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街道上,微冷。偶有行人經過,身體微微顫抖。
街邊枝頭冒出的一兩片綠葉,是不是在暗示,新的四季輪回又要開始?
綾,穿著精致的卡其色收腰裙,披著孔雀藍長風衣,把她略為異域的氣質襯的有質感而不流俗。作為某國際時尚品牌的高管,她在配飾上也頗有小心思,深藍印花絲帶、經典款耳墜,細節處顯示她多年浸淫時尚業的搭配功力。從容地走在東京的街道上,一如這街道上典型而精致的東京女人。
她挽著男友——一個有些平凡的男人。平凡的個子,平凡的長相,平凡得一點都不華麗的履歷。不過最重要的是他懂她,畢竟他曾經是她多年的男閨蜜。想到這,她又握緊了他的手臂,頭輕輕靠了靠。
但簡單的幸福暫時被沖擊。
一對夫婦從他們身邊走過,讓綾忍不住把眼睛定格在他們身上——東京本地富人區出身的丈夫,有出國留學的背景,在公司當高管,衣著低調簡約;妻子身著最新一季流行色的皮草和配飾,作為同樣出身的她,是美艷時尚的模特。他們牽著阿拉斯加犬,以“人生贏家”的笑容與她擦身而過。
綾的眼中開始閃現那股熟悉的欲望之光,強烈得抵擋不住。過了一會兒,她抿嘴笑了笑,挽緊男友的臂膀,繼續往前走。對于40歲的她來說,欲望這玩意兒似乎不像以前一樣,能輕易玩弄她的內心。
這是去年年底開始,在日本亞馬遜出品更新的,口碑與人氣俱佳的《東京女子圖鑒》最后一集的結尾。
一部僅有11集,每集不過20多分鐘,女主還自帶主角光環的在職場、情場一路開掛的網絡劇,為什么會引起這么多女性的共鳴?
我想是欲望,這種人之初就逃脫不掉的原始本能,在每個人的不同階段總是起伏不定。我們和她一樣,會被這種本能影響甚至操控了人生的走向。
以女主綾從十八線小縣城女學生,一路到大城市奢侈品牌高管的歷程來看,欲望時而像天使推著她前行,時而像魔鬼扼住喉嚨,讓她迷失在他人的眼光中,喘不過氣。
“老師,我想成為一個備受羨慕的人?!?/b>
18歲時候的綾,對著十八線小城高中的班主任堅定地回答。
對于當時不諳世事的縣城少女來說,【東京白領女性】對她有致命吸引力——她的母親,只是小小水果店老板的女兒,只因為出身東京而“下嫁”到小縣城,就成為當地主婦圈子里的“上流人物”;雜志上關于都市女性的描述:在城市中心寫字樓優雅工作,做代理商的男友,到需要預定的米其林餐廳約會,奢華大牌的婚戒和婚紗,這讓她向往不已。
成為“雜志上大都市白領”的原始欲望,讓她狠下決心,從地方大學畢業后,毅然到東京成了“東漂”。
“Jo l Robuchon,三十歲前去了就是好女人。”
但在東京奮斗幾年后,綾初來時的天真與熱血,慢慢被周圍人眼里的“三觀”所擊垮,逐漸活成了別人眼里的樣子。
頻頻參加那些“高質量”的聯誼會后,終于,她與同在東京奮斗的老鄉分手,換了個眾人眼里艷羨的男友——港區(東京本地富人區)出身的海歸高管,帥氣有修養。重要的是,他會帶她去Jo l Robuchon(一家米其林二星餐廳)約會。有了這樣的男友,她似乎也在職場上更加投入,如愿成為了公司品牌策劃。
慢慢開始成熟但又不夠強大的她,需要高富帥的男友,好聽的職位,和限定的約會餐廳這些頭銜,來“亮瞎”眾人的眼睛,滿足內心的虛榮。
“人在年輕時就得經歷上等的東西?!?/b>
不過,港區海歸男卻現實的很,他的結婚對象,必須是同等出身的港區女。成年人的世界里,婚姻也是利益交換的手段。
分手后,綾不甘于此。人的欲望是無底洞,在憑著出色的履歷跳槽到某一線奢侈品品牌當經理,住處也搬到了東京最繁華的銀座后,銀座的燈紅酒綠、大公司的國際視野讓綾再一次眼界開闊、欲望升級。
綾通過當和服店理事人的情婦,接觸到了上流社會的聲色犬馬和商業運作模式;在被工作狂的上司百般挑剔和苛責中,慢慢適應了工作的節奏,摸清上司的需求,逐漸成為下屬眼中超能的“女強人”。
“貪婪的女人,能最后通關嗎?”
不過,當綾帶著被采訪后印在專欄上的雜志,想在與昔日的同事聚餐時炫耀一番時發現,原來眾人眼里讓人羨慕的生活又變風向了——曬娃、曬老公恩愛成為這個年齡段的主流。
天啊!自己一直是圈子里自認為“混的不錯”的人,怎么能在這點上落后?
于是,綾瘋狂地相親、聯誼,經歷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降低標準后,她終于找到了一個歷任男友里顏值最低,但經濟條件尚可的男人,遂閃婚。
越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其帶來的后患常常遠大于得到時的快感。婚后兩人逐漸暴露原形,原來彼此三觀嚴重不合,丈夫是傳統直男,綾又不可能一身撲在家庭與丈夫上。于是,分居,小三上位,最后,和平分手。
“我理解的成人,就是能夠相信并遵循自己的價值觀生活?!?/b>
再次恢復自由身的綾,經歷無數后,似乎才慢慢去思考,什么是自己想要的。
再次戀愛、失戀,逃離東京回到故里,又回東京再戰。歷盡千帆后,她似乎才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平衡點。
茨威格對年輕時荒淫揮霍無度的瑪麗皇后,曾經這樣斷言:“她那時候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成熟后的綾,不想再被隨意標價了吧。
就算欲望仍無止盡,隨處可見,但對成熟后的綾來說,欲望既不是魔鬼,也不是天使,早已成為身體里的一部分,學會和它和平相處了吧。
年輕時的我們,總是渴望朝著社會主流認同的價值觀活著,卻不知自己用力追尋的東西,有時不是你內心真正需要的。甚至身邊出現稍微有悖主流的觀點,就隨意批判。
欲望并不是毒蛇猛獸,重要的,它是你自己價值觀里想要追尋的愿想,而不是旁人強加給你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