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母親的心

? ? ? ? ? ? ? ? ? ? ? ? ? ? 【一】

“我的孩子呀!”蓮臉上是壓抑不住的寵愛和心疼。她女兒芳剛從日本旅游回來,滿臉倦容,卻依舊用心帶了蓮喜歡的特產(chǎn)。

? ? ? ? “我的孩子呀!”蓮輕輕呢喃。小心翼翼給芳蓋上一層薄被,坐在床的一側(cè)。望著熟睡的女兒,笑彎了眼。這是她的女兒啊!她心心念念的陪她二十幾載的女兒。

? ? ? ? ? 蓮目光那樣柔和,那樣的愛啊,足以融化一切。蓮獨自輕聲笑了起來,腦海里閃過芳兒時可愛調(diào)皮的模樣:靜的時候,漂亮的大眼睛,水靈靈地瞧著你;動的時候,兩只白皙如玉的小腳在院子里撒歡跑,圍著老槐樹轉(zhuǎn)圈。那笑聲啊,老槐樹聽了也樂開了花。

? ? ? 看她梳起羊角辮,看她穿上碎花裙;

? ? ? 看她扎起馬尾辮,看她穿上連衣裙;

? ? ? 看她盤起黑長發(fā),看她穿上婚紗裙。

? ? ? 婚禮當(dāng)天,她美若天仙的女兒握著她的手,對她說:“媽,我不能陪你了,但我一定多回來看你。”蓮笑著點點頭。她的女兒即將嫁為人婦。

? ? ? 當(dāng)?shù)氐牧?xí)俗是,新娘成婚出門的時候不能與父母相見,免得新娘看到父母不舍得出嫁。新娘需新郎抱著上車,腳不能碰地。

? ? ? 英俊帥氣的新郎抱著新娘向外走去,蓮躲在門后,隔著門縫偷偷的看著,眼淚如細小的河流一樣順著皺紋往下淌,眼睛卻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女兒。新娘新郎周圍湊滿了小孩子和朋友們起哄的聲音,笑聲鞭炮聲響徹云霄。

? ? ? 蓮掉了一夜的淚,難受的睡不著覺。她丈夫蹲門口抽煙陪她,勸:“誰家的姑娘不嫁人哩,難受的什么勁。”

? ? ? 蓮還是掉淚。她也知道丈夫早就紅了眼。

? ? ? ? ? ? ? ? ? ? ? ? ? ? ? 【二】

? ? ? 再后來,是蓮和小芳在產(chǎn)房相見,芳從結(jié)婚后,跟隨丈夫天南地北的做生意,忙得團團轉(zhuǎn),小芳隔三差五的給蓮打一通電話,笑著說最近的生活。蓮床頭有一摞芳結(jié)婚的照片,每一張都讓她笑彎了眼。蓮覺得芳嫁到了好人家。

? ? ? 看到芳,是產(chǎn)后。芳了無生機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頭發(fā)枯黃,瘦小得好似一陣風(fēng)能吹走似的。一縷頭發(fā)貼在額頭,眉眼是壓不住的飽經(jīng)風(fēng)霜。這是她養(yǎng)的白白胖胖可愛笑的如花燦爛的乖女兒嗎?

? ? ? 蓮握住芳蠟黃的瘦的見骨的手,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 ? ? “媽…”一聲輕聲的呼喚,蓮慌忙用手抹了抹淚。芳虛弱地笑:“媽,哭啥呢?”蓮疼愛地摸了摸芳額頭,笑道:“媽沒哭,媽高興,芳有本事,生了個大胖小子哩!”頓了頓,拍了拍芳的手,認真地對芳說:“沒俺芳長得好!”說完兩人都笑了。

? ? ? 出院后,芳回了婆家(習(xí)俗不允許回娘家,需滿百天)坐月子,蓮隔三差五帶著香蕉,帶奶,帶牛肉去看她。她丈夫蹲在門口看她出去,問她:“你不怕招人厭嗎?”蓮身子微微顫抖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

? ? ? ? ? ? ? ? ? ? ? ? ? ? 【三】

? ? ? ? “媽…”一聲呢喃從旁邊傳來。蓮從回憶里脫離出來,細細地看旅游回來躺在床上休息的芳。蓮臉上不由自主地笑開了花。

? ? ? ? “想吃啥啊芳?”就像芳從未離開過家一樣,就像無數(shù)日日夜夜那樣。

? ? ? ? 芳泛起笑 :“還是老樣子,媽。”

? ? ? 蓮興高采烈起身走向廚房,她又怎么會不知道女兒最喜歡吃什么呢?蓮認認真真洗土豆切土豆,想的卻是一周前的陪女兒醫(yī)院體檢場景。胃癌晚期?她才不相信呢!蓮兀自地輕笑起來。她養(yǎng)了那么多年的乖女兒才不會離開了她兩年就得了這么可怖的病呢。蓮笑。先讓芳吃口熱飯啊!這才是頂大的事呢!蓮邊想邊認認真真做飯做菜。

? ? ? ? “芳,吃飯啦!”像呼喚兒時的芳一樣,蓮在廚房故意大聲喊。

? ? ? 端著飯菜走到正屋,發(fā)現(xiàn)芳早已輕輕巧巧端坐在餐桌前了,正朝著蓮笑。蒼白的臉出奇地泛起一縷潮紅。

? ? ? ? 蓮滿足地看瘦弱的芳細細地嚼,慢慢地咽。芳放下筷子,笑:“媽,味道一點沒變,還是一樣好吃。”? 蓮臉上綻出朵朵菊花,朵朵寫滿幸福。

? ? ? 芳頓了頓,認認真真地對蓮說:“如果有來生,我還當(dāng)你的女兒。”

? ? ? ? 蓮心頭巨震,眼淚幾乎要落下來,強笑道:“說什么傻話呢!還沒去北京上海看呢!好生在家歇著,你就是在外太操勞了,才會說這么亂七八糟的話。”

? ? ? ? 芳笑笑,沒說話。

? ? ? ? ? ? ? ? ? ? ? ? ? ? 【四】

? ? ? ? 照片里的芳真好看。蓮笑。這是她最好看的一張了吧?顧盼生輝,光彩照人。蓮輕輕撫摸著照片。她身后,卻是堆著成沓的紙扎的東西。

? ? ? ? ? “你最喜歡電腦了,給你買了個好的最新的,聽說你同學(xué)都在用呢。”

? ? ? ? ? “那是你一直喜歡的書桌,高中的時候你想要,一直沒給你買,現(xiàn)在給你呀。”

? ? ? ? ? “也不知道你那邊冷不冷啊,那個大襖不好看,將就吧。”

? ? ? ? ? ? “想爸媽了就多來看看吧,家里還是這樣子啊,你一直是爸媽的寶貝女兒啊。”

? ? ? ? ? ? 蓮輕輕地笑了。明天就可以把這些挑好的東西給芳了。芳應(yīng)該會很開心很開心吧?

? ? ? ? ? 是傍晚吧。夕陽柔柔弱弱地把光灑向蓮的院子,美麗,虛幻。蓮看到了長裙黑發(fā)的芳俏生生地站滿了院子,一個接一個,笑著看著她。

? ? ? ? ? “媽,你來呀。”

? ? ? ? ? 蓮笑。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還有什么舍不得的呢?走啊,去那遠方,朝著夕陽。蓮笑。


? ? ? ? 第二天,離芳墓最近的大樹上直愣愣地吊著一個人,嘴角帶著笑。是蓮。

? ? ? ? 啊,那是你的女兒。偉大的母親。

? ? ? ? 無私的心哪,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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