕不上一句挖開心臟抖出的一句話一個字。
一二年寒假,我們文學社社長要我為他寫篇稿子,是關于“冷”的,冬季正好適合寫這樣的主題,但那時候偏偏裹著厚厚的棉襖,暖和得很,要寫出半個冷字也是不怎么得心應手的,倒是可以敷衍著寫很多廢話,但我終究過不了心里這關。
父親年輕時喜歡寫作,他說最好的作品一定是自身經歷過的,否則說得再怎么天花亂墜都只是根據自己內心的主觀能動性來的,沒什么代表性。
所以在只有三度的大冬天,我找來一盆冷水,脫去鞋襪,將一只腳放進了冷水盆里,什么是冷?其實我真的說不上來那個感覺,試一試便知道了。
冰涼的水慢慢從腳底浸入身體的每一寸地方,冷中帶著絲絲暖意,那暖又有些不真實,好像是空氣流動是漏掉的暖氣到達了腳底。遇見冰冷的那一刻,腦子好像也清醒了很多,自己活著的感覺比之前清晰了好多倍,某些深刻的記憶慢慢從大腦里溢出來,甚至是那些細微的場景也開始在腦海里翻來覆去地涌現。
原來冷是可以勾起記憶的,不論是美好的,還是悲愴的,那一刻都顯得真實,彌足珍貴。
將稿子交給社長的時候,他說我傻,哪有人大冬天的把腳泡在冰水里的,不過稿子內容真的很新穎。
我笑笑,有些東西你經歷了一定會有你意想不到的感覺,真實永遠是超越每個人的想象的,提到冷字并不一定想到那些傷心事,那些從來沒有遺忘過的晴天,美好得不可方物的昨日也能在你感到寒冷的時候想起,萬物始終是想通的。
漸漸地,我崇尚的真實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他們開始喜歡上讀我的文章,一些讀者說,真實的感受讓人感到震撼,不可思議。而大家想象到的東西是每個人都能想到的,只有真實,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么,這就是我堅持的真實。
當然我也并不是一根筋,大學之后也開始寫一些虛構小說,刻意制造了很多跌宕起伏的故事情節,不過是自娛自樂罷了,沒有人會沉浸在虛構的故事中太久的。
可那份真實是我花了十幾年的時間養成的習慣,就像融進了我的血液里,怎么也拋不開。
你大概想不到,我的保護色,其實就是真實,離開了它我會奄奄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