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十四,是我家的一棟老房子的,現如今那里已被空置多年,我從不曾回去看過,但它卻總能出現在我的夢里,最近我又夢到了我的老十四。
老十四,在夢里我也是這么稱呼她,我的老十四,她還是那個樣子——那個讓我愛的要死的老十四。
周星馳搞出了個十三姨,于是乎我管她叫老十四,我說她是走進我生活中的第十四個女人,她問我前十三個都在哪兒,我回答說,在心里;她又問我以后還會不會有老十五嗎?我告訴她不會,因為沒人會用這么難聽的代號。她笑了笑,就這樣,我有了我的老十四,那時的她,還是個孩子呢!
想想可笑,我還在一點一點的長大,她就已經成為了我的老十四,我好像還似懂非懂,她就已經成為了我的老十四,難怪我總是會在心里懷念著她。
那是一個老舊的廠區宿舍樓,曾經我的父母因為著急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安家,而從個人的手里花了很少的價錢買下了這個房子,等到老十四住進來的時候,這里已經被荒廢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又破又舊,即使這樣,這里還是成了她在這座城市的第一個家,而這個家就是我安給她的。事后多少年過去了,再聊起這段往事,她依然稱這里是她的第一個家。
那時候,我并不完全清楚自己是出于何種目的,收留了我的老十四,我沒有要和她之間發生些什么的想法,在大多數的時間里,我都是把她一個人留在老房子,但當我請朋友到家里來玩的時候,我都是把他們帶到老十四那兒去的,好像在我的心里已經默許,那里才是我的家,老十四自然而然作為這個家的主人在接待著我的朋友們,我想那時候大家都是這么理解的。
老十四住在老房子的那段日子,除了接待我和我的朋友,在其余時間里她就做她自己的事兒,她喜歡翻看那些被我留下的書,而我又陸續往那兒帶過一些,后來那些書漸漸地都成為了她的私有財產,最后在離開的時候,它們全部都被她帶走了,她只給我的老房子里留下了滿滿的回憶。
因為曾經有老十四的存在,老房子一直有著家的味道,它不再像一個荒廢已久的住所,前不久我接到房產中介的電話,他們希望我可以把這間獨居屋掛起來出租,我從來沒想過把老房子進行出租,它租不了幾個錢,而我也不缺這幾個錢,我更愿意讓它就這么閑置著,但我還是帶著中介的人去看了一趟老房子,推開門的那一剎那,我突然想起了老十四,感覺她好像還會站在里屋的茶幾前,循聲回頭看著準備推門而入的我,那張神秘的笑臉就停在我的眼前,我的老十四啊,她一點都沒變。
可惜,老房子推開門,只剩滿屋的灰塵。我拒絕再往里屋走了,就停留在進門的餐桌旁,跟我同行的房屋中介迫不及待地走進里屋,他們看到了老十四走的時候在老房子里保留下來的一切,他們正為眼前的景象所驚呆,這里完全沒有被荒廢了的感覺,它比任何一個家都更像一個家,它隨處有溫馨、隨處有整潔,它還保留著老十四在時的味道,而這些我在門外就已經全然感受得到,我的老十四啊,你為什么帶走了一切卻還要把這個老房子留給我?
此刻,我好像全都懂了……
十六歲的老十四,沒有人知道那時的她有多么的美,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出現在我的世界里,像我還未結束的童年時期的玩伴,又像我懵懵懂懂中情竇初開的愛慕,更像是我靈魂深處那飽含深情的積累,她最終化為我成長中的一個碎片,如果沒有了關于她的那個部分,對于我注定會變成一種缺失!
我有過三個女人,她是第一個走進我的世界的,我總說她來的太早,但她卻說晚了就會錯過,我第一次欺負她,就發生在還早的時候,那時是她看了我寫的一些東西,而那些東西在當時還不足以被稱作什么,連寫那些東西的我都不清楚自己寫了些什么,所以我‘欺負’她的第一次就在這種混亂的狀態中悄無聲息地開始了。因為在老房子里我要跟她共用一張書桌,她每次用完書桌,都會做整理工作,但這些是我都不會去做的事兒,我把書桌搞得亂糟糟一片,然后由她去收拾整理,就這樣她不小心地看到了被我留在書桌上的文稿。她這個人,就是這么調皮,其實她完全可以只是簡單的掃一眼,然后迅速地將它們作為垃圾處理掉,如果這樣的話后面的故事也就都不會發生了,可她偏偏就是古靈精怪地從那堆廢紙里抽出了那張我潦草寫就的東西,并且趁著我不在把它讀了起來,她一定是邊讀邊大聲的嘲笑我,怎么能寫得出那些蹩腳的語句,此刻我正在另一個時空中為自己那愚蠢的文辭而發窘,我好似聽到了老房子里傳來她爽朗的笑聲,她一定是在嘲笑我,嘲笑我這個還沒長大的男孩,正學著大人的模樣歌頌著自己對美的追求,我的文稿瞬間變成了亞當誘惑夏娃的那個蘋果,而她就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品嘗著這個蘋果的味道,她那著迷的樣子,她一定是喜歡上了她眼前的這張廢紙,好像我已經沒有選擇了,是吧!
當我回到家,推開房門,她已經不知對眼前的這個東西沉迷了多久,竟坐著睡著了,手里還緊緊地握著,上面早已被她圈圈畫畫改的面目全非,落款處竟然還沾著她的口水,好像在宣誓著她的主權,我的東西即使棄之不用、變為垃圾,也絕不能允許別人去褻瀆,看著她的面容上正流露著淺淺的笑意,我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正在發燒,雙手已經不由自主地在空中亂顫,我想一把火毀掉眼前的這一切,包括正握在她手里的那張廢稿,卻又不愿打破此刻的寧靜與和諧,我把外套輕輕地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又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等著她醒來,我不知道我會等多久,我只知道,我一定要等到她醒來。終于,她醒來了,但是我已經坐在沙發上睡著了,她又把我披到她身上的外套披到了我的身上,等我醒來的時候,那張廢稿就被放在了我的身旁,我徹底的被激怒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哭,我覺得她一定會哭,她也的確哭了,但當這一切真實地在我面前上演,我卻不知所措,我看著她直到她把頭埋進了我的胸膛,我胸口前的襯衫就這樣被她哭濕了一大片,我能明顯感覺到我的心跳在加速,我想她也一定感覺到了,可是我對此依然無動于衷,就這樣慢慢的,我感覺她開始漸漸變軟了,軟到好像整個人都要癱在我的身上,我不得不采取行動,從正面抱住了她,結果她變得更軟,我越抱越緊,她越來越軟,她抽泣的聲音都變小了,我想她可能是躺在我的懷里睡著了,于是我試著低下頭去看那張埋在我胸前的臉,她一下子警醒過來,把臉埋的更深了,接著又是一陣嗚鳴聲,她哭的更傷心了。我的心已經被她哭亂了,我強行舉起她的頭,看著她那張小臉已經哭的彤紅,眼淚兒橫在臉上、眼角、嘴唇,還有額頭上也是,她瞪著那雙紅眼看著我,既委屈又堅決,我開始用我最柔軟的地方為她擦去臉上的眼淚,先是眼鏡、再是額頭、再然后是鼻尖,接下來是唇,她終于止住了哭聲,還是同樣用那雙紅眼看著我,當我身體上最堅硬的部分碰到她的臉頰,她終于微微閉上了那雙紅眼,不再跟我對視,怒目而睜,她的手狠狠地抓著我的襯衫,她的指甲正隔著襯衫摳著我背上的肉,我忍著后背上的疼,使勁地替她擦干臉上的淚痕,我新長出來的小胡茬正愜意地在她的小臉蛋上游走,我們就這樣互相忍著痛開始了這一次特殊的交流。
事后,我總是想跟她聊起那篇廢稿,她卻不愿接我的茬,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沒有發生,我看她那又紅又腫的眼睛就想發笑,現在我嘲笑她就像之前她在嘲笑著我一樣,我偷偷地收起了那張廢稿,并把他帶出了老房子,這么多年,我每次搬家,都有些東西是必須要跟著我走的,其中就包括當年的那張廢稿,那張廢稿里面的內容已經被她改的面目全非,徹底地變成了一張無用的廢稿,但是它的身上好像承載著什么,是我啟蒙初期的窘迫?是關于文學的還是愛情?
畢業之后,我試圖跟老十四取得聯系,我始終沒有提及當年的事情,兜兜轉轉都是聊一些有的沒的,她也好像在規避什么,到今天我們依然保持聯系,但是卻再也不能輕談心語,這不能不算是一種悲哀。
凡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自那以后,我又欺負過老十四一次,然后就再也沒有欺負過她了,不是我不想,是真的屬于我們的時光并不多,我僅有的兩次機會,就因為這樣,才顯得彌足珍貴,當老十四離開我之后,我的身邊又出現過其他的角色,有的身上或多或少會有老十四的影子,但我卻不愿意在任何人身上去尋找曾經的感覺,對于這種事情我還算清醒,并沒有走上自欺欺人這條路,所以現在還能繼續保持心靈的自由,可以繼續用最美好的情愫去懷念我曾經的老十四,我很知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