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徐愛錄【5】
【原文】
鄭朝朔①問:“至善亦須有從事物上求者?”
先生曰:“至善只是此心純乎天理之極便是。更于事物上怎生? 求?且試說幾件看。”
朝朔曰:“且如事親,如何而為溫凊之節,如何而為奉養之宜,須求個是當? ,方是至善。所以有學問思辨②之功。”
先生曰:“若只是溫凊之節、奉養之宜,可一日二日講之而盡,用得甚學問思辨?惟于溫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奉養時,也只要此心純乎天理之極。此則非有學問思辨之功,將不免于毫厘千里之繆③ ,所以雖在圣人,猶如‘精一’之訓。若只是那些儀節求得是當,便謂至善,即如今扮戲子,扮得許多溫凊奉養的儀節是當,亦可謂之至善矣。”愛于是日又有省。
[注釋]
①鄭朝朔:名一初,廣東揭陽人,弘治乙丑(1505年)進士,官至監察御史,曾受學于王陽明。
②學問思辨:語出《中庸》:“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③毫厘千里之繆:“差以毫厘,繆以千里”,“繆”同“謬”。語見《易緯·通卦驗》《史記·太史公自序》。用以強調不能有絲毫差錯。
[譯文]
鄭朝朔問:“至善也需要從具體事物上去求得吧?”
王陽明說:“至善只要問自己的心,只要此心能達到精純于天理之極致,自然就達到至善,在具體事物上怎么求得呢?你具體舉幾個例子說說看?”
鄭朝朔說:“我們就那事奉父母來說吧!比如如何為他們取暖納涼,如何事奉贍養,總得求得個恰到好處,才是至善,所以要下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的功夫,才能去篤行啊!”
王陽明答:“如果只是溫清奉養的注意事項,一兩天就講完了,用得著學問思辨那么復雜嗎?你在為父母取暖納涼的時候,只需要問自己的心,有沒有精純無暇,達到天理之極致;你在事奉贍養父母的時候,只需要問自己的心,有沒有精純無暇,達到天理之極致。這是捫心自問,不是學問思辨,否則你學了一條,問來一條,想出一條,辯得一條,自以為對,實際上卻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就算是圣人,仍然要持守‘精純不二’的功夫。如果只是講究在那些具體禮節上做到恰到好處,就以為是至善,那就好比是扮成戲子,把溫清奉養之事一一表演得當,也可以說是至善了么?”
徐愛(聽了老師對鄭朝朔的訓導)這一天又有所省悟。
[解讀]
這一篇仍然是前兩篇話題的重復強調。
這次提問者換了一個叫鄭朝朔的,提的問題本質上和徐愛一樣的。王陽明指出,“假若孝敬父母只講求保暖避暑和奉養正恰,只須一兩天時間就可講清楚”。意思是,這些東西你死記硬背也能行,只要你不把自己當人,當成.......機器人。就是說如果所有的形式都能做到最好,是否證明就是用了心的?答案是不盡然的,因為機器人和戲子,只是走的程序,演給人看的罷了。譬如思考一下應試教育,平心而論我們是不是把孩子當機器人教育?總之,形式很重要,但是形式做到一百分,就等于考試到了一百分,也不一定說明你真會了!
王陽明對弟子的教誨,還是要在心上講求,只要你心里裝著父母,你自然知道怎樣去做。如果去儀節上講求,那得來的不精一,也不完整,就不免于毫厘千里。鵝湖之辯,陸九淵說朱熹“支離”,就是說你今天格一物,明天格一物,格來的東西都支離破碎。我只在自己心上求,當事情發生時,我良知良能,自然遇之左右而逢其緣,無往而不恰當。
我們學問思辨,常常有這個問題。你的思考不完整,研究有遺漏,因為你無法窮盡啊,那結論也就不完整,不精純,做了就錯。所以要“始終服務于最終目的,隨時回到原點思考”,用心,用良知,用常識。
人只有明理了,才能真正行出來,這就是知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