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憶最深刻的家是三間平房,我跟爸爸媽媽住在西屋,房間的南邊是東西的通鋪大炕,太陽升起的時候,大大的窗戶照亮小小的房間,夏天的夜晚窗戶上經常有壁虎趴在上面,媽媽說壁虎在吃蚊子,這樣晚上睡覺就沒有蚊子咬我屁股了。可是我害怕它,總是用手狠勁的一拍紗窗,壁虎馬上就消失了,我想它應該被我拍在了對面的梧桐樹上,梧桐樹也是討厭他的,風一來就嘩嘩的反抗,最后不知道壁虎被甩到哪里了,但是第二天的夜晚它總能出現在紗窗上。
我們的對門是住著爺爺奶奶,隔著客廳我能聞見爺爺自卷的煙卷,發出難聞的煙味,這時候我會假裝拼命的咳嗽,就聽見爺爺被奶奶訓斥一番,我就在被窩里偷偷的樂。冬天的時候我經常半夜跑進奶奶的被窩,小腳丫放在她的肚皮上,很暖和,奶奶會把我摟緊,說我是調皮的丫頭。
后來有了妹妹,我們搬家了。
那是一處破平房,也有三間,是爺爺的弟弟家的房子,那可以說是我臨時的家,我再那住了五年。
獨立的小院,院子里也有一顆大大的梧桐樹,比奶奶家的更高,更大。梧桐樹底下有一個大白鵝,它的臭臭拉的滿院子都是。小伙伴們都不敢來我家里玩,因為大白鵝喜歡追著小孩兒咬他們的腿,除了對門的姐妹。
對門的姐妹老大跟我同歲,是個高傲的小妞。每次都站在我家的院子里喊我,沙沙,你在家嗎?出來玩。她從來不進我們屋,她說屋子太破了,她怕房子塌了,砸到她,但她喜歡在我家院子里玩,跟那只大白鵝玩,那只可惡的大白鵝,像只哈巴狗一樣跟在她身后,溫順的像個小仆人。
我也很少去她家的屋里,因為她不喜歡,現在我才知道那叫潔癖,她怕我弄臟了她家的地。對她家最深刻的印象是,院子里有很多花,她父母是個文化人,小院子打理的整潔舒心,西廂房上有滿墻的爬山虎,喇叭花順著藤也爬上去,硬要給那滿墻的綠色一點顏色,粉色的喇叭花開滿每一個角落。
一個清晨,天還沒有大亮,我被媽媽叫起來,說是搬家。我還不明白什么情況,媽媽塞給我一個包裹,說讓我拿著,我們要搬走了,來到了我出嫁前,一直生活了12年的家。
仍然是三間平房,但是屬于我們自己的新房子,窗戶是新的,玻璃是新的,床是新的,家具是新的,一切都是新的,我喜歡這個房子,我跟妹妹住在西屋,爸爸媽媽住在東屋。
我們的對門是個寬大的院子,比我家大上兩倍的院子,大鐵門總是緊閉著,全村的小孩子,放學都會來到這個院子,有的在門里,有的在門外,而我順著梯子,爬到房頂能都看清院子里的一切。
那是一個武術學校,就只有一個教練,就是這家的男主人,媽媽說我跟他叫叔叔,也許是他練武的原因,我從小就怕他。路上走個對面總是低著頭輕輕的叫聲叔叔,就跑開。他總回答一聲:誒!現在回家我仍是怕他,雖然他不教武術很多年了,見了面我還是輕輕的叫聲叔叔,不敢大聲一點。
我只去過那個院子一次,就是在叔叔結婚的時候。
這個充滿神秘的院子,我在我家房頂上已經了如指掌,唯一一塊為未知的寶地就是房間里。所以叔叔結婚那天我跟著媽媽去送祝福,直奔屋里,我轉遍了每個房間,每個角落,到現在還記的哪個位置放著他練武的大刀,服裝。
現在我結婚了,在這樓房里,我們對門的距離只有兩步的距離,但是里面住著什么人我一點都不清楚。在這鋼筋水泥的牢籠里,就算我們隔著墻背對背坐著,我們也還是很遙遠。
有一天晚上我跟老張吵架了,我摔門而出,對門的門半開著,我等著電梯偷瞄了一眼,一個40歲的東北大漢,光頭,光著膀子,坐在桌子上喝酒。嚇得我一下跳進電梯里,后來我跟婆婆說起,婆婆說回頭我跟房東說一下,讓他出租的時候看著點,租戶是什么樣的人很重要!
上周二對門的門上貼了兩個大大的喜子,有一個可能沒有粘好,已經掉在地上?此時我對對門充滿了好奇?里面究竟住著什么人?是不是已經換了租客?誰結婚了?我是不是應該說句恭喜,像小時候母親帶我去對門給叔叔送祝福一樣。我站在陽臺,眺望對門的陽臺,我想此時新娘正好也在陽臺多好,我一定會主動跟她打個招呼,說句:祝你新婚快樂!
生活越來越好了,出門有車,多遠的距離,只要你在地球上就沒有達到不了的地方,登上月球人類跨出了一大步。可以對門這小小的鋼筋水泥般的牢籠是人的心越來越遠了,這一小步始終很難跨出。
有句話叫做遠親不如近鄰,我希望有這樣一個鄰居,住著一對年輕美麗的夫妻,像我們一樣有個可愛的寶貝,周末我們在家,可以敲開彼此的門,你來我家坐坐,我做了午飯,成為朋友,城市生活不再寂寞。我們的寶貝一起在客廳里看熊大熊二,他們應該有個伴,一個孩子太孤單。有困難的時候互相幫扶一把,你忙的時候我可以幫你照看孩子,有個電影我們一起去看一下,假期待著孩子出去旅游,像姐們一樣,像家人一樣!
Hi!對門,你好,好久不見,卻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