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的兩顆頭——
一顆朝東。一顆朝西。
兩個不同的方向,
互相沒有別離。
在無人的軌道上,五對、還是
六對車輪,日復一日地
通往南轅北轍。
一條暗綠色的幽靈,
是火車單向道的證明。
唯獨太陽,以亙古的常心,
時刻往來于家和遠方;
目的地之間相隔的距離,
被彼此擦肩而過。
玻璃窗子以外
正是東風拂面的季節。
一陣風。
不知從哪里而來;
不知到哪里而去。
裹挾著一片桑樹葉子,
嘩嘩作響。
桑葉與蠶絲被迫分離。
這只死去的蠶蟲,
正在作最后的傾吐——
“數十年來,
只有一腔……”
車窗外的綠樹、土山、煙囪;
車廂里的咀嚼、閑談、睡夢;
里里外外,凝固的空氣
都是風雨的前奏。
氣候時常隱沒在夢的預告之中。
每一聲預告,都是一次
平常的腰痛。
上帝把這具不公正的身體
賜予這個倔強的女人;
在另一列火車的硬臥上,
與黑夜一同沉默,獨守煎熬。
雨水滴答。
火車急馳過去,而我沒有移動。
點醒一支含淚的蠟燭,
光線驅散沉沉的云霧。
朦朧中飛來一只青鳥,
正在繞行整張地圖。
三百六十度,既是旋轉的一周,
也是一生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