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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葉小飛時,他正被他爸拿著一根大洋針追得滿院跑,說是要把他的耳朵給縫上,因為他總是不聽話。事情的起因是他帶著一群孩子把人家五保戶的草垛給點著了,老太太拄著拐棍顫顫巍巍地找上門來。
他爸身手矯健,也是真想給他個教訓,一把抓住他,那明晃晃的大洋針就往他耳朵垂上扎下去,他疼得齜牙咧嘴,硬是不吭一聲。
周圍鄰居拉走了他爸爸,他瘦瘦的身影倚在斑駁的老墻上,夕陽的余光照在他的身上,耳朵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那幅場景如此凄涼蕭瑟,觸動了我小小的心靈,我慢慢地靠過去,默默地掏出手絹遞給他。(是的,那時候我們還用手絹)
他看看我,裂開嘴笑,摸摸我的頭說:“小妹妹,新來的?”我點點頭,他不接手絹,卻說:“收起來回家吧,我沒事!”
不容我和他推讓,我媽已經火急火燎地跑過來了,一把拉住我,像避瘟神一樣逃離。我轉身看他,他還笑著和我揮手。
后來,我知道他叫葉小飛,是這一片最淘的孩子。我媽經常叮囑我:記住沒有,千萬別招惹那個葉小飛!咱是正經人家的小姑娘,可別跟那野小子學壞了!
不過,葉小飛自帶吸附能力,孩子們還就喜歡跟他屁股后面混,我也喜歡跟他一起玩。
他會帶著我們爬樹摘棗下河摸魚,還能捉一串螞蚱生起火來烤著吃。當然,最刺激的還是到那些老式的房子屋檐底下去掏麻雀。
有一次就我們倆,我給他扶著梯子,他上去掏鳥窩,看他一連捉了好幾只麻雀,我這心里急得癢癢,求他讓我也試試。
第一次爬梯子,一開始戰戰兢兢的,一會就放開膽了。特別是首戰告捷捉到了一只麻雀后,我一高興忘了自己是在高處,一失足掉了下來。
葉小飛嚇得臉都變色了,背著我就往衛生所跑。兩家的大人聞訊都趕了過去,他后媽見面就要去扭他的耳朵。我忙說:“阿姨你別打小飛哥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扭傷腳的,多虧他把我送來!”
“真的?”所有人都不相信。
我鄭重其事地點點頭,為了增加可信度,還學著電影里那樣舉起手說:“我發誓!”
見是這樣,我媽趕緊謝謝葉小飛,他的爸爸很高興,自己兒子這次終于沒給自己丟臉,樂呵呵地牽著葉小飛的手走了。
我在家老老實實呆了多長時間,葉小飛就認認真真陪了我多長時間。每天講講故事,變個小魔術,要不就偷書給我看。
就連我媽都說:“沒想到小飛這孩子這么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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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飛大我三歲,我上一年級時,他上四年級。
他是我忠實的護花使者,每天陪我上學放學。遇到打架這事鐵定不問青紅皂白無條件幫我掄拳頭。
他是我們那片的大哥大,我就借著他的羽翼狐假虎威。我一發話,誰敢不聽?
別看他淘,腦子好用,成績很好。我呢,成績不咋地,性子又野,經常會因為揍了某位同學而被老師罰站。
每次罰站,他總陪我到最后,我們兩個在所有人都走后,嘻嘻哈哈地拖著長長的影子回家去。因為站時間太長腿有些麻,每次都要他背我一段路。
有一次放了學,我一個人悠哉悠哉地背著書包回家了。媽媽見我問道:“怎么今天小飛沒和你一起放學?”
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一路上總覺得若有所失,原來身邊少了個人!
我趕緊跑回學校去,見他正站在冬天的操場上喝西北風。原來最后一節課時他犯了點小錯誤被老師罰站,可能老師急著回家把他給忘了,這個榆木腦袋就一直站在那。
小時候的冬天比這會冷。老北風呼呼地刮著,刀子一樣。他的手腳都凍僵了,臉也凍得發青。
看他那可憐樣,我媽指著我的腦袋說:“你這沒心沒肺的丫頭!你一罰站你小飛哥就陪著你,小飛罰站你倒跑得飛快!”
我自知理虧,低著腦袋不敢辯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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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初中,沒了葉小飛的庇護,我開始收斂性子,認真學習,倒成了一個優等生。
一到假期,我還是跟著他四處撒歡地玩。
那時候他已經是知名校草了,而我還沒有成為校花。
我的閨密們都是葉小飛的崇拜者,而且還是那種看見他就會面紅耳赤口齒不利索犯花癡的那種。她們總說:“木小小,你是上輩子積了多大的德了,竟然可以跟葉小飛如影隨形?”
對這種言論,我很不以為然。我看是他撞了大運才對!試問有哪個女孩子能像我一樣可以陪他一起瘋一起鬧,一點都不顧及淑女形象?
很快,我媽不樂意了。都半大姑娘了,不能再由著性子來。她把我關在家里一暑假,一放出來我就去找葉小飛。
我急匆匆地走,一打眼瞅見他從外面走進小區的大門,一個女孩子和他并肩走著。個子高高的,也苗條,皮膚還白,挺漂亮的。
看看自己矮敦敦的身材,我自覺躲到被修剪得球一樣的萬年青旁,眼睜睜看著他們上樓去。
那時那刻,我第一次體會到什么叫心疼。自此,我再不理葉小飛。
我媽很高興自己的女兒變成了一個只知道看書的宅女,我也很成功地讓自己變成了一個胖子。變成胖子的我更不想見葉小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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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飛考上大學了,他爸擺了謝師宴,邀請我們一家一起去??紤]到我馬上要進入高中,可能他的老師就是我的老師,我爸媽欣然前往。我是想躲開的,可我媽一天嚴防死守,到了下午生拉硬拽地把我拉去。
這時的葉小飛已經長成了一個健壯的青年。他最突出的特點就是他的眼睛,雙眼皮,大眼睛,長在一個男人身上真有些浪費。整天看書,竟然不是近視眼,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整個筵席過程,顯現了葉小飛超凡的應酬能力,不管是師長還是我爸媽,都被他照顧的面面俱到。就連我,也殷勤地夾了幾筷子菜放到我的碗里。我淡淡地說聲:“謝謝”,他表情微滯,很快就落落大方。
回去的路上,他和我并肩走著。我渾身像有一百只毛蟲一樣不自在。我走得飛快,想甩掉他,卻怎么也甩不掉。
“我陪你去游樂園好不好?”他問我。
“去那干嘛?人家又不是小孩子!”我拒絕得非常干凈利索。
幾個和他一起玩的狐朋狗友騎著自行車從遠處過來,看見我們站在一起,吹著口哨,嘻嘻哈哈地沖他喊:“葉小飛,又陪你的小女朋友呢!”
我撿起一塊小石頭,恨恨地沖他們扔過去,嚷道:“你們才是他女朋友呢!”然后掉頭跑開。
他在后面喊:“慢點,別摔著了!”
要說他可真是烏鴉嘴,話音剛落,我就被石頭絆倒了,摔了個狗啃泥。
他一陣風地跑過來,扶起我,緊張地問:“怎么樣怎么樣?”
“反正沒摔死!”我嘴硬,眼淚卻不值錢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過來!”他面色不善地指著那群小子的其中一個。
那孩子臉都綠了,哭喪著臉說:“哥,我就是開個玩笑,沒想到會這樣,我錯了還不行嗎?”
“把你那車推過來!”他沒好氣地說。
那小子如獲大赦,趕緊把自行車推過來。他把我扶到自行車后座上,說:“坐穩了?”我點點頭。
在那群人意味深長的注視下,他騎著車子帶著我越走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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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飛大二時參軍,走的前一天,在我家賴著不走。我爸我媽對我說:“小小啊,外面空氣好,你和小飛出去轉轉多好!”
我正看著電視劇呢,想都不想就說:“不呢,我得看電視!”
我媽走過來“啪”就把電視關了,狠狠地剜了我一眼,轉過臉又慈祥地對葉小飛說:“小飛,帶小小出去逛逛,不著急,阿姨做好飯菜等你們哈!”
這就是我媽,親媽!
也是趕巧,我們在外面逛著的時候,正好遇到那個女孩子。雖然就看了那一眼,也隔了好幾年了,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看到葉小飛,她飛快地跑過來,甜膩膩地和他打著招呼。
我轉身就走,才不做電燈泡呢。
“你就是木小小吧?”她說,“常聽哥哥提起你?!?/p>
我停住腳步,葉小飛說:“小小,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p>
我轉身,眉開眼笑地走過去。
原來,他媽媽和他爸爸離婚后,到了另一家又生了個女兒。因為顧及后媽的感受,兩家很少往來,只有兩個孩子私底下互動一下。
接下來的時光就變得輕松多了,我們仿佛又回到從前的親密無間。
我們一起逛到天黑才回家,我媽真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在等我們。我爸還給葉小飛倒了一小盅的白酒,像對自己兒子一樣叮囑這叮囑那。葉小飛什么都答應,比親兒子還聽話。
或許是喝了點酒的原因,回家的路上葉小飛全程沉默。分開的時候,站在昏黃的路燈底下,他悶悶地說:“木小小,你最好再胖點?!?/p>
我沖他翻了個白眼,我都快130斤了,再胖還能出去見人嗎?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嘆口氣,說:“你別長得太快,就這樣就好……”
什么人哪?自己長得高大英俊的,不許人家變好看!我懶得理他,任由他站在電線桿子旁,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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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故意要讓葉小飛失望似的,上了大學的我竹竿一樣長起來,迅速向“?;ā边@個稱謂靠攏。
大學里的男孩子雖然也不乏優秀者,可是葉小飛在我進入大學的第一天就來信直奔主題表白了愛意,而且言辭非常之火辣和熱情。我扭捏了一下就同意了。
小樣,你以為我這么辛苦努力地考這所大學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離你近一些!
也許是在見不到他的那些日日夜夜里,我突然就情竇初開了,對他芳心暗許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沒有死去活來的瘧,沒有肝腸寸斷的求而不得,我對他的愛情自然而然地發生,發展。就像春天來了,花兒就該開放一樣。
一畢業我們就訂了婚,多年愛戀修成正果,樂壞了兩家的老人。這婚還沒結呢,他們已經“親家親家”地叫開了。
這個年代好像不流行青梅竹馬的愛戀了,如果誰的愛情沒經過分分合合的淚雨灌溉,就不能稱之為愛過。
我的閨密們也常說:一輩子只談一次戀愛只睡一個男人是不是有些虧了?
我不這么覺得。我認為一輩子只愛一個人是一種英雄的行為,而一輩子都被一個男人愛著寵著更是無上的光榮。
在凡俗的世界里平淡地活著,在薄情的世界里深情地愛著。
愛情,有的是看盡繁華,驀然回首,才發現燈火闌珊處的等待才是最值得珍惜的。
可我們雖然踏過千山萬水,卻從未招惹過三千風流。一開始是你,最后還是你,從來沒變過,也沒想過要變。
縱有三千風流,不如與你攜手!
我認為,這才是最好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