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城東有個和尚，是個披著袈裟，游歷四方的和尚。
城西有個姑娘，是個膚白貌美，孤苦無依的姑娘。
和尚的師傅說，我們出家人，要六根清凈，為的是天下蒼生。
姑娘的娘說，孩子啊，找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就嫁了吧。
姑娘是在廟會上看到和尚的，手持念珠，低眉順眼的模樣。
和尚是在廟門口的老樹下看到姑娘的，一臉羞怯地往廟里張望。
老樹死了上百年，只剩下旁枝錯節的枝干配著些枯葉挺立著。沒了生趣，旁人也不愛來這站著。
和尚走過去，問了句，“施主有事嗎?”
姑娘不知有人走近，嚇了一跳，看清來者后忙低下頭，臉紅到耳根子，支支吾吾道，“沒，沒事。”說完便跑走了。
和尚望著姑娘翻飛的衣裙若有所思。
和尚是和尚，為的是天下蒼生。
姑娘是姑娘，念的是兒女情懷。
二
當和尚第六天在老樹下看到姑娘的身影時，和尚合掌道，“施主若是有心事，不妨進廟參拜。”
姑娘垂眸不語。
和尚問道，“可是為家人祈福。”
姑娘紅了眼眶，“家中只剩我一人。”
和尚聽了忙后退半步俯身道，“善哉，和尚不知，多有得罪，望施主見諒。”不似平日里的淡然，和尚莫名地有些緊張。
姑娘卻抿嘴笑了，“我所求，乃為姻緣，大師可有解法。”
和尚頷首，“萬法緣生，皆系緣分，緣起即滅，緣生已空，施主所求姻緣，皆待有緣人。”
“有緣人?”姑娘望了和尚一眼，“大師可等到有緣人?”
和尚笑了笑，“皈依我佛，早已斷了塵緣，所為芥子，所納須彌。”
和尚一臉云淡風輕，姑娘盯著和尚怔怔地看了幾秒倏地笑了，笑得眉眼彎彎，一字一句道，“大師啊，我的緣是一念之差，一見傾心，一眼萬年，沒得解了。”
和尚愣了愣，轉眼姑娘已經走遠。
三
有人說，姑娘收拾東西投奔親戚去了，還有人說，姑娘定了娃娃親夫家把人娶走了。
和尚不知道，他只知道很久都沒有在老樹下看到姑娘了，那個笑得眉眼彎彎的姑娘。
第二年開春，舊雪消融，映得廟里一片茫茫。
掃地的沙彌坐在門檻上打盹，眼睛時不時瞇開一條縫四處瞥著，余光突然瞄到廟前的那棵樹，沙彌猛的睜開眼，丟了掃把往廟里跑，“主持，主持，門口，門口那棵老樹發芽了!”
和尚順著小沙彌的指尖望去，天邊乍破的晨光照著枝丫上的落雪，細細的綠蕊顫巍巍的冒出頭。
和尚笑了，不知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姑娘，笑得眉眼彎彎的姑娘。
枯木逢春是個稀罕事，老樹長在廟前，照拂了廟里的香火，只是不論來往香客多少，和尚都會按時在老樹下站一會兒。
四
姑娘跪在觀音面前。
“萬水千山，有何求?”
姑娘笑得眉眼彎彎，“所求一棵黃梁樹，余生啊，便賜我一場空歡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