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經(jīng)有很長一段時間，子善都不愿再提及這段感情，曾以為兩個人會牽手到老，最后走著走著卻走散了。
就像張愛玲說的：“說好永遠的，不知怎么就散了。最后自己想來想去，竟然也搞不清楚當初是什么原因把彼此分開的。然后，你忽然醒悟，感情原來是這么脆弱的。經(jīng)得起風(fēng)雨，卻經(jīng)不起平凡......”
子善說，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夜晚，一個人流落街頭，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每一個從她身邊經(jīng)過的人，她不知道他會不會是壞人，努力的接近人潮擁擠的地方，可是始終只有熙熙攘攘的攤販和出來夜宵的人，害怕一個人站在沒有路燈的地方，她不知道黑暗里會出現(xiàn)怎樣一個人，未來給了她無窮的恐懼，最后迫不得已，她撥通了這個城市她唯一的朋友的電話，那一晚她借宿在那里，她不敢去網(wǎng)吧，她不敢去住賓館，全身上下只有三百塊錢，她不知道明天還會有什么事情還在等著她。
那個時候子善和石楠已經(jīng)在一起一年多了，當初愛上石楠就是因為他對她好，也正是因為石楠對她的好，她放棄了她原來的工作，到石楠的城市和他一起，在擁有愛情的時光里，子善每天都過得很幸福。那時候最大的苦惱就是父母不斷的反對，可是子善還是挺過來了，她說她不想錯過石楠，盡管他沒有錢，但是他有上進心，她相信他會給他一個她想要的未來，而她想要的未來也不過是有石楠和她及他們的子女的未來，她會掙錢，他也在工作，關(guān)于錢她更想要的是愛情。
那天是子善在這個城市和新同事們的第一次聚餐，大家在一起玩了很久，石楠一直不停的催促子善趕快回家，可是子善她真的走不了，第一次，她希望給領(lǐng)導(dǎo)、同事留一個好的印象，可是她也不知道該怎么給石楠解釋。那段時間，是石楠最敏感的時期，他在乎她，讓她呼吸不過來，只要稍微晚一點回去，石楠總是要大發(fā)雷霆，懷疑她要離開他。
子善很難受這樣的生活，可是她明白石楠對她的愛，對她的在乎，所以一次次的遷就他，她覺得他工作不順利，她理所應(yīng)當?shù)膽?yīng)該給他多一點的理解和包容，盡管他比她大，可是也允許他偶爾的軟弱，她愿意照顧他，像照顧一個孩子一樣。
可是，這一次，她真的無法遷就他。石楠不停的給子善打電話，她給他說了她在聚會，然后他不停的問她在哪里，他要馬上來接她走，她說不通石楠執(zhí)拗的脾氣，正好手機也因為石楠不停的打電話而沒電自動關(guān)機了。
晚上十點聚會結(jié)束之后，子善看了看時間，就知道石楠一定打了無數(shù)次的電話，一定已經(jīng)氣炸了，她在心里想了很多和石楠解釋的話，她知道她一定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才能把石楠哄好，讓石楠安靜下來理解她。她需要這份工作，石楠工作不順，兩個人又需要生活，盡管有愛情，可是愛情終究還是填不飽肚子，所以當在這個城市找到這份工作之后，子善格外珍惜，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干，為了愛情她一定要留下來。
可是回去之后，子善沒有想到的是，她連進門的機會都沒有，連和石楠對話的機會都沒有。石楠給她發(fā)信息說“我回家了，你自己去住賓館吧！”?他回家了，而她無家可歸。那一刻，子善忘記什么是愛情，只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忍不住也想嘲笑自己。
二
在朋友家住的那一晚，子善沒有流一滴眼淚，她說她很想哭，可是卻發(fā)現(xiàn)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朋友的媽媽和她聊了很久，很怕她想不開，她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等瞪看天花板，聽著阿姨給她講她的故事。
阿姨的家是云南的，年輕的時候也是如子善這般，為了愛情，一個人只身來到這個城市，不顧父母的反對和朋友的父親在一起，正如所有的愛情一樣，一開始都充滿了各種的美好，沒有面包也無所謂，有愛情，即使餓了也可以忍忍，努力掙面包就可以了。
時間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會磨滅掉所有的美好，就像是把一個睡著的人從睡夢中狠狠的拍打醒來，醒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所有的一切不過是夢一場，只不過還有傷痛會殘留在心里。
阿姨說兩個人不顧一切的在一起之后，就像是兩人在共同的努力下，完成了這場戰(zhàn)爭，以他們的勝利結(jié)束?？墒窃谶@種結(jié)束之后，卻迎來了新的開始，再也沒有人可以再反對他們，本來以為幸福的生活就應(yīng)該從結(jié)束那一刻開始了，可是卻不知道真正的噩夢才剛剛開始。她不知道那個一直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那個和她山盟海誓的人，一直對她各種體貼照顧的人，在某一天，她突然不認識他了，在她面前出現(xiàn)的那個他她全然不識。
婚后不久，她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和一個兒子，女兒就是我的朋友。本以為在所有穩(wěn)定的情況下，兩個人會更加團結(jié)?？墒撬麧u漸的把自己掙的錢藏起來，兩個人開始因為生活的瑣碎而爭吵，從當初的小吵到最后的大吵，后來干脆離了婚，兩個人原本相愛的人不歡而散，從此不復(fù)相見。
阿姨用一種特別平淡的口氣將她的故事講給了子善聽，一切都說得風(fēng)輕云淡，可是那些年的無奈一定讓她充滿了絕望，她一直執(zhí)著的愛情，最終也因為時間而消失，讓她明白在生活面前，愛情也不過是它的一部分。所以她給子善說：“你不要有任何想不開的，誰都希望一遇到的就是白頭偕老的愛情，可是世間哪里有那么多如此的深愛，你應(yīng)該慶幸只一年多的時間你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而不是像我這樣，都已經(jīng)生了兩個孩子了，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不是對的人，不過是自己在自欺欺人，想要回頭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早已經(jīng)錯過了最好的年齡，也失去了再追尋愛情的沖動，只想平靜的過安穩(wěn)日子，然后養(yǎng)老?！?/p>
三
“開始很美，過程很累，結(jié)局很悲，清醒很難?！边@句話，用來形容子善和石楠的愛情再恰當不過。
那天晚上子善信誓旦旦的給她朋友說她一定不會回頭，直到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她還如此堅定。可是，當石楠再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乞求她原諒的時候，她連考慮都沒有來得及就直接同意了。
她忘不了石楠給她的愛情，從相識的第一天到之后的每天，石楠的缺點就是他太愛她，盡管偶爾他也會說，我怕我愛你愛得太多，最后反而失去了你，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定沒有想到最后竟然真的成了事實。
石楠給子善保證，他再也不會那么幼稚，那么糊涂了，希望子善可以相信他，最多給他半個月的時間，他一定可以全部改正，只求子善不要離開他。
子善同意了，她相信石楠的話，就像最初的時候一樣相信他。石楠也相信他不會再這樣了，當躲在角落看著子善被她朋友接走的時候他就后悔了，他知道他不該把他一個人丟在陌生的街頭，還是夜晚，她最怕的就是夜晚了。
兩個月之后，子善和石楠再次吵架了，兩個人都很不開心，子善躲在房間里不說話，石楠一個人悶在客廳里猛灌紅酒，不一會兒就聽到石楠在廁所嘔吐的聲音，這樣的聲音激起了子善的憤怒，讓她有了離開的念頭，但是她沒有想到離開會來得那么猝不及防。
醉酒之后的石楠像一個瘋子一樣的在說胡話，子善被嚇哭了，可是石楠一步又一步的逼近她，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那一刻她的腦海里竟然想起了那些被殺害在出租屋的女朋友，子善內(nèi)心充滿了恐懼，她哭著求石楠清醒，可是石楠始終無法醒來，竟然緊緊的抓扯著子善的衣服，這樣的舉動更是讓子善充滿了害怕，她知道如果這個時候石楠動手，她一定毫無能力反擊，她不斷的哭，不斷的哭，一遍遍的求石楠放過他，可是她的哭聲和請求沒有任何作用，她被石楠狠狠的推到墻角，這一推，推掉了她對他的所有的愛，推掉了她對他的僅存的希望。
趁石楠在廁所嘔吐的時候，子善悄悄的開門離開，和來接她的朋友在小區(qū)門口匯合，在開車離開的那一瞬間，子善看到了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這一次，子善有太多的眼淚要流，她一直不停的哭，直到睡覺的時候，眼角都還有眼淚。
后來敲門聲響起，石楠追了過來，他給子善的朋友說他想看看她睡著沒有，然后子善就感覺到了有一個人的腳步聲朝他走來，離她越來越近，然后在她的窗前停下，有一只手在她的臉上輕輕的摸了一下，然后腳步聲越來越遠最后消失。
子善在心里給自己說“一切都結(jié)束了，回不去了?！笔前?，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想回到那樣的生活里，盡管她知道她還愛著石楠，也許是愛得太深，所以才會那么失望，那一夜，子善一夜無眠，眼淚浸濕了枕頭，她似乎要把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在被窩里悄悄的盡情流淚，腦海里不斷的浮現(xiàn)出和石楠在一起的那些甜蜜瞬間，越是甜蜜越是諷刺，最后還是成了過去。
可能真的是緣分盡了，盡管兩個人都在同一個城市，可是他們卻連偶遇的機會都沒有，那一晚竟成了最后的告別，子善知道，如果可以，她愿意永遠不要和他相見，就這樣交給時間，讓那些回憶藏在腦海里，成為自己的經(jīng)歷之一。
四
很久之后，子善給我說遇見的時候以為會是永遠，分開的時候才知道永遠是多么可笑。
和石楠分開之后，子善試著接受我們給她安排的相親，可是去了一次之后她就不再愿意再去第二次，把自己悶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意讓我們誰靠近，盡管很多時候她總是表現(xiàn)出她很開心的樣子，可是她極力的演示還是無法欺騙她自己。
我無意中看到了她抄錄在本子上的這句話：有時候，我們并非走出了傷痛，不過是學(xué)會了帶著傷痛繼續(xù)生活。石楠于她，不僅僅只是一段愛情，更是子善對于愛情美好的期望，是石楠讓她感受到了愛情的美好，也是石楠親手將這份美好摧毀，也讓子善失去了對愛情的任何期待和信心。
所以每次去附近的大學(xué)閑逛時，看見那些歡快逗樂的學(xué)生情侶，子善總是想起她和石楠，也總是會脫口而出“早晚都會分的”，她再也不是那個曾經(jīng)會為了愛情拼了命也要盡了興的灑脫姑娘。
她那么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的心放出去，可是卻讓她疼得撕心裂肺。她說她看到了暗透了時的星光，可是卻無法看到希望。石楠讓她看到了現(xiàn)實殘酷得血肉模糊，她無法明白生命為什么要讓她和石楠的相遇只是會了教會她關(guān)于愛情和生活的道理。
緣分竟然是一件令人覺得可怕而寒冷刺骨的東西，不隨人愿。
她想起了高中時候看到的安妮寶貝“后來我知道，必須接受生命力注定殘缺和難以如愿的部分。要接受那些禁忌的不能見到光陰的東西。在這個世間，有一些無法抵達的地方，無法靠近的人，無法完成了事情，無法占有的感情，無法修復(fù)的缺陷?！?/p>
石楠就是關(guān)于子善的這些無法，終究只能成為她生命里的注定殘缺和難以如愿的部分。
后來子善辭掉那份工作，又回到了她的起點，只是起點再也沒有等待她的石楠，那個深夜，也成了她們的再見，再也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