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小巧可人的同事,家離單位有點遠,偶爾合適晚上下班我會開車送她回家。每次開到路的盡頭,一片矮樹雜草的荒野,再要送她進去,她總說,里面是爛泥路,不好走,進去幾步路就到家,不用送了。我帶著疑惑望著她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那一片月黑風高,沒有半星燈光,更不用說房蹤人跡。在搖曳的樹影中,那本叫聊齋的書在心頭一閃而過。
423剛好去她家方向的古鎮做讀書節活動,幾個同事起哄去她家吃飯,因為都掛念著時常令她洋洋自得的自家做的飯菜。“你們真去?”女孩壞笑著帶我們去了路的盡頭:“我第一次帶外人去我家,你們應該感到很幸運哦!”
直到遇見了那叢林影后的“家”,我才明白女孩所說的的“第一次”。
鉆進桃樹枇杷和櫻桃的叢林深處,一間比人高不了多少紅磚玻纖瓦房赫然眼前,還沒來得及從揭開別人“傷疤”的訝異和尷尬中回過神來,一串銀鈴之聲已飄來:“我家的枇杷櫻桃隨便摘來吃,這些不能動,是人家的!”話音未落,一伙土匪已然吧唧著嘴汁沫橫飛。
“我帶你們去看我種的玫瑰花,開得好漂亮呢!”渾濁的田溝邊,一簇開了幾朵的普通玫瑰花并不是很起眼。
“快進來吧,我媽媽很勤勞的,她把到處打掃得干干凈凈,果渣就不要隨便扔地里哦。”環顧四周,泥巴的地面坑坑洼洼,門口一張石桌就算庭院,房子就挨著田地,墻面裸露著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的紅磚,連半點平整的水泥都沒有的地方,再干凈也看不出來像城市房間的那種一塵不染吧。
棚屋樣進門都要弓著身的房子,在我看來還有些歪斜的墻,而女孩的又一句驕傲的話如同黑夜面前突然亮起的蠟燭,刺痛了我的昏花老眼:“你們看,我爸爸是建筑師!這個房子是我爸爸自己設計的,我們一起搭建的”“你們自己蓋的房子啊!”我揉了揉眼睛。“是啊,還要自己翻蓋玻纖瓦,哦,這邊盆子里洗手,我們沒有自來水,打的地下水很清涼甘甜的……”
女孩還說了什么我都記不得了,走的時候她說可以摘她心愛的玫瑰送我們,我欣然跑到花旁,想選一朵。花略有些開過了,可是我摘花的手停住了。這些花忽地就這樣惹人憐愛起來,仿佛我預期了“她”插在城市花瓶里的落寞,心頭升起不忍。
很多天以后,我在一場《小王子》的讀書會上莫名又想起了女孩那些話,關于她“別人的果自家的花”的陽光,關于她“勤勞的媽媽建筑師的爸爸”的幸福,正如我人生中的小王子,女孩用她簡單的快樂點亮了我們暗淡世俗的雙眸。而我自以為揭開的“傷疤”其實卻是我們這些“大人們”變老的痕跡。誠然,欲望難填的城市豪宅生活或許“艱難”,為什么我們不偶爾讓自己回歸小王子的童心?
那天,揮手道別,女孩消失的月影中,你是否也發現了那簇玫瑰,綻放在你生命“荒林”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