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在北京學(xué)習(xí)了20天,17號回到家,朋友以火鍋和電影為我接風(fēng)。
? ? ? ? 我并不知道這是《暴雪將至》公映的頭一天。這部電影是近年來我在觀影前,從劇情到演員全部零認知的一部影片。
? ? ? 《暴雪將至》就像猝不及防遇到了一位陌生人,至今留有余味。
? ? ? ? 電影開始,余國偉刑滿釋放后從監(jiān)獄里走出來,在高高的圍墻下他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著。當他停下腳步回首眺望的時候,十年前的自己,騎著挎斗摩托車一路顛簸著駛來。
? ? ? ? 瓢潑大雨、坑洼不平的道路、荒草叢生的犯罪現(xiàn)場、鋼鐵廠晝夜轟鳴的機器、燈光球場迷離曖昧的表情、筒子樓的破敗頹廢……電影自始至終使用一個個映象符號,在灰沉陰郁的色調(diào)里鋪陳著。各種元素堆積,一點一點地碾壓著人的心靈。
? ? ? ? 跳脫的亮色若說有,唯一一次觸動到我的,是余國偉從懷里掏出紅色的首飾袋,燕子歡喜地接過來,兩個水滴形的耳墜閃耀著金色的光芒。嬌俏的她輕輕地問:“好看嗎?”
? ? ? ? 生活,本可以這樣美好的一路前行;愛情,本該這樣閃耀,成為歡場中做戲、內(nèi)心卻最純潔的燕子為之匍匐的至高信仰。可惜,把愛情當做信仰,不肯披掛鎧甲的女人大多在劫難逃,像張愛玲之于胡蘭成,像林妹妹之于寶哥哥……“上帝在創(chuàng)造女人時,用了過分柔軟的黏土”。
? ? ? ? 因為愛,會期待“我屬于你,你屬于我”的花好月圓。老天既然扔下了愛情這第一只靴子,卻遲遲不肯扔下婚姻這第二只靴子,在余國偉是誘餌,在燕子是淪陷。愛是不能永遠躲在陰影里的,更不能在濕嗒嗒的天氣里存活。絕望的燕子從高架橋翻身而下,陷入執(zhí)念的余國偉并未醒悟。
? ? ? ? 因為,“我余國偉要活出自己的精彩!”他太渴望“精彩”了,激動得在臺上慷慨激昂地喊破了音。顯然,對于“精彩”的執(zhí)念,是超越燕子生命的,也超越他的愛徒小劉的生命。
? ? ? ? 小劉在廠里是余國偉的徒弟,他和“神探”余國偉一起風(fēng)里雨里破案。他單純率真,是一枚奮發(fā)向上的熱血青年。他可以被余國偉縛了手,聽從余國偉的指令,模擬案情;他可以陪余國偉連續(xù)蹲守,枯坐車中,雨刷怎么也刮不凈眼前的世界,暴雨如注,也不放棄;他可以和余國偉并肩抓捕犯罪嫌疑人,徒手攀上工廠高高的鐵架,不幸觸電失足墜落;他可以在去世前懺悔,知道有人偷盜工廠物資,自己還收了錢,痛哭著說一分都沒敢花,然后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 ? ? ? 小劉的死,讓人心痛到極點。他是年輕的余國偉,還是說,余國偉在年輕時早就死去了。
? ? ? ? 榮譽大過兄弟,執(zhí)念高于愛情,活著的這一個“很有能耐”的余國偉下崗了。善惡只在一瞬間,余國偉夢想的破滅、理想的坍塌,輕而易舉地掘開了心中隱藏的惡的本質(zhì),放出了“惡”這頭困獸。當他一棍一棍瘋狂猛擊目標嫌疑人的時候,他不再是那個躊躇滿志、伸張正義、特有存在感和話語權(quán)的余國偉了。恰在此時,我看到的是一個脆弱不堪、一無所有、拼命呼救的失敗者。
? ? ? ? 他瘋了,這人是個瘋子!不,他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被否定的多余的人。
? ? ? ? 人生最遺憾的,莫過于,輕易地放棄了不該放棄的,固執(zhí)地堅持了不該堅持的。一個人越在意的地方,就是最令他自卑的地方。偏執(zhí)永遠是人的軟肋。
? ? ? ? 電影中有一句臺詞給人印象深刻,“人,總是喜歡回到自己得意的地方?!?/b>
? ? ? ? 出獄后的余國偉,得知工廠要爆破拆除的消息,回到自己曾榮光綻放的地方。禮堂、舞臺、頒獎的旋律在回響,一切都記憶猶新。他的兩眼又有了神采:“我是這個廠保衛(wèi)科的,我是勞動模范,我在這里領(lǐng)過獎。”喂狗的老人慢吞吞地說:“不可能,保衛(wèi)科不產(chǎn)生效益,勞動模范就從來沒有給過保衛(wèi)科?!庇鄧鴤ゴ糇×?,他的兩眼噙滿了淚水。
? ? ? ? 所有所有,原來是幻夢一場,是鏡花水月。多么荒誕的情節(jié),哪里來的狡猾的騙子,它狠狠地偷走你所有的支撐,慢慢衍生著傷痛慢慢入侵,像個后發(fā)制人的突擊者,毫無防備,瞬間擊殺。
? ? ? ? 一切似乎在爆破升起的巨大煙霧中結(jié)束,暴雪紛紛揚揚從天而降,余國偉在那輛發(fā)動不起來的公交車上看著漫天飛雪,不知何去何從。
? ? ? ? 走在回家的路上,寒更切,心逾沉。是命運荒誕不經(jīng)的撥弄,是時代轉(zhuǎn)型不可逆的裹挾,還是執(zhí)念摧毀無情拋的迷失?對于人性的探究不能簡單的黑白配,也不能立刻狠下心去選擇最殘酷的選項,或是悲天憫人地寬恕。
? ? ? ? “你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做呀?”張隊的追問在一遍遍地回放。
? ? ? ? 嚴冬不肅殺,何以見陽春。
? ? ? ? 我醒了,你卻還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