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第三十三章 虛幻境(八)
? 漢旗軍護送流民穿越趙國邊境到達長江江畔,對岸便是京口里了,南晉國土近在眼前,眾人心中既雀躍,又擔憂,如此多人,當如何渡江?
? 正躊躇間,江面上現出數眾多黑點,細看下竟是從對岸駛來的船只,數目龐大,陣容齊整。寄奴看了一眼柳穆之、魏子歸等人,道:“不知此番南晉是慕名前來招募還是特特前來清繳我等?”
? ? 魏子歸啪地一聲打開折扇,微微一笑道:“南人多文弱,雖前有泗水之戰以八萬微弱之勢擊潰前秦百萬大軍,保得一時安寧,但前狼后虎、國弱兵少的格局并未改變?!闭f完斜睨了一眼柳穆之,穆之回望過去贊同道:“正是,南晉泗水之戰大獲勝,全賴北府軍之驍勇善戰。這北府軍因以招募北來流民所建而聞名,聽聞北府軍孫無墉將軍鎮守京口里,此人以北來流民之身入伍,在泗水之戰中脫穎而出,平日里頗為親近北人,最是以為北人善戰,此番多數為招募之舉?!?/p>
? ? 寄奴沉吟半晌道:“我漢旗軍為護流民投奔南晉而建,實不可與南晉軍起沖突。只須保得流民安身立命之所,我漢旗軍此番便是散了,也不枉初心。吾等便在此迎候,且看他如何說辭?!?/p>
? ? 說罷,令眾人原地待命。親領柳穆之、魏子歸二人立于江畔候著,珍珠見狀跟上前來,道:“我愿與三位一同前去覲見孫將軍?!比吮居麆褡?,但見她神色堅決,便也就默許了。約莫一個時辰后船只漸進,船頭上旌旗飄揚,上書北府軍孫。眾人見果是北府軍孫將軍麾下,心下微松。不多時,為首船只行駛到近處,只見船頭旌旗下站立一人,他身著將軍服飾,相貌堂堂,威武不凡,正正望向寄奴等人,聲如洪鐘,開口言道:“我乃北府軍孫無涯,在此恭候漢旗軍,船下可是劉裕劉寄奴?”
? ? 寄奴上前一揖道:“小民正是劉寄奴,不知將軍有何吩咐?”孫無涯爽朗一笑,“探馬來報漢旗軍此時到達江畔,果然不假。既是劉賢弟,快請上船一敘。”說罷就有人放下跳板,孫將軍親自下船來,迎寄奴等四人上船。
? ? 幾人分賓主坐定, 茶水齊備,侍者亦悄然退去,孫無墉方道:“幾位一路護送流民南來闖出偌大的名聲,也令我大晉甚為忌憚啊?!闭f著他環視列位,欲看看他們做何表現,不料四人均是一派淡然神色,心中不禁暗道:“果然英雄出少年,這四人皆不簡單,怪道能震懾列國,護送眾多流民南來,且待我試他們一試。”
? ? 孫無墉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南晉按往常慣例自是會收留北來漢民的,但漢旗軍嘛,我朝是不認的。”見四人目光望來,他頗為得意地續道:“漢旗軍非我南晉軍事番號,必得撤銷,你等幾個漢旗軍頭目須得伏法,我南晉才能安心接收難民?!?/p>
? ? 見幾人臉現怒意,柳穆之更是嚯得站起,孫無墉手一揮,十幾個健壯的兵士持械一擁而入,霎時間船艙內劍拔弩張。寄奴看了一眼船艙中情勢,哈哈一笑,示意穆之、子歸、珍珠三人稍安勿躁,道:“常聽聞北府軍孫無墉將軍乃當世英杰,我等如今俱為將軍囊中之人,將軍又何必刀劍相脅。若以我劉寄奴一人換得萬數漢民安危,寄奴又有何懼之?”
? ? 孫無墉緩和了神色,一揮手撤了軍士。劉寄奴長身而立,正色道:“漢旗軍本為臨時組織,如今將流民護送至南晉,也算完成了既定任務,如今撤銷正當其時。”他手一指同來三人道:“他們三人不過是看小人力弱,幫忙維持秩序罷了?!奔呐种赶蛘渲榈溃骸按伺硬贿^識得些藥理,幫人醫治,其他更是一概不知?!?/p>
? ? 寄奴朝孫無墉誠摯躬身道:“漢旗軍乃小人一手創立,與他人無干,此三人不過乃流民中熱心人耳。將軍既要收留北來流民,必亦將收留他三人。唯小人乃漢旗軍頭目,但憑將軍發落?!比寺犃T大驚失色,同聲喊道:“我等愿與寄奴兄同生共死。”
? ? 一時間船艙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孫無墉看著俯身于船板上的四人,也不禁動容,此四人竟是生無所畏,死無所憾,他日定非池中之物。想到此處,孫無墉親自走過去攙扶起寄奴,正色道:“四位小友英雄非凡,義氣深重,好生令人敬仰。如蒙不棄,可愿暫時屈居在孫某帳下謀個職位?”四人又驚又喜,連聲稱是。
? ? 大魏邊境八百里加急,柔然秋伐可汗率兵攻打魏地北方重鎮,如今兵至平城,倘若平城失守,大魏將門戶大開,洛陽亦危矣。魏帝召集眾臣朝議退敵之策。因常年辛勞,又兼連夜戰略部署,竟于大殿之上噴血而亡,一時間朝野大亂,人心惶惶。柔然秋伐可汗得此訊息,高興之余,即刻召集六萬大軍圍攻平城,平城守將求援訊息一批批加急趕赴京城。
? ? 當是時大魏太子拓跋興以強硬手腕內連皇太后,外結司空、司馬府穩定朝野,即位為帝,將國事重托于司空崔宏,親率禁軍,領司馬府眾將軍赴平城督戰。孟夫人喜不自勝,對崔玉道:“我的兒,偏你福氣大,如今平城一戰得勝回朝,司空府戰功赫赫,皇上便可與你大婚,風風光光地封汝為皇后了。”
? ? 崔玉掩嘴一笑道:“母親,如今正是大戰期間,小心隔墻有耳,讓那小人尋了這話去,傳到陛下耳中,徒令人不快?!泵戏蛉艘姥运奶幙纯?,低聲道:“那寥落雖是美貌,勾得陛下上心,可惜天生卑賤,怎及得上我兒萬一,陛下頂多封她一嬪妾,她的性命還不在我玉兒手中拿捏著?!闭f罷母女二人俱是掩嘴而笑。
? ? 崔宏靜靜地看著崔簡道:“你是如何看待平城之戰的?”崔簡回道:“陛下雄才大略,我朝眾位將軍亦是驍勇善戰,又有國殤激勵兵士,正應了哀兵必勝之理?!贝藓挈c頭贊同,卻頗為憂慮地道:“此戰一勝,只怕司空府的氣焰更是高漲,我兒當如何應對?”
? ? 崔浩微微一笑道:“父親無需憂慮,我等蟄伏即可。他們若是氣焰高漲,我等何不幫忙助長一下他們的威風。須知功高振主,我觀陛下自視甚高,又怎容得臥榻之危?!贝藓觌m極為贊許,卻不禁搖頭道:“司空孟武照與我斗了數十年,從未吃過虧,恐怕不會輕易自恃功大。”
? ? 崔浩沉吟道:“司空大人老成持重不假,但其子孫卻未必都如他一般,我等還是靜觀其變,依勢而行吧。”崔宏贊嘆道:“我兒果然不負張良再生的名號,頗有運籌帷幄之風啊?!彼嗣毿Φ溃骸肮?,有兒如此,你母親也當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