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的風鈴草

那天雨過后的山坡上,淡淡的憂傷彌漫在濕濕的空氣里,野兔們從洞中探出腦袋四處張望著,鼻孔一抽一抽地嗅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夾雜著嘰嘰喳喳的吵鬧聲漸漸靠近。膽小的鼠輩們早已經躲的無影無蹤,只有樹上的小黃雀側著腦袋從樹葉的縫隙中尋找著聲音的出處。

一輛載滿童子軍的校車緩緩駛上山坡,停在一棵橡皮樹的陰影里。車剛一停穩,就從剛剛開始開啟的車門里伸出來幾只小臟手。車門半開的狀態下,一個小男孩已經竄了下來,后面的孩子們開始一股腦擠到門口,后面傳來老師驚悚的尖叫。

那第一個跳下來的小屁孩叫杰尼,棕紅色的卷發淡藍色的眼睛,高高的小鼻梁上架著一副黑邊圓形眼鏡框。他不近視,卻要裝斯文,其他同學是這么評價他的,應該是說眼鏡這事。

杰尼順著山坡一直往上跑,不顧身后老師和同學們的叫嚷聲,一股腦地爬上高處。他四處張望著,突然他裂開嘴大叫道:“找到了,找到了,白色的風鈴草,耶!” 他連滾帶爬地跑向那片白色的花叢,他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興奮,根本沒有注意到老師已經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

杰尼蹲下來用他的一雙小手使勁地挖著泥土,老師一把揪住他:“杰尼,你自己亂跑什么?快跟我回去,要參加集體活動。”“等我一下吧老師,”杰尼懇求著,”讓我挖一棵風鈴草回去,求你了。”杰尼用懇求的目光盯著老師的眼睛。“大家都在等你一個人,你覺得這樣對嗎?”老師嚴厲的說。“不對,”杰尼低下頭“可是,我只想挖一棵風鈴草回去送給瑪麗,她就要搬走了”杰尼失望的搖著頭,嘴里嘟囔著。“瑪麗是誰?” “我的鄰居小妹妹,她是奶奶離開后最愿意聽我說話和陪我玩兒的人了” 杰尼的眼里閃出了絲絲淚光,“只有她說我帶著奶奶的眼鏡框好棒”,杰尼的眼淚已經止不住了地往下掉了。“哦,我不知道你是要送好朋友啊”老師摸摸杰尼的頭,“可是為什么一定要送風鈴草?還是要白色的?紫色不是更漂亮些?”。“白色能給人帶來幸福”杰尼抬起頭,用小臟手擦了擦淚水“奶奶從前就特別喜歡白色的風鈴草,是她告訴我如果一個你喜歡的人因為某種原因要離開你了,你就送他這個,那個離開的人就會幸福而且會一直記得你”。“奶奶已經不在了是嗎?”老師輕聲地問。“嗯,奶奶在的時候院子里就種了白色的風鈴草,每天太陽下山之前她都會和我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看看它們,奶奶會給我講好聽的故事,還說要是你閉上眼睛就能聽到風鈴草唱歌的聲音。”趁杰尼沒注意,老師也偷偷地擦了擦眼睛。“你還有爸爸媽媽啊”老師說,“他們都太忙了,沒空陪我啊,每天回來他們都很累,院子里的風鈴草也在奶奶走后枯萎了,我想是奶奶把它們帶走了吧,天堂里的奶奶有那么多白色風鈴草,她一定很幸福也一定會記得我”。杰尼的眼睛里閃了一道光。“瑪麗為什么要搬走?”老師已經不能掩飾眼中的淚水了,“她是奶奶走后新搬來的鄰居的小孩,我在原來院子里種風鈴草的地方發呆的時候她跑來問我每天都站在那里干嘛” 杰尼揉了揉鼻子,“那已經是奶奶走后很久的事了,我起初不想和她說話,因為我想奶奶。” “后來呢?” 老師的語調很溫柔,“有一天她拿來好多種子,說是風鈴草的種子,我們一起把它們種到了院子里原來那塊地方,每天都好好照顧它們,這樣我們就成了朋友。”杰尼擦干眼淚笑了,“可是那些是紫色的,瑪麗說因為我奶奶已經把白色的都帶走了,我說她瞎說,她就笑我”。老師也擦干眼淚笑了起來“她真的是瞎說,這不是讓你找到了?”“是那次去河邊玩聽到約翰叔叔說山坡上白色的風鈴草比我家院子里的紫色風鈴草更漂亮才知道的”杰尼認真地看著老師,“她要搬走了,去很遠的地方上學,就在下個星期,我想種幾棵在花盆里送給她,我想讓她記得我” 。老師一把抱住杰尼,“當然,親愛的,我也希望瑪麗能記得你哦”。

老師跑下山坡,回到同學們之中,她在說著什么,杰尼又蹲回去挖他的泥土。一陣嘈雜聲,老師帶領同學們來幫杰尼啦,“杰尼,我來幫你”麥克說,“杰尼,怎么不告訴我?其實你戴眼鏡框挺可愛的”莉莉說,“我也喜歡風鈴草,我也要幫忙”凱特說,“嘿,我們讓你的院子里重新開滿白色風鈴草怎么樣?”尼克說,“這回種滿院子,奶奶和朋友們都能看到啦”喬治也嚷嚷著......杰尼笑了,笑的開心極了。

那年,杰尼家的院子里開滿了白色的風鈴草。

多年以后,有一天,老師收到一個信封,里面有白色風鈴草的花還有一個帥氣的小伙子和一個美麗女孩手牽手的照片,老師一眼認出了那是杰尼,他身旁的女孩老師搖搖頭。忽然,老師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照片的右上角寫著: 我和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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