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文

題記——我現在唯一擁有的僅僅是回憶而已,但我也心滿意足了。人最痛苦的是回憶,最寶貴的也是回憶,它會使你跌宕起伏于長溝流月中且流連忘返,思難以自抑,情不能自禁,或悲或喜,或笑或泣,如癲如狂,如癡如醉,你沉浸其中,沉淪其中,不能自已,無法自拔。如果你能懂,想必風中又多了一聲嘆息,人總會成熟的,也總要成熟的,就從這聲嘆息開始吧

? ? 古語有云:長江不應滿,是儂淚成許。兒不敢將思父之情全傾,唯恐黃河水決堤!中學少年之時,孩兒周末回來,您早出晚歸,孩兒知道每當我于桌前讀書深夜之時,站立窗外的是晚歸疲憊不忍打擾的您,每當我枕上睡覺凌晨之際,徘徊床前的是早起關懷不忍離去的您,父親啊,您當真老了,那么厚實的愛意,孩兒怎會不曉,可那時我只道學有所成,再與您分享,但如今,如今只能望著天邊的白云,對著心中的身影,將永恒的思念刻在手上的照片之后:縱功成名就,萬千富貴,與何人說?!

從前北風拂兒面,父憂孩兒染風寒,每每囑咐加衣衫,不孝卻總嫌父煩。父親您還記得小時候您給我講的歷史典故、神話演義、民間傳說嘛??那時無一日孩兒不是在您的故事中睡去,您記得嗎?待紅日化白雪冬去春歸,憑赤心步青云苦盡甘來。這是兒寫的春聯,您夸講過的,您還記得嗎?若非您,孩兒怎么會立志滿腹經綸,若非您,孩兒怎么會發奮學富五車。莫非您忘了我同哥與您許下的天倫之樂嘛:帶我倆娶妻生子之后您將我們父子的趣事講與您的孫兒,您還記得嘛?您應該也難以忘記兒與您共立階前觀雙燕的早晨,您應該也難以忘卻兒與您遙望北山指柏林的傍晚,您應該也難以忘懷兒與您同站庭院數微星的晚上,您怎忍心歸去?!這點點滴滴,滴滴點點無日不在孩兒腦海折轉縈回,父親您怎不答聲,莫非怨生兒養兒一場,恨兒痛兒只能塋前一拜?又不然父親異界孤單嫌兒未能與您相見?為將您找尋,兒不懼淮南皓月千山冷,未嫌江國寂寂水路遙,然千萬回未曾如愿。兒不知兒運若何,兒命幾多,亦不知兒死之后將往何方,幽幽運理,冥冥命數,兒乘桴其中,力甚不逮!!

當晚冷風拂兒面,吹皺三江湖水斂,是夜兒心成死灰,北山一夜換素顏。猶記得父歿之后,兒三餐無法下咽,兒恨兒未修道,不通先知術,難為云上人;兒恨兒未讀醫,不在杏林中,無有回天力!兩年來,兒如鯁在喉,如芒在背,如石壓心,長輩勸說無可奈何。父走后,林間只聞風泣聲,圓月何曾夜照人;父走后,階前只剩草枯萎,長空哪得燕齊飛;父走后,春風幾度過原野,屋內再無人團圓。白晝時,林間呼嘯的風聲,兒總以為是父親在呼喚我;長夜里,窗外的月光每每觸動我的心弦,可是縱琴絲撥斷,誰人能解其中意?兩年來,兒何淚不流,何苦未嘗,行尸走肉,好不辛苦!每每外婆念起您次次哭懷,恨不能她去換您回,兒為掩老人之悲,將身轉過,平淡言曰,時也,命也!而歸來明晨,無不淚濕被巾。

窗明幾凈日,兒不見父面,炮竹聲響時,父影何處尋?時至今日,重重心事仍然將兒裹住,越剝越痛越是淚流!余暉夕陽紅,是父血染成,皓月長空凈,是兒淚洗明!為兒玩,您也曾忍病不醫買球鞋,為兒穿,你也曾七年未添新衣裳,為兒學,您也曾三餐無一有醋鹽,二十余年養育如何苦,父親不曾怨恨說一言,生前兩鬢花白看得見,于今墳上青草數也數不完。縱使長留墳前殷殷掃墓勤,掃盡落葉塋前平,難掃兒心傷痕盡。

? ??有生之日,皆報恩時,有生一日,皆伴父時!腦海里的話似乎依然說完,兒心底的思念愈加無法懾服!要兒不念您,除非眼瞎耳聾心不跳;要兒不念您,除非房塌山倒云不動;要兒不念您,除非日隱星藏月常缺!父親,月,它又圓了,與兒同干了這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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