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寥寥幾次飄雪能帶來的快樂,對我這種天生非常怕冷的動物來說,冬天就意味著難熬!
小學時候,因為參加學校的體育隊的訓練,冬天六多就得去學校。沒有鐘表,只能大約估算時間。可是外面的天黑魆魆的,哪知道幾點了呢?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并且在毅力的驅使下,強迫自己粘合的雙眼分開,需要多么大的勇氣啊!掙扎著坐起來,像耍猴戲一樣用閃電的速度穿上毛線衣和厚棉襖,再套上毛線褲子和外套褲,蹬上厚厚的棉靴,終于起來了。去廚房的水缸里舀水刷牙,得先用水瓢敲破水面的冰,再舀一些冰水混合物進杯子。將這冰水混合物抿一口進去,瞬間牙齒都麻木了,感覺不是自己的了。搭在房間的濕毛巾晚上已經凍成冰塊了,硬邦邦的,我拿起來往面盆里一扔“嘭”地一聲響。從熱水壺倒水進盆子,毛巾馬上如游蛇一般軟化了。用手探進盆子里,水已經冷了。擰干毛巾,把水倒掉,重新倒熱水進去才能洗臉。
看看窗外黑乎乎的,寂靜得可怕,一個人走得話心里慌慌的。拉開燈泡,坐著等。不久,有人敲門,我趕忙打開,孝榮來了,跟著她的是小波和華兵。他們幾個家在五隊,五隊過來上學的路上要經過一片墳地,他們感到害怕都是幾個人一起走。
我背起書包,挽著孝榮的胳膊出門了。小波和華兵在后面跟著,一路上幾個人說著話,就沒有那么怕黑了。本以為應該是第一個到校的,想不到娟娟、亞蘭、陳輝他們幾個好像天生沒有瞌睡的人一樣,早早就來了,他們真應該被評為“模范早起生”!
有一次,孝榮叫我,我還沒有起床,就跟她說,你們先走,我得磨蹭一會。她就折身走了。
“啊呀!好怕啊!快點跑,快點!”我還在洗臉,黑暗中,孝榮和小波、華兵他們一邊驚叫一邊向我們家跑。我不明就里,問“怎么了?”
“走到你們三隊和二隊交界,看到一個黑黑的人影在晃……”小波神色慌張地說。
“我們往前走了一點,人影一下子——一下子又不見了。”小波未說完,孝榮就接上去了,“會不會是衛國?”孝榮的聲音有點發抖。
聽我們大聲討論,媽媽也醒了,“說不準是衛國回來了,他家的房子就在二隊和三隊交界處。”
聽到大人這么一說,我們幾個更害怕了。那個叫“衛國”的男人,天生身體不太好,個子瘦小,年紀輕輕(我也不記得那時他是20多還是30多歲)就去世了。他們說看到貌似他影子的那天,衛國去世不久,好像還在“五七”之內。我們幾個惶恐不安地討論著,遲遲不敢再行走。
直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如濃墨一般的黑暗稍稍消散,我們才起身。我拿著家里的鋁外殼的手電筒,他們幾個緊跟在身后,寸步不敢離。在手電筒微弱的黃暈色的燈光下,我們似乎心里感覺到了一點安慰。終于走過了那一段可怕的路,順利到達的學校。
在那之后,冬天不僅意味著刺骨的寒冷,更是漫長的、可怕的、有鬼魅游走的世界。我更加不愿意早起,害怕一個人走路上學了。
為了逃避漫長的寒冬,大學時候,選擇了廣州這個城市。從江漢平原逃到了五嶺之南。這里最冷也就是2度,不會降溫到零下。即使是在寒冬的子夜,大街上的夜宵鋪、小面館、咖啡館依然熱氣騰騰。大城市的夜晚,不說那閃爍不停的霓虹,單單是一盞盞從黃昏亮到清晨的路燈,就讓我心里感覺踏實:夜不再是濃的化不開的漆黑一片。
可能在溫暖的地方待久了,我竟越來越怕冷。在這個小城,初冬,小雪節氣里,最低溫度尚有7-9度的時候,待在自己的小房間里我坐著都不停發抖,只想快點鉆進被子里。
噢,可怕的冬天!我只想變成一只蟲子,裹著厚厚的羽絨,蓋上敦實的棉被,酣然大睡。等到春天來臨,河流的喧嚷和燕子的呢喃喚醒我的時候,我就蛻變成一只輕盈的蝴蝶,扇動薄紗般的翅膀輕捷地從美麗的大地上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