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地下的八年讓它熟悉了黑暗,那八年,它的生命枯燥而灰暗,單純為了活著而活著。默默無聞到無人知曉它的存在,而見到光明的那一刻,卻是它生命盡頭最后的狂歡。——前記
? ? ? ? 蟬從地下鉆出的那時還尚是晚上,清涼的風吹著樹葉沙沙的響,天空很晴朗,點綴著漫天星光。它沿著樹干爬上樹,安然地臥在樹葉上,貪婪地感受著身周的一切——這是它的新生。他第一次來到地面上,作為一只蟬。這注定是它此生最美的一個夜晚,也是一個不眠之夜。它看著星星逐漸淡去,看著第一束光沖破黎明,看著這光照亮它往后的生命。
? ? ? 飲著清晨的清露,嘗著甜蜜的樹脂,蟬覺得異常的愜意,這是它從前難以享受的珍饈。陽光灑下,照著它的身體,暖呼呼的。新的生活出乎意料的平靜與舒服,蟬在短短幾天內胖了幾圈。舊的蛻太小,它便脫去換了新的。胖胖的身體使它不太靈活,兩片薄薄的蟬翼無法使它像蝴蝶那樣輕盈飛翔。但它從未有任何的不滿和沮喪,或許是以前的生活過于暗淡,它對現在的一切格外珍惜。
? ? ? 時日推進,日頭更盛,蟬發現身周的同伴多了起來。它們整日歡騰的叫喊,晚上也不曾停歇。蟬高興時也經常喊上兩嗓子,但對此卻并不非常熱衷,它更喜歡喝樹脂,在樹葉下乘涼。這讓它覺得自己很別致,畢竟不喜歡鳴叫的蟬還是很少的。周圍突然的熱鬧,讓他有幾分不自在,畢竟以前它大多是一個人的。
? ? ? ? 晚上蟬有些累了,便臥在樹葉上看星星。這時,另一只蟬過來向他打招呼:“嗨,你好,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為什么不去狂歡一下,要知道我們的時間可不剩多少了。”
? ? ? “不,我不太習慣這么做,我喜歡安靜。”
? ? ? “安靜,我勸你還是不要這樣,在無人可知時默默死去,那真是太可悲了。”那只蟬這樣勸道。
? ? ? “死去?為什么?”
? ? ? “你不知道嗎?我們身為蟬是活不過這個夏天的,這就是我們的命運。”
? ? ? “命運?我不知道。”蟬有些失神。
? ? ? ? “那你可算不上是一只合格的蟬。”那只蟬回道,“那我先走了,每時每刻都不能浪費。”
? ? ? 那只蟬,施施然離開了,蟬看著它的背影,有些迷惘。它第一次感覺自己被一張名為“命運”的網網住,直直地拖向深淵,萬劫不復。
? ? ? 以前的安寧和幸福被打破,快樂似乎一直都是虛幻的,再美的夢,也都會有盡頭。回想起在地下的日子,回想起重獲新生時的快樂,它感覺這一切都是一個夢,現在夢醒了,快樂也就都消失了。原來,當你得到一樣東西時,同時也意味著失去。
? ? ? 蟬突然意識到,所謂的特別,不過是源于無知。而此時的它還不知如何面對這個世界帶來的惡意,只能生撕力竭的嘶吼……
? ? ? 蟬不知疲倦的鳴叫著,往返于各個樹,在眾多同樣的同伴之間輾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它面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和不知前路的迷惘。
? ? ? 死亡往往在一瞬間,光靠一時很難有反應的機會。一只貓突然竄出來叼走了它身邊的同伴,而它也在這瞬間趁機逃走,躲進了樹葉之中。
? ? ? 蟬躲在樹葉中瑟瑟發抖,一動不動,直到那只貓離開,它也仍在死亡的恐懼中逃脫不開。一片黃色的樹葉落下,蟬心中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悲涼,它要得到生命的盡頭了,可是這些日子,它做了什么,想不起來。它無時無刻不在死亡的恐懼中。它被死亡嚇破了膽。從樹葉中爬出來,蟬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看來它真的是時日無多了。
? ? ? ? 在遇到那只蟬時,它已經站在了夏天的尾巴上,變黃的樹葉也越來越多了。那只蟬安靜的呆在樹干上,已是垂垂暮年。蟬忍不住走過去問道:“你曾經那樣快活,生命卻如此短暫,你覺得不甘心嗎?”
? ? ? “怎么會呢?”那之前蟬這樣回答,“這有什么不甘心,我度過了一個最美好的夏天,這對我來說很足夠了”
? ? ? ? 寒蟬凄切,已是深秋。自那日后,蟬便在這留了下來,它與那只蟬比鄰而居。在此期間,它們從未說過任何話,只是各自默默的呆著。
? ? ? 后來那只蟬說,我很感謝你,我最后的愿望就是不想要孤獨的死去,謝謝你最后的陪伴。那就這樣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 ? ? 蟬在心中默默的想,該感謝的是我才對,謝謝你教會了我如何面對死亡。
? ? ? 蟬安然的趴在樹枝上,看著廖落的星空,像第一次來到地面上那樣一夜不眠,直到天地盡頭的那束屬于黎明的光刺破黑暗,直到它看這世界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