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集美貌與才華于一身,16歲淪落風塵,20歲客滿天下,孤鸞一世

文/亦奚

成都望江樓有一副流傳甚廣的對聯:

上聯:古井冷斜陽,問幾樹枇杷,何處是校書門巷?

下聯:大江橫曲檻,占一樓煙月,要平分工部草堂。

我們都知道杜甫又稱杜工部,杜草堂,那這副對聯提到的可以和詩圣杜甫平分秋色的人是誰呢?

她是薛濤,與劉采春,魚玄機,李冶,并稱唐朝四大女詩人,與卓文君、花蕊夫人、黃娥并稱蜀中四大才女,集才華與大詩人雙冠于一身。

同時,她還是個風塵女子,白居易、劉禹錫、杜牧、元稹、張籍等大文豪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這是她不幸的起點,也是她流芳百世的開始。她取得如此成就,固然離不開其先天資質和早年受到的教育, 而更重要的是, 因為這樣的機遇, 她走進了男性的世界, 獲得了一般古代婦女所不可能有的優越的文化環境

歷數風塵之中,從“楊柳風前別有情”的蘇小小,到“纖指破新橙”的李師師,再到“沖冠一怒為紅顏”的陳圓圓,不乏讓人稱道的奇女子。

但是,純粹以才聞名、能令須眉才子也嘆服的女子大概也只有薛濤一人了。

四萬八千首的《全唐詩》收錄了她八十一首詩,為唐代女詩人之冠,成就可同蔡文姬、李清照比肩,為中國詩歌史上的翹楚。

薛濤用她的一生證明了:用才華和智慧裝飾皮囊的女人,會釀出歷久彌新的陳釀,歷經千年依舊酒香馨悠,令人心神搖曳。

01 家道中落,淪為營伎

公元768年,薛濤出生在長安的士紳家庭。

父親薛鄖是一個長安小官,將薛濤這個唯一的孩子,捧在手心里,從小就教她讀書識字,希望她不做籠中的金絲雀,能夠在柴米油鹽中發現詩和遠方。

薛濤沒有辜負父親的期望,年幼的她很早便在詩詞歌賦上展現出極高的天賦,才學過人,博聞強記,比起一般的男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她八歲的那年夏天,陪著父親坐在院庭中休息,父親指著井邊的梧桐樹, 冒出兩句詩:“庭除一梧桐, 聳干入云中?!?/p>

薛濤應聲而對:“枝迎南北鳥, 葉送往來風。”

父親一聽,先是夸贊她對得敏慧捷速, 精巧工整,細品后方覺這是不祥之兆,女兒今后恐怕會淪為一個迎來送往的風塵女子。

不料一詩成讖,最終成為薛濤一生命運的判詞。

或許這就是命運,有哪個女人不想鳳棲梧桐,俯飲醴泉,但命運的河流終究還是使她泅渡至此,不得翻身。

在薛濤十四歲那年,父親因為沾染了瘴癘命喪黃泉,家中的頂梁柱轟然坍塌,薛濤和母親一度生活窮困潦倒。

迫于生計,薛濤在16歲時加入樂籍,成了一名營伎,單槍匹馬闖入男性世界。

董卿說過:女人外表的美都是短暫的,唯有用知識和涵養修飾自己才能美麗一生,我始終相信讀過的書,走過的路,總會在未來某一天發揮作用,使我變得更出色。

正是因為年幼時受的那些教育,讓薛濤在生命的懸崖邊,擁有一把“救命稻草”。

02聲名鵲起,零落成泥

普京先生說:人生的高度取決于你讀過的書和遇到的人。

薛濤自幼工詩善辯, 嫻于音律書法,她讀過的書令她詩名已經遠揚,贏得當地文人才子的傾慕。

她遇到的第一個拔高她生命高度的男人是地方首腦節度使韋皋,一個貨真價實的封疆大吏,人們稱譽他是武侯諸葛亮的化身。

網絡上有一句話:一個真正強大的人,不會把太多心思花在取悅和親附別人上面!所謂的圈子、資源,都只是衍生品。最重要的是提高自己的內功。只有自己修煉好了,才會有別人來親附。自己是梧桐,鳳凰才會來棲;自己是大海,百川才會來歸。

薛濤能夠取得韋皋的另眼相待,就是因為她把自己修煉好了,讀過的書賦予她才情出眾。

在一次酒宴中,韋皋讓薛濤即席賦詩,薛濤神態從容地拿過紙筆,提筆而就一副名傳千古的七律《謁巫山廟》:

亂猿啼處訪高唐,路入煙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聲猶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陽臺下,為雨為云楚國亡。

惆悵廟前多少柳,春來空斗畫眉長。

韋皋出生名門,閱女無數,但是一個風塵女子竟能夠寫出“哭襄王、楚國亡”這樣憂國憂民的詩句,包含著深厚的家國情懷,頗有大丈夫之風,這就不得不令他側目了。

從此薛濤聲名鵲起,帥府中每有盛宴,薛濤成為侍宴的不二人選,很快成了韋皋身邊的紅人。

于是, 薛濤就像一顆種子, 落在了西川節度使府這樣一個集軍事、政治、文化優勢于一體的土壤之中。

她在這里生根發芽,尤其是在韋皋的刻意培養下,她完全勝任了“校書郎”的工作,幫著撰寫起朝廷公文來。韋皋甚至向朝廷打報告,為薛濤申請作“校書郎”。后來這事雖然不了了之,但“女校書”之名卻不脛而走。

一時間,薛濤恩寵如日中天,向薛濤送禮行賄的官員紛至沓來,他們都想走薛濤的后門拜見韋皋。

薛濤不愛金銀珠寶,視錢財如糞土花泥,對送上門來的照單全收,收了之后再全部上交府庫。這種“性亦狂逸”的傲氣讓韋皋十分不滿。

《鑒誡錄》中說:“而濤性亦狂逸不羈,所有見遺金帛往往上納。韋公既知且怒,于是不許從官?!?/p>

韋皋一怒之下,將薛濤發配到松州充任軍伎。

松州地處西南邊陲,人煙稀少,兵荒馬亂,走在如此荒涼的路上,薛濤才幡然醒悟,才驚四座又如何?她得不到平等的愛,她的命運也不能由自己掌握。她不過就是一只籠中雀,不管是飛入云端還是跌進塵土,所仰仗的不過是韋皋的寵愛罷了,他若看她好,她便好。他若看她不好,那她就什么都沒了。

一個女人,如果僅僅仰仗男人而活,指望靠著男人改變自己的命運,那她所擁有的一切,隨時都可能被收回,這也是古往今來所有“小三”的命運。

薛濤從天真爛漫、歌樂歡快境地急轉而下, 猝不及防地突然遭到放逐, 猶如不系之舟遇狂風巨浪, 人生道路急轉彎, 一下子被烤焦似的剎那間成熟了, 在步步煎熬中認識到生活猙獰的一面。

于是,她拿起了“武器”,寫下了著名的《十離詩》:

馴擾朱門四五年,毛香足凈主人憐;

無端咬著親情客,不得紅絲毯上眠。

越管宣毫始稱情,紅箋紙上撒花瓊;

都緣用久鋒頭盡,不得羲之手里擎。

雪耳紅毛淺碧蹄,追風曾到日東西;

為驚玉貌郎君墜,不得華軒更一嘶。

隴西獨處一孤身,飛去飛來上錦裀;

都緣出語無方便,不得籠中更換人。

出入朱門未忍拋,主人常愛語交交;

銜泥穢汗珊湖枕,不得梁間更壘巢。

皎潔圓明內外通,清光似照水晶宮;

都緣一點暇相污,不得終宵在掌中。

戲躍蓮池四五秋,常搖朱尾弄綸鉤;

無端折斷芙蓉朵,不得清波更一游。

爪利如鋒眼似鈴,平原捉兔稱高情;

無端竄向青云外,不得君王臂上擎。

蓊郁新栽四五行,常將貞節負秋霜;

為緣春筍鉆墻破,不得垂蔭覆玉堂。

鑄瀉黃金鏡始開,初生三五月徘徊;

為遭無限塵蒙蔽,不得華堂上玉臺。

在詩中,薛濤完全將自己比作附庸的工具,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很低很低,低到了塵埃里。

正如張蓬舟先生所說:“以孤弱少女, 寄強藩籬下, 為此哀鳴, 亦勢非得已也?!?/p>

薛濤忍下所有的屈辱痛楚,終于懂得一個人要活成想要的樣子,必須靠自己。

韋皋再次被薛濤的才華打動,重新將她召回。

決心依靠自己的薛濤,回到成都后,毅然決然贖身脫離樂籍, 這一年,她二十歲。

此后, 她隱居浣花溪,在院子里種滿了枇杷樹,洗凈鉛華。

在這樣風華正茂的年齡里,薛濤拒絕金錢權勢的誘惑,從幼稚走向成熟,只為了尋找屬于自己的自由和獨立。

03 癡心錯付,孤鸞一世

公元809年,薛濤41歲,愛情突然降臨了。

元稹來了,薛濤很快就被這位年僅31歲的年輕詩人俊朗的外貌和出色的才情所吸引。

世人對元稹印象最深的是他的那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但他遠遠不像詩中描繪得那般深情。

用今天的話說,元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他編寫的《鶯鶯傳》中,崔鶯鶯的原型其實是元稹的表妹,而他也拋棄了表妹。在他和薛濤好上的這段時間,他的原配妻子韋叢還在病中。

薛濤完全淪陷在元鎮的世界里,她的愛如飛蛾撲火般熾烈,她心心念念地以為元稹就是對的人,是她可以依靠終身的伴侶。

但他們在一起的時光僅僅只有三個月,他們一起歷經春光細雨,游歷四方,琴瑟和鳴。但最終,琴絕聲,瑟斷弦。

當癡情才女遇上絕情渣男,這注定是一場悲劇。

同樣被拋棄,魚玄機選擇沉淪墮落,而薛濤,摸清了世間冷暖,看遍了紅塵坎坷,脫下了最愛的紅長裙,換上了一身灰色道袍,前往碧雞坊,皈依道門,開始自己最后最淡然的日子。

從此每日讀書、寫字,與詩文為伴。每當有一首新詩醞釀而成,她就親手寫到素雅的小箋上,留下了著名的“薛濤箋”。

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練字里,一不小心,薛濤又成了唐朝最牛的女書法家。

她的字“無女子氣,筆力峻激”,一筆一畫都如刀槍劍戟一般硬氣,就像她的性格,從來容不得半點馬虎。

公元832年,終身未嫁的薛濤在吟詩樓,與世長辭,時年63歲。

在今天的成都,還留有望江樓、吟詩樓、薛濤墳、薛濤井、薛濤字等遺址、遺物,供人們參觀憑吊。

縱觀薛濤的一生,命運坎坷,對愛情執著,卻又遇人不淑,但她從未自愛自憐,而是自強、獨立,對于感情,懂得及時止損,即使無終無果,也不會徒去嘆息。在獨處的時光里,不斷看書習字,提高自己,驚艷了千年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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