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很長一段時間里,心里對過年并無感覺。
因為沒有因為這個節日可以見到期待要見的人,或者更加悲傷的說,是沒有了心心念念要見的人。
母親2016年在床榻掙扎10個月離開后,心里有一些東西便空落落的了。
我再也沒有媽媽了,那個用生命來愛我的人,永遠離開了。
和父親之間的交流并不多,或者害怕一說更多就是相互傷害和責備。
他當然是愛我的,只是這份愛也阻擋不了他干一些蠢事出來,比如跟所有人吹牛,媽媽得了40多萬賠償款,比如,把僅有幾萬元安葬費、我和姐姐給的生活費一分不少地給騙子堂兄,妄圖以后以后有兒子養老送終。
父親不是懶惰之人,心眼也不壞,卻做事永遠不過腦子,讓所有人寒心。
母親不在了,姐姐有自己的夫家,過年回家只能是單獨與父親相處,他笨拙表達自己的關心,我耐著性子回答。即便做了一桌子菜也只能巴望姐姐一家過來,能處理一些。
我想,所有的節日的喜慶只是為部分人快樂的人過的,過年亦如是。
讓原本幸福的人幸福更多,讓原本悲涼的人更顯悲涼。
2017年,母親不在的第一年過年。我和爸爸兩人吃了團年飯,苦等姐姐一家過來,結果回復只能晚上來。姐姐婆婆苦苦哀求,在那邊吃團年飯了過來。都是老人,都不容易。
2018年,母親不在的第二年過年。爸爸帶了一位阿姨一起吃飯。
平日放在客廳的母親的遺像放到了臥室。
阿姨,不太說話,父親變得很殷勤,我帶給他的禮物,他轉手就交給阿姨說是我特地帶給她的。
說不上什么滋味,初二我就逃也似的回了醫院。在宿舍一直呆到上班。
沒過2個月,聽說阿姨想讓爸爸把我們的房子賣掉,給她兒子買房子,爸爸不敢答應,阿姨轉身便離開了。爸爸傷心了好一陣子,說再也不找了。
2019年,母親不在的第三年過年。爸爸重新帶了一位新阿姨回家。據說,和這個阿姨,在年中時還舉行了小型的儀式,只是他沒有知會我和姐姐任何一個人,姐姐是有一天回家不小心撞到了,而我,是輾轉從堂兄那邊知道的。至今,他沒有提相關話語任何一句。
我也默契的沒有問,與之對應的是,這一年,我除了他生日沒有找到其他回家的理由。
新阿姨,有4個女兒,除夕我中午到家,父親、阿姨還有阿姨的三女兒直接從車站將我接到了阿姨大女兒家,說中午準備在大姐家吃團年飯。談不少反感或者抵觸,回到家,有頓熱飯吃已不期待挑揀什么。
卻沒想,大姐家里異常熱鬧,大家女兒只比我小5歲,熱情招待我吃零食,等到真正開飯的時候,四個女兒女婿都到齊了,好不熱鬧。
飯后回家,頓然有輕松之感。
開門,一眼瞧見母親的遺像掛在客廳,一時淚目。新阿姨見我愣神,絮叨道:其實多好一個家,你媽媽走得早,苦了你們。
廚房,廁所,客廳,大概是母親走后我覺得最整潔的一次了。
知道我下夜班回家,告訴我,床鋪已經鋪好,熱水器早上就開了。
踏進自己的臥室,發現藏在家角落很久的藝術照和擺臺被放出來了,一進門就赫然見到照片中偌大的自己。23歲,還沒有脫掉嬰兒肥,卻是淺笑盈盈。
我看著床邊準備好的家居服,疊著整齊的床鋪,嘴里喃喃:媽媽媽媽……
只有母親才會為我準備的這些東西,母親甚至會準備好新的牙刷,臉霜……
我發現我珍藏的從小學到高中的所有書籍不見了,大抵是被新阿姨收拾屋子時丟了。母親曾經賣過一次,為此,我跟她吵了一架,她第二天又出廢品站一本一本找了回來。
現在還是丟了,這一次,我卻不會再去發脾氣了。
沒有去發脾氣的時候,我大概心里就接受了這個新阿姨。
她似乎這個家重新有了煙火氣,父親不再有上頓沒下頓,我回家竟然有了干凈的床鋪。
時間就這樣,沖刷著有母親的記憶。
那一年,和男友分開,母親離世,感覺不到世界的暖和愛了,一個人行走,無人在意,不敢付出,也不敢接受。
大概人生也就是這樣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
初一,新阿姨家4個女兒,2個表姐妹,1個堂姐妹,都過來拜年,加上我們家2個,一起9大千金,外孫子外孫女滿屋來回打鬧……我已經不太記得家里這么熱鬧是什么時候了。
新阿姨見我在角落看著她們不大說話,抱歉問我,是不是太吵了,我笑著說,很好很好,我很喜歡。
我轉頭對掛在墻上的母親說,媽媽,我真的喜歡。
時間多可怕,人多是無情,以為要記得一輩子,以為要堅持一輩子,只是這一份熱鬧,只是那一床整齊的被褥,我就妥協了。
母親,你可有責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