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猶在
第四章 連環計
回姑蘇的路上，莫聽風簡單地向崔澈三人說了來歷。他和金不換都是孤兒，自小被師父收養，傳授武藝，金不換礙于天資，學武不成，而學了醫術。慕容兄弟非常好奇，莫聽風口中的師父，武學醫學俱通，不禁問道：“不知是哪一位江湖前輩，可否告知？”莫聽風道：“家師生性淡泊，幾乎足不出戶，因而在江湖上并沒有名氣。”慕容兄弟很是失望，便閉口不言，埋頭趕路，很快就沖到前方，不見人影。
崔澈一面加快馬鞭，一面道：“令師高雅，真讓人心生向往。”莫聽風但笑不語，也加快馬鞭，帶著病容的臉上，顯出一絲倦意。
傍晚時分，崔澈一行四人回到了慕容世家，藏在暗處的慕容卿見到他們，心知他誘敵深入的計劃再難成功，當即作出決定，與其在這里枯等，不如連夜趕往揚州崔家，好好和崔陽商議一番。
“管家，開門，我們回來了。”慕容行云喚開房門，高呼道，“我們把解藥帶回來了。”他這一聲，把慕容家的人都引到院子，慕容老太太確認道：“當真？”慕容行云連連點頭：“奶奶，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問澈哥和隨風。”
慕容老太太道：“那就趕緊去，不要耽擱時間。”驀地，她又拉住慕容隨風，驚呼道：“隨風，你的臉怎么受傷了，是誰傷了你？”慕容隨風笑道：“騎馬不小心在樹枝上刮得，不要緊的。”慕容老太太心疼道：“快點找大夫來，要不及時治療，留下疤痕可怎么辦！”說著，老太太不由分說帶著慕容兄弟回房，等候大夫前來，完全將慕容夫人和慕容憂解毒的事拋到腦后。
崔澈微微失神，定定望著慕容老太太離去的方向，不覺就輕聲嘆氣。莫聽風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公子，請帶路。”崔澈如夢初醒，忙帶莫聽風到慕容夫人房間，讓他解毒。
莫聽風從懷中取出兩個瓷瓶，拿其中一個交給崔澈：“這是五芝混入攝魄香的解藥。原本，服下以后，若能得金師弟以獨門手法針灸，很快就能拔盡余毒，現在就只能慢慢調養。好在我跟師父也學了一點醫術，雖比不上金師弟，開幾副方子還是可以的。”崔澈接過瓷瓶，問道：“莫少俠，你手中的瓷瓶就是裝著攝魄香的解藥？”
“正是。”莫聽風仔細說明解藥用法，“這一粒藥要分成三份，每隔一個時辰服一次。記得，時間一定要掐準，否則就沒有效了。”崔澈應道：“我記下了，莫少俠。”頓了頓，他又再道：“莫少俠，一路辛苦，我叫下人準備廂房，你就暫時住下。調養慕容夫人身體的事，還要拜托莫少俠。”莫聽風謝過崔澈，又叮囑他一定記好時辰喂解藥，才隨下人離去。
崔澈先給慕容夫人服了解藥，吩咐丫鬟仔細照料，自己則抱起慕容憂，回到她的房中，打算親自照顧。
安頓好慕容憂，崔澈搬了張椅子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沉睡的臉，這兩天積在心中的擔憂才逐漸散去。一直以來，他都不曾想過，有一天會面對失去慕容憂的危險。幸而他遇到了莫聽風，不然很難想象，失去她，他會變成什么樣。
崔澈一夜未眠，不敢有絲毫懈怠，算好時辰分三次喂慕容憂吃下解藥，守到天色微亮，才不知不覺靠著床沿睡去。
慕容憂醒來的時候，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射到屋內，浮艷的金色光芒染在崔澈略略憔悴的臉上，靜謐又安和。她心底不禁涌起一陣酸澀的柔情，俯下身去，輕輕在崔澈額頭印下一吻。
崔澈猛然驚醒，卻不敢稍動，他怕這只是一個夢，一睜眼就會消失不見。
“小澈，是我的錯，我的任性，讓你太辛苦。”慕容憂喃喃自語，“你能原諒我嗎？”
“小憂，我從來都沒有怪責你。”崔澈在心底默念。因著慕容憂這番話，那份存于他心，對她的珍惜，也越發濃厚。他和她的距離，又靠近了，這無意聽到的她的心里話，給了他無限希望，也許不用等太久，他的心愿就可以實現。
窗外的陽光越來越明亮，整個屋子也亮起來，暖洋洋的。而崔澈的心，卻遠比陽光還要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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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慕容卿從揚州返回，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江湖上所有接到喜帖，準備參加婚禮的大小門派，掌門都先后陷入昏睡，怎么也查不出原因。他和崔陽商議許久，想不出究竟是誰，攪得江湖各門派人人自危，一片混亂。
“有這么奇怪的事情？”慕容行云聽到這個消息，當即嚷道，“這分明就是要阻止澈哥和姐成親嘛。”“行云，事情不會這么簡單。”慕容卿喝止慕容行云，對著慕容老太太道，“我向崔莊主提過，想暫時把婚期延后，看看動靜再做打算。崔莊主不愿意更改婚期，我正要和娘商議此事。”
慕容老太太道：“是應該謹慎一些，可不能讓別有用心的人擾亂武林局勢，動搖了崔家和慕容家的江湖地位。卿兒，明天我跟你一同去趟揚州。”“小澈，小憂，如果真要延遲婚期，你們不會有意見吧？”慕容卿轉而詢問兩人。崔澈和慕容憂對望一眼，輕輕搖頭。
慕容行云扯扯慕容隨風，湊到他耳邊嘀咕幾句，兩人一左一右撲到慕容老太太身邊，齊聲道：“奶奶，怎么能推遲婚期，一定要按照原來定好的時間舉行。”
“你們兩個又打什么主意？”慕容老太太笑著拍拍兄弟倆的手，“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慕容隨風認真道：“奶奶，我們才不是在鬧著玩，是為慕容家的聲譽考慮。”慕容行云接著道：“奶奶，你想，如果我們因為那些掌門的事改了婚期，不就是證明我們怕了那個使壞的家伙，這事傳出去，要讓慕容家的臉往哪里放？更何況，這還關系著崔伯伯天下第一莊的名聲，怎么能輕易認輸，崔伯伯不肯改，我才是佩服呢。”
慕容老太太有些動搖，向慕容卿道：“我覺得隨風行云的話有道理，我想崔陽也是顧慮這個，才會那么堅持。”“爹，你放心，有什么事情，我們兄弟倆一定沖在最前面。”慕容兄弟不等慕容卿說話，又異口同聲道。
慕容卿故作無奈道：“你們要怎么沖？那些掌門，你們說說，要怎么辦？”慕容行云哈哈笑道：“爹，你要考驗兒子也出一個難點的，不要太放水。我們可以請莫大哥，把那些掌門都治好。”“是啊，爹，莫大哥人可好了，他一定不會推辭的。”慕容隨風緊接著道，“我們去找他說，一定可以。”
“那我把這件事交給你們，你們不會辦砸了吧？”慕容卿笑著問兄弟倆。他的心中，已下了決定，如期舉行婚禮，又擔心掌門的問題處理不好，才出言試探。兄弟倆拍著胸脯，信心滿滿保證：“父親大人，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們這就去找莫大哥！”慕容兄弟興高采烈，拉著崔澈慕容憂向外跑，“澈哥，姐，跟我們一起去。”
四人才到后院的院墻，就見到莫聽風迎面過來。這幾日，慕容夫人體內的余毒已經拔除干凈，莫聽風打算前來辭行，離開慕容世家。得知莫聽風的去意，慕容兄弟急忙道：“莫大哥，現在你不能走，澈哥和姐能不能如期成親，都要靠你了。”
莫聽風好奇地揚揚眉，問道：“這跟我有聯系嗎？”“當然有。”慕容行云急速道，“莫大哥，你要幫忙，把那些倒霉的掌門都治好，爹的意思，要他們都來參加婚禮。”
“我怕是幫不上這個忙。”莫聽風歉然道，“攝魄香來自西域，解藥十分珍貴。師父曾游歷四方，到過西域，偶然獲得數顆解藥，給了我一顆而已。”慕容隨風追問道：“莫大哥，你是說，現在你已經沒有解藥了？”
莫聽風神色倦倦，肯定道：“沒有，唯一的那顆解藥，已經由慕容姑娘服下。”崔澈感激萬分，再次向莫聽風致謝：“莫少俠，你這番恩情，崔澈銘記在心。”莫聽風淡笑道：“不用放在心上，除此之外，我也不能再幫你們。”
“莫少俠，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慕容憂顧不得唐突，直接道，“是不是可以請你去找令師，要來那些剩下的解藥？”莫聽風搖頭道：“家師已將解藥分贈給我們，找他老人家也沒有用。”頓了頓，他忽然面露一絲喜色，略有遲疑道：“也許還有辦法。金師弟在醫術方面天份頗高，我想他會不會根據那顆解藥，研究出了解藥的制作方法。”
慕容兄弟興奮不已，隨即又垂頭喪氣，道：“就算是那怪家伙研究出了解藥，也不可能拿出來啊。師兄弟之間的差異，怎么會這么大。”莫聽風自信道：“只要金師弟研究出解藥，我就有辦法讓他拿出來。”
“太好了！”慕容兄弟高興得跳起來，沖著崔澈擠眉弄眼，笑嘻嘻道，“澈哥，你還不趕快想想該怎么謝我們。”莫聽風淡淡道：“我并不知道金師弟是不是成功了，因此，你們不要高興得太早。我看，我立即就去找金師弟。”
莫聽風話音一落，人已展開輕功，離開慕容世家。慕容兄弟也立刻轉身，準備回去向慕容老太太和慕容卿說明經過。慕容憂輕輕一嘆，略顯愁容：“小澈，我這么做對嗎？不顧一切，甚至傷害你來達到目的。可能上蒼也覺得我過分，才會生出這么多事。”
崔澈緊皺眉頭，神情憂慮，緩緩道：“小憂，你怎么突然說這樣的話，這一點也不像你。你聽好了，放下你那些想法，不要以為是傷害，那是我心甘情愿。”
慕容憂淺笑，嚴重含淚：“正因為我知道，才更……”崔澈打斷道：“小憂，不要說，你真的不需要這樣。”他執起慕容憂的手，小心地捧在胸口：“因為……因為我懷著希望，我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和為難。”
一陣輕風吹過，帶起幾瓣猶自帶香的桃花，灑灑地掠過崔澈和慕容憂眼前，卷著，飛著，清嫵而嬌媚地墜落，委于塵土。
慕容憂微啟雙唇，想要說什么，卻最終將那句話化成心底的嘆息：花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