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曲循環了《未給姐姐遞出的信》這首歌,整個上午。
我時常覺得自己是個自私的人,沒那么愛我的家人,也沒有很重的鄉情。出來上班十多年,天南地北的跑,極少有思念家鄉與家人。似乎一味在追求自我。
兩天前跟朋友聊天,話題聊到了孝。我自始至終覺得,我可能只是在做任務的盡孝,在孝與真我間掙扎,并沒有很發自內心的愛。
他道出了他的故事
母親患癌多年,他說,母親走的時候,他告訴自己應該哭的,當時卻流不出一滴眼淚。直到后來,一次父親看電視時,電視里傳出的譚維維演唱的《烏蘭巴托的夜》,然后轉身哭成了狗。
母親還在的時候,他在家照顧臥床的母親兩年,陪她化療,看著她頭發一點點掉光,憔悴的不成人形.....或許久病床前無孝子,他半逃離的跑到蘇州求學。他說,母親離開時表現不出難過,或許是對于癌癥患者,離開應該是解脫,她是到另外一個世界享福去了,或許情感真的需要在某刻觸動到,才能流露出來。
話題延伸著,手機里流出這首歌。我一直不太喜歡民謠,受不了某些矯揉造作的詞曲與腔調。以前聽這首的時候覺得很平淡,那一刻不知怎么就動聽起來。
我突然就想我姐姐了,我甚至不記得我上次想起她是什么時候了。
在今早重聽趙雷這首歌時,莫名想哭。離開我已近15年,她的樣子在模糊數年后,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
姐姐大我三歲,從小就罹患小兒麻痹,我有記憶的時候,她還能走路,那時我看她很高,瘦瘦的,走在我前面,顫顫巍巍,弱不經風。我們一起在村里一家幼稚園里讀書,無論是課文還是歌曲,她總是學的很快,然后教給我。
那時家里很窮,極少能吃上點心。偶爾媽媽買些點心后,大人總是不舍得吃,然后把東西分成兩份給我們。印象里,姐姐吃零食時總是吃的很慢,等我吃完我的一份后,再把自己的給我。那時候覺得家里我最小,都理所當然的讓著我。小時候總是不好好吃飯,要大人喂著吃,那時候經常不講理的鬧著非要讓姐姐喂,她幾乎是有點困難的喂完我,才開始吃自己的飯。
后來姐姐肌肉開始萎縮,再也站不起來。她再也沒法自己出門了,家里,成了她的全部世界。那時我稍微大點,不愿在家跟她玩了,每天吃了飯都會跑出去玩。她在家待了些日子,開始想要一臺輪椅,很長一段時間后,她才如愿。我偶爾會推著她到村里走走。
她的藥總是不斷,家人不知在哪聽說這是軟骨病,需要補充營養。她吃了營養品后開始頻繁流鼻血,稍微得點諸如感冒一類小病后人都會愈加憔悴。
再后來,她連家門都不能出了,她瘦的像具骷髏,我都能輕易抱起她。我經常陪她在家里玩過家家,我披著床單當披風,她披著母親的紗巾,幻想著自己是電視里大俠的樣子,嘴里念念有詞。我想,那時她是快樂的。
有一次她去了縣城里的親戚家住了幾天,回來后,她說她喜歡鋼琴。那時,即使家里傾家蕩產也買不起一架鋼琴。爸爸在商城給她買了個口琴。她高興了很久,愛不釋手。
她終于虛弱的不能再陪我玩耍,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再然后,她開始喊著:我上不來氣,上不來氣......在醫院住了一個禮拜后,醫生告訴媽媽,回去吧,別救了,這病沒救的,在北京有家醫院,打一針500,即使打100針也不見得能治好,孩子日子不多了,回去吧。
那天媽媽哭了很久,她說別人家孩子進醫院,病好了,高興出院了,為什么我的孩子來醫院,醫生讓我們出院,告訴我不要救了,活不了幾天了。
又堅持住了幾天后,還是出院了。在回家時,到照相館里拍了一張照片,也成了姐姐生命里的最后一張照片。我記得很清楚,她的頭勉強支撐著,還是歪向了一邊,鼻子上的血跡還未擦干凈,臉色蒼白。
她走的時候是六月。前一夜,她已經呼吸很困難,嘴里一直喊著,我上不來氣,難受。母親把她抱在懷里,哭干了淚水。長期的病痛折磨的她瘦的只剩下骨頭。那晚,我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隱約聽到哭聲,我知道,她解脫了。她安靜的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再也不說話。母親坐在床頭泣不成聲。
她的腿由于嚴重萎縮的蜷在一起,小號的棺槨已經放不下瘦的皮包骨頭的她。入葬那天,她躺在棺槨里,穿著干凈好看的衣服,安靜的睡著。偌大的棺槨,空蕩蕩的,我折了一只小毛驢放在里面,又把她的口琴放在里面。我覺得當時我應該痛哭一場,可我異常的平靜,哪怕是裝樣子的難過都表現不出,即使那時我能清楚的意識到,她,真的要從我的世界消失了。
她走后,輪椅在家放了段時間,送人了。那張照片成了她留下的唯一痕跡。
后來家里翻新了房子,她的照片也被收了起來,她幾乎從這個家里徹底消失掉了。
在外這些年,我總是很難再想起她。卻在今天,流淚敲下這段文字。
一味追求自我,開始讓我變得迷失,我不太能搞得清楚,什么才是重要的了。
或許,情感這東西,不是說有就能來。很多時候,我們深愛卻不自知,直到某時,某景,某物,瞬間觸動心弦,才發現自己有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