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被牢牢銬在墨綠色的鐵椅子上,兩位刑警坐在我的對面,可我一點兒都不恐懼,因為我剛才在地下party什么都沒干。還有,他們應該給我拿條褲子穿,我很冷。
警察命令我仔細回憶今天都干了什么。我還沒有搞清狀況,一定是有人誣陷我。但我很樂意照辦,這樣才能盡快證明我的清白。
今天我起了個大早,溫柔香甜的棉被也沒能攔住我,因為今天我要去參加地下party,為了它我準備了半年多,想想真不容易。
我不知道現在幾點鐘,因為我和室友詩人都沒有手機和手表,它們都被校方收走了。說起來,我們學校的大學生真是慫,至今也沒人揭竿起義。
窗外夜色淺淡,霧霾正濃,大概快5點的樣子。
我看了一眼詩人,差點兒爆笑出來,沒笑出來是因為臉疼,而且我也不想吵醒詩人。
詩人這貨居然把枕頭放在臉上,這個30歲的研究生真是越來越古怪了。這樣也好,枕頭隔音,至少聽不見他那煩人的呼嚕聲了。我準備穿衣服的時候才發現,那個被詩人強吻的枕頭是我的,因為我的衣服頂替了枕頭的位置。
原來昨晚我特么是枕著衣服睡覺的,哎呦,我的頸椎隱隱作痛。
詩人什么時候偷拿我枕頭的?我絲毫沒有察覺到,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為了增添生活樂趣,我也準備開個玩笑,所以拿走了詩人的新外套。還有他那件嚴肅的黑風衣我也沒放過。
我趕時間,地下party很快就要開始了。我沒記錯,地下party就是早上開始。開場時人頭攢動,大家擁擠地就像頭發絲和口香糖一樣難舍難分,總之,宜早不宜晚。
首先,我要設法出宿舍樓。我打算跳窗戶,因為房門被宿管阿姨鎖了,我覺得這主要是防止詩人凌晨1點偷跑到樓頂激情吟詩,瘋狂擼管。可宿管阿姨的表情明顯是對我不滿。
我住在二樓,而且窗外都是草甸,跳下去不但安全,而且很舒服。我已經提前偷偷鋸開了防盜欄桿,這種空心鋁合金桿跟巧克力棒一樣脆弱。這件事詩人毫不知情,更別說其他人。
出了樓,我就趁機跳進了垃圾車,準確來說,我是跳進了五彩斑斕的垃圾里。垃圾車每天早上都會來一次,大概5點30就會離開。之前為了去地下party,我都是翻墻鉆狗洞出去,不過后來墻被加高,洞被封堵,要想出去我只能睡垃圾。這是我的第一次,出乎意料的是,把自己埋在垃圾里格外暖和。
我也不是不想走大門,可我們學校的門禁制度不容小覷。原因是我們校址偏僻,治安隱患很多,曾經有幾次同學私自外出,結果被當地群眾繞著村子追打,場面混亂,雞飛狗跳,墻里的我們都站在高樓上拍手叫好,詩人在即興作詩。自此,校方加強了安保,所以學生外出成了一件很麻煩的事兒。另外,看門老大爺是練家子,屬于“動起手來自己都怕”的主兒。我只知道他看不慣我,可我不清楚原因。我可不想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過我每次回來都是走正門,而且是坐校車,還有好幾位老師陪著。這時我會透過車窗看到看門大爺對我罵罵咧咧吐口水,好像我是他不爭氣的兒子,我只是去參加party而已啊。
我暗自慶幸自己沒有走大門出去。
垃圾車很快就到了市區,我瞅準了路旁一塊綠化帶,雙腿發力,把自己發射了出去,不過落點有點兒偏。
有個好心的環衛大媽發現了躺在地上的我,大媽以為我是一堆生活垃圾,畢竟霧霾太嚴重。大媽把我扶了起來,接著彎腰替我拍掉了衣服上的泥巴。
其實大媽大可不必管那些黑泥巴,因為我會換上詩人的新外套。對了,還有黑風衣。它們都被我用塑料袋裹起來抱在懷里,熱乎乎的。參加地下party這樣重要的活動,當然要注重儀表著裝,這樣才不會讓異性感到厭惡。
但我不想讓大媽尷尬,幫助我也許會讓她有美好的一天。
大媽幾點了?
快6點了吧!
我穿著新衣服一瘸一拐向地下party的入口走去。地下party需要入場費,最少1塊錢,這也許只是走個形勢。我原本是身無分文的,但剛才我用那身泥巴舊衣服換了5塊錢,付錢的是環衛大媽。我出價10塊錢,大媽的心理價位是2塊錢,雖然大媽有恩于我,但這個價格有點落井下石。我時間很緊,不想糾纏,最終價5塊錢成交。
我走到地下,呼吸急促,心情激動,場地里面已經擠滿了各懷心事的人。妝容精致的姑娘,目光呆滯的青年,精神飽滿的大爺大媽,大家都在排隊等候入場。
我偶爾會希望大爺大媽們可以來場廣場舞battle,這樣可以加熱氣氛。不過大多數情況下,我還是喜歡看著大家安靜的樣子。他們占好各自的位置,擺出最舒服的姿勢,盡力把靈魂從被窩中拽回到身體里。
幸虧詩人沒來,不然他肯定會在現場即興演講,拼命打破這里的沉默。相信我,這個高齡研究生什么都干的出來。
詩人跟我鬧了很多天,一定要跟我來地下party,我不是討厭他,只是帶上他太麻煩。詩人性子倔是出了名的,昨晚還動手打了我一大嘴巴,現在臉還有點兒疼,我很生氣可我干不過他,只好悶頭就睡。詩人見我放棄反抗的樣子,也失去了爭斗的興趣,很快就開始愉快地打起了呼嚕。
還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家伙。
地下party根本不適合詩人,他有沒有故事我不清楚,不過地下party確實不提供酒水。就算有人自帶飲品和食物,他們也很少吃喝。
我很享受這種默契,主要原因是我只有4塊錢。
所以,像往常一樣,我打算看美女解饞。任何party里都不缺暴露的hot girl。你估計猜到了,地下party絕不會這么膚淺,此時,這里的姑娘都是一天中最美好的樣子,衣著得體,乳房高挺,眼神傲慢,每根頭發都激情滿滿。
我費力地向一位美女身后挪動,沒想到剛才落地失敗的痛會這么持久。
我感覺黑風衣就快要蹭到美女的奶白色棉服了,我的身體興奮地發抖。她用的是檸檬味洗發水,跟我一個牌子。
我硬了,直挺挺的,關鍵是沒人看得出來,這讓我心潮澎湃。
一秒鐘后,我感到很氣憤,趴在地上張牙舞爪滿口臟話,一群警察重重壓在我的身上,他們粗魯地摁住我的頭,還有人無恥地扒開了黑風衣,不過他什么都別想得到,他只會被我狠狠地羞辱,因為我的褲子賣給環衛大媽了,我白花花的屁股好看么?
黑風衣真的很實用,它可以完美地包裹住主人的秘密。
警察忙活了好久才把我成功拷住,這才愿意把我拎起來。
發生了什么?我跟地下party的所有人都一樣驚訝困惑。這時我的輔導員張長安出現了,這個28歲禿頂男人表情驚恐,始終不敢離我再近一點,即便是十幾位荷槍實彈的警察在場,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對我吆五喝六。
張醫生,是他么?看清楚!是田野么?
是,是,是,是他。
你們,你們憑什么抓我!
你殺人了!
沒有!張導員!放屁!
我不是老師,你也不是學生,醒醒吧!
本報訊,9.22殺人案犯罪嫌疑人田野,于今日早晨7點鐘在地鐵中被抓捕歸案。據警方介紹,罪犯田野長期患有精神疾病,經常幻想自己是一名研究生。田野曾多次在地鐵中猥褻女性。9.22凌晨一點左右,田野利用枕頭蒙住熟睡中的精神病患者劉琉,最終導致劉琉窒息死亡,之后其攜帶受害者衣物逃出精神病院,在逃跑途中,其利用褲子將環衛工人王秋霞勒死,拋尸于綠化帶內,之后田野丟棄衣物,并在搶劫受害人財物5元后逃竄至地鐵中,隨后其被警方抓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