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風背對著我,遠望花海,我想在我踏上石階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察覺了我的到來。只是,他不說,我也沒問。
古樸的檀木桌擺在我們之間,我們皆是一言不發,各懷心事。
“茶涼了,卷簾。”聽得出他的聲音有一絲疲態。
“茶涼了,心未涼。”我靜靜的回道,目光不曾轉移。
靈風微笑著轉身,同時我也默契的勾起嘴角。讓我有些訝異的是,靈風那俊美的面容下竟搜不到一絲歲月的影子,羽扇輕搖,素衣勝雪,墨發逸然,一副濁世佳公子的模樣,想必能討得不少少女的好感。
望著他,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卷簾小廝的我,座下書童的他,只是,靈風眼底那份復雜的滄桑感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的,如同衣物遮掩不住刀口留下的傷痕。
歲月雖無痕,人世卻滄桑。
時間這東西,你越珍惜,它溜得越快。
神仙自然不會生老病死,只是會學著用越發深邃的眼眸去逼視時光的悠長,悟道,悟法,悟真諦。
“稀客啊,卷簾,這么多年都不來見我一面,就算途徑天界也是匆匆折返,大有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風范,是不是沒把我當兄弟?”他調笑道。
“這個嘛,嘿嘿,不是不想來看望你啊,只是那頭老豬你也知道,要是去晚了,我怕,我怕我那齋飯都被他給拱了去了,你難道忍心兄弟我餓肚子嘛,哈哈。”我干笑著蒙混過關。
他罵了一聲你丫的,然后正色道:“凱旋歸來,修成正果,造福凡間,美名佳話天下傳,可以說此生已無遺憾了吧?”
“臨危受命,幸不辱命罷了,只是事既已成遺憾,便無法改變,談之無用,還不如扛起我的伏魔杖多斬他幾個害人的妖怪。”
靈風點頭稱是,茶水在爐火上沸騰,靈風斟滿一杯,遞給我。
“云秀山的普洱茶,珍稀難得,嘗嘗。”
“那個,偷偷的問一句,有酒沒?”
“酒沒有,拳頭你要不要?”
“哈哈,好吧,倒是盛情難卻。”
我裝模作樣的嗅了一下,長嘆道好茶后就一口悶了。
常言道茶里有人生,可我悟來悟去,空遺滿嘴的苦澀。
靈風愣了,半晌從牙縫里幽幽傳出一句,“怎就沒燙死你丫的?”
我哈哈大笑,這才是我嘛,卷簾。
“萬般皆造化,此番游歷也是你的造化啊。”靈風感嘆道。
“只是,那取經之路想必也和這杯茶一般滋味罷。”
我鼻頭一酸,默然不語。
這一行,雖苦,卻苦中帶甜,倒頗似普洱茶的味道。
“卷簾,在你取經的同時,我也在取經,世間之大,其實人人都在取經,只是經不同,結果也不同。”靈風說著話,杯盞在他指尖飛舞,眼花繚亂之間滿滿的茶水又遞到我面前。
我苦笑。
東邊馥郁的小花圃里,詞兒那小丫頭修剪著花草,不時好奇的探頭窺視,錦簇圍繞之間宛若花中仙子,美艷不可方物。
“有道理,只是我這經書難取的很吶,要歷經幾多磨難坎坷方才求到,既然你也在取經,那你在取什么經?”
靈風聽罷,兀然起身,袖炮一揮朗聲道:“無他,唯我心經,無神無佛,無仙無魔,唯我。”
我盯著他嘴角邪魅的弧度,不覺眉頭皺起。
他自覺失態,慌忙收起那股讓我深感陌生邪魅之意,然后抱以歉笑。
我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么多年過去,你還是未曾走出那座圍城。”
“你我一般無二,又何分彼此?”他大笑。
“那詞兒?”
“沒錯,她是沈詩的影子。她本是絕天涯岸的紫荊花,經我法術催而化之成了沈詩的模樣,不過,時間久了我卻把她們兩個分的越來越清楚了,這下可好,身邊又多了一個包袱,當真是庸人自擾了,哈哈。”
他答混不在意,我倒同情起了那大眼睛的小姑娘,也想起初來時她認真的請求。
難怪,當時遇見詞兒,紛雜的花香中紫荊花香更重了幾分。
“那么,你,又是何時修煉的魔功?”
話落,靈風瞳孔成針,霎時空氣中的冷意驟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