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雪

1.

巨大鐘盤上那只粗短的臂指向了數字“6”,笨鐘隨即沉重地敲了六下。空曠的會場里觀眾陸陸續續地入座,外面的寒夜漸漸吞噬了白晝,被大雪覆蓋的大地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還有一個小時,晚會就將開始。

而高三(1)班的節目《消雪》,無疑是大家最期待的節目——人人都知道,這次出演《消雪》主人公的肖雪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兒,她的表演想必也是精彩至極。

巨大的幕布緩緩地降下來了,驚喜在它的背后悄悄醞釀,準備最后一次的發酵。觀眾們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和期待,時不時地望向那塊沉寂的幕布。

2.

“羅老師,不好了,肖雪不見了!”小李子發現事情不對,急急地向班主任羅老師回報。

此語一出,化妝師握著眉筆的手停在半空,道具師手中的紙板“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幾個主要演員對臺本的聲音戛然而止......時間在此凝固,眾人面面相覷。

幾秒鐘后,大家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后臺霎時炸開了鍋——

“什么,肖雪不見了?這怎么行!她可是今晚的主角呀!”

“趕緊派人去找找!現在離晚會開始只剩半小時,臨場換演員已經來不及了!”

“這個肖雪,怎么這么不負責任!”

“哎哎哎,我偷偷告訴你們啊,別看肖雪平常挺開朗活潑的,聽說她父母正鬧離婚呢!興許是這事兒影響了她!”

......

3.

這是大雪紛飛的冬日,寒風刺骨,所有生命都被深深埋藏在厚厚的積雪中。世界屬于一天一地刺眼而凄慘的白。

瘦弱的女孩披著一件略微單薄的大衣,哆哆嗦嗦的手指緊緊扣住拉鏈以防透風,一張小臉被寒風吹得紅撲撲的,深一腳淺一腳在雪中踽踽獨行,留下一串不齊整的腳印。

走近了,能聽見她嘴里喃喃地念著類似于劇本之類的句子:

“一月的天兒啊又下雪了,家里的暖氣分明是開著,氣氛卻是透骨的涼!倒不如外面的大雪紛飛,冷也要冷得凄美!”

“爸爸媽媽呀,請你們不要分離!不然六月也會是一月的雪天!”

“殘忍的雪呀,你何時才能消融!”

講到動情處,女孩還配上了動作,張開的細細的雙臂像雪山上無人憐憫的雪蓮。

不知絆到了什么,女孩“咚”地一聲摔倒在地。

4.

自從發現肖雪不見了,羅老師便出來尋找,知道她看到那個摔倒在地的瘦小身影。

“肖雪,你原來在這兒呀!怎么摔倒了?我扶你站起來!離晚會開始只有15分鐘了,大家都在找你......”羅老師一邊小心翼翼地將肖雪扶起來,一邊急切地說道。

肖雪的淚水奪眶而出:“老師,我不想演了!就算我演得再好,我父母也不會因此在一起!冬天的大雪怎么會消融?”

聽了這話,羅老師安慰式地拍了拍肖雪的背:“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眼中有一絲詼諧。

望著羅老師,肖雪滿臉疑惑。

5.

舞臺的燈光登時亮了起來,空氣中的每一絲塵埃在絢麗的燈光下都清晰可見,幾乎有些不真實。黑壓壓的人群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今夜的《消雪》必將萬眾矚目。

“一月的天兒啊又下雪了,家里的暖氣分明是開著,氣氛卻是透骨的涼!倒不如外面的大雪紛飛,冷也要冷得凄美!”

“爸爸媽媽呀,請你們不要分離!不然六月也會是一月的雪天!”

“殘忍的雪呀,你何時才能消融!”

臺上的女孩用情之深,發聲之切,深深地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今日,大雪終于消融!”

最后一句臺詞如珠玉般瀉下,擲地有聲。演出在雷霆似的掌聲中完美落幕

當絲絨的幕布被再次拉下來的時候,肖雪恍恍惚惚地看到,離舞臺最近的正中央兩個并排的座位之間,兩只熟悉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一切落入羅老師的眼睛,她的嘴角彎起了一抹燦爛的笑。

一場大雪,在美好的冬日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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