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對于小鎮姑娘們來說,大城市好像有種天然的魔力。那個開放包容的大都會就像一個在遠處閃閃發光的魔力之城,處處充滿了種種人生機遇和愛情萌發的可能,只要去了那里每個人都能找到真正的自己。前有《lalaland》,后有《東京女子圖鑒》。一西一東,一幻一實。說白了,都是小鎮姑娘的大城市追夢史。好多姑娘看完了《lalaland》以后淚流滿面,遺憾實現了夢想卻丟了愛情。還有好多姑娘看完了《圖鑒》以后忍不住罵娘,說出租屋太小,愛情和夢想哪個都無處安放。如果說雜糅了歌舞片和爵士樂的《lalaland》的好萊塢追夢之旅是萬花筒,五顏六色夢幻的如同美麗童話,那么勾勒了無數男女肖像的《東京女子圖鑒》一定是個五味瓶,酸甜苦辣真實的就像我們的人生。
《東京女子圖鑒》正是一部講人生的故事。
故事主角是一個叫齋藤綾的女孩,劇集從第一集的少女綾一直到最后一集的中年綾,時間橫跨20年。雖然有20年的長度,但是11集的劇集,每集20分鐘的長度。綾的故事與其說濃墨重彩,不如說是曲線白描更為確切。在綾人生中這重要的20年了,談戀愛、跳槽、結婚、離婚,每件事都讓人唏噓。如果說大多數人的生活是枝裕和電影里日子,時間無聲無息地消融在日常生活的邊邊角角里。那么綾的故事就更像一個過山車,帶著許多人的模板,融合了許多人的樣子,升職加薪、結婚離婚,急轉直下,或急轉直上,人生軌跡像過山車一樣充滿戲劇張力。
跟大多數的北漂女孩一樣,綾出身地方,畢業于地方大學,從小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成為一個讓別人羨慕的人。她不喜歡家鄉,因為家鄉寂寥蕭索。家鄉的人們也大多胸無大志,上學-畢業-工作-結婚,一眼就能望斷一生。在綾的眼里,一個女孩子的一生應該這樣過,“預約不上的餐廳,做代理商的男朋友。有意義的工作,六本木之丘。東寶影院的夜場電影,兩天一夜的箱根旅行。海瑞溫斯頓的婚戒,幸福的結婚。圓滿婚姻的必需品。”這是東京女人的生活,寫在時尚雜志里,映在綾的眼睛里。
帶著對東京的無限向往,畢業后的綾只身進京。東京又大又繁華,不管是誰看起來都像有錢人。抬頭仰望著六本木之丘,口袋里錢卻只能讓她去三茶。
注:六本木之丘又叫六本木之城,位于日本東京鬧區內的六本木,是一座集辦公、住宅、商業設施、文化設施、酒店、豪華影院和廣播中心為一身的建筑綜合體。
三茶,全名三軒茶屋。并非喝茶的地方,而是位于東急線上藝術文化氛圍濃郁的一條街。由江戶時代信樂、角屋、田中屋三家并排而立的茶屋得名,現在早已成為與吉祥寺、自由之丘齊名的全東京最適宜居住的區域之一。交通方便,生活氣息濃厚,相比吉祥寺和下北澤房租便宜。
02
在三茶,一個偶然的情況下綾認識了來到東京之后的第一個男友,也是后來一直讓她無法釋懷的直樹。直樹是綾的上司(也是綾想成為的人)優希的大學好友,借著這層關系,三個人經常相聚居酒屋,日子過的平靜而幸福。兩個年輕人一起逛三茶,一起吃壽喜鍋,一起憧憬未來。或許是日子太過平靜了,而綾的神經一直對平靜有著超乎尋常的敏感。在一個陽光正好的早晨,摸著起球的內褲,綾決定跟直樹分手。
綾:“和直樹在一起很幸福,是真的讓我感到深深的幸福。但這就有問題了,畢竟如果是這種幸福,在秋田到處都是,費工夫來到東京,在時尚的城市,時尚的公司里工作,在這種情況下得到的幸福,就這樣夠了嗎?”
跟直樹分手后,在一個場聯誼中綾認識了第二個男友隆之。可以說隆之滿足了綾對于理想男友的一切幻想。名校畢業,外形俊朗,年薪800萬,說一口流利的英文,老家住在目黑區的豪宅??上б磺卸际蔷c的自作主張。前一秒鐘,剛在腦子里過了一把與隆之結婚會很幸福的干癮,后一秒隆之就告訴她,自己是不婚主義者,不是不跟她結婚,而是跟誰都不會結婚。無比渴望結婚的綾只能在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不婚主義是一種時髦的生活方式,一般人是不懂的。
甚至為了跟這位不婚主義的富N代男友去米其林三星餐廳 Jo?l? Robuchon 慶祝紀念日,女主分期付款買下了一件價值292000日元(大概1.8萬人民幣)的 Akris 連衣裙。
然后男友放了她鴿子。
綾:“惠比壽花園廣場內廳(Jo?l? Robuchon),前輩說的,三十歲之前能去那約會的就是好女人。”
放了綾鴿子的男友從此消失在綾的生命中。
后來從男友同事也是當初的聯誼男涼的口中得知,為了獲得去紐約的機會,隆之匆匆地跟一個讀者模特女結婚了。因為有家庭的職員有更大的幾率獲得晉升機會,更何況隆之還有一個跟社長很熟的父母。
所謂的讀者模特女,職業就是推銷自己,只為了和商社精英結婚而存在,多半頂著藝人和雜志模特的身份,到處招搖,因為自身社會能力不足,就像男人展示百依百順,用美國話就是“花瓶老婆”那種。
不過與隆之結婚的這位美愛倒不是普通的花瓶老婆,這位英文名叫mia的女孩是根正苗紅的出身港區的富N代。
現在看來,女主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不婚主義是種時髦的生活方式的時候,倒是有些可憐。當她深更半夜去隆之家里敲門的時候,一定想不到當初直樹所受的傷害跟彼時的她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過自私的本性決定了人在發生任何情況的當下第一個想到的人一定是自己,所以倒是也沒看到綾有什么歉疚之色。
東京的生活節奏太快了,快到你只能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推著往前走。
綾30歲了,在我們東方文化潛移默化的認知里,30歲意味著一道坎。眼看著周圍的同事漸漸地走入婚姻的軌道,公司又絲毫沒有漲工資的意思。所以綾決定另謀高就。
在前往銀座面試的路上,綾不小心走進一家和服定制商店,又不小心結實了和服店老板幸和。與和服店老板的相識算是一場命中注定的意外。
她實在是太想走進那個神秘的上流社會了。
那個神秘之域光彩照人,又無法輕易踏入。那里有那里的規則,比如,至少提前一天預訂才能買到的空也餅是不能用木盒裝的,木盒雖然精致但容易躥味。去米其林餐廳吃飯要穿Manolo Blahnik這種級別的鞋子才不會給同伴丟面子。
綾:“擁有長腿叔叔一樣的人的話,女人會迅速成長。不要說登上成年人的臺階了,簡直就是坐著自動扶梯飛速向上?!?/p>
“到現在為止我都覺得那些結婚生子的幸福如同井底之蛙 一孔之見,因為那些人不知道踩著granmaison(日本最高級住宅區)里松軟地毯走路的感覺。也不知道坐在歌舞伎包廂里,吃到的便當的味道。那樣的人生真的幸福嗎?”
幸和:“除了婚姻不能給你,剩下的,我會教你享受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事物?!?/p>
然而,只是一場聚會,綾幸福的肥皂泡就被擊的粉碎。
興致勃勃地綾本想拿著有自己采訪報道的雜志給昔日的同事們炫耀,結果已過而立之年的姐妹們都在曬娃。說到底,大家關注的點已經不一樣了。
綾被打擊的垂頭喪氣,作過一番思想斗爭后決定跟和服店老板分手。然而腦海中預想過的撕心裂肺的場面并沒有出現。和服店老板只是摸了摸女主的頭,說“綾終于長大了啊?!鞭D身離去,留給綾一個瀟灑的背影。
趁著還沒從33歲生日的打擊中恢復來,綾在婚介所注冊了信息,就像工作一樣,一周見3個男人,3個月內和快30個人見面,在這之中找到了現在的老公。
老公是39歲年薪900萬的白領,與綾一樣也是地方出身 ,父母是國中教師,目前和長男同住,過著悠閑自在的退休生活,往后也沒有需要照顧的煩惱。37歲時買下位于豊州的高級公寓,兩人收入1700萬日元(人民幣大約100萬)。
看起來的確是條件相當不錯的結婚對象。
但是閃婚的弊端在兩人婚后的日常相處中很快就暴露出來。兩個人不僅沒有共同語言,老公還是個期望妻子在婚姻生活中付出更多的直男癌。然而相親的時候老公卻不是這么說的,他說的是希望婚后能繼續支持老婆的夢想。大掃除翻出那本《男性相親入門實踐守則》時候,女主本來是想裝作沒看到,不想與之計較的。結果,老公被離職的女員工設計懷孕,兩人最終還是離了婚。女主凈身出戶。
離婚后的綾搬到了代代木上原,過起了瀟灑的單身生活,還順便包養了一個小鮮肉。但是女主大概并沒有認為自己是在包養,因為她不知道所謂包養的潛規則就是不要投入私人感情。很不幸地,綾不僅為小男友的未來職業憂心,甚至摸著他起球的外套都忍不住心疼。
包養不講究基本法,鮮肉遲早要跑到別人的懷抱。對他們來說,關心根本不值幾個錢,有錢就夠了。所以當后來小男友投入港區女鈴子的懷抱的時候,綾大概才清醒。自己都舍不得買的名表,但是港區女卻能買給小鮮肉。
這大概就是包養屆的錢規則吧。
壓在綾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姐妹淘刻意給她介紹的那位港區男。綾以為終于抓到了一個適合結婚的富N代,對方卻坦陳,自己結婚只會考慮港區出身的人。深受打擊的綾終于明白,社會頂層的人對人的出身和血統是多么在意,那是自己奮斗一輩子都不可能夠得著的天花板。
不同階級的人連朋友都做不成,更遑論關系到血統和社會關系網的婚姻。
而那位港區男就是出身港區的姐妹淘故意介紹給綾,讓她自動退出這個朋友圈的暗示。
花店員工:“就是資本主義的末路啊,差距擴大的貧富社會。普通的女性多努力得到的都是極限的?;蛘哒f不論多努力都有無法跨越的墻,綾姐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美彌和鈴子是什么家庭出身的,親朋好友都是有錢人哦。就算這樣綾姐還是一副大家都是好朋友的樣子,以為一樣都是青蛙,其實大家都是公主呢。青蛙是不能去舞會的,青蛙就跟青蛙在田里呱呱叫就好了?!?br>
? ? 03
無比焦慮的綾回到家鄉,沒想到寂寥如往昔的馬路邊遇到了高中老師。老師興奮地告訴她,你終于實現了理想,成為了別人眼里羨慕的那個人。升學就業指導時經常講你的事情給他們聽。說著隨手從車里拿出10年前綾接受采訪的雜志。
“現在學生們都特別羨慕你,說想成為像你一樣的人?!?/p>
40歲以前的綾一直按照“成為讓別人羨慕的人”這個信念而活,越往前走越發現,“成為讓別人羨慕的人”是那么難。
沒男友的時候羨慕別人有男友,有男友的時候羨慕別人有富N代男友,被富N代男友甩了之后依然不死心,不惜跟有婦之夫交往,美其名曰見識更好的世界。跟富N代有婦之夫交往的好好的,又羨慕別人結婚生子的婚姻。好不容易走進了婚姻生活,又羨慕單身女性的自在。
“羨慕”是條不歸路,也是個死循環。
綾的問題出在哪里?
是一直羨慕別人的生活,永遠對當下的自己不滿意嗎?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如果綾沒有一直以社會潛移默化的規則為參照系,好像她也不能夠一直奮力向上,從一個國內中產階級二線品牌庫管升到Gucci管理階層的位置。
雖然過了這么多年,當綾再次走進三茶,與直樹偶然邂逅時感嘆,“那時候覺得這樣的幸福太渺小而感到悲哀,于是放手了,現在已經懂得這樣的小幸福多么的來之不易。至今為止所發生的每件事,大概都是為了重新認識這個道理所繞的遠路吧?!?/p>
如果綾為了這個所謂的“微小”的幸福一直跟直樹在三茶生活,按照綾的性格,大概也不能對這樣的生活細節滿意。
不過做出這樣設定的時候,我們好像忽略了一個變量,那就是直樹的成長。如果兩個人雙雙奮斗,或許能夠把階層往上提一提。
不過從結果來看,這個“如果”好像并不存在。因為穿著隨便普通的直樹好像一直在三茶的范圍生活,與妻女一起。
當年在月亮底下互相依偎回家的兩個人現在已經走進了兩個世界,“如果”的設定并不具備現實的可能性。
村上春樹在《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中有句話,“有的東西不過很久是不可能理解的,有的東西等到理解了又為時已晚。大多時候,我們不得不在尚未清楚認識自己心清的情況下選擇行動,因而感到迷惘和困惑。”
而弄清楚自己的心情對大部分人來說是件太難的事。
雖然早在10多年前,福塞爾就在《格調》和《惡俗》兩書中對“階級”極盡調侃和嘲諷,但是活在當下的年輕人好像很難從各色媒體和文化規范的潛移默化中剝離出“真我”和“假我”。
“真我”是什么?
“真我”就是在擁抱當下的那一刻,自己的內心真正想要的東西。(??斯亍ね欣f人在臨死之前或者極限運動的時候更能接近這種狀態)
“假我”是什么?
“假我”是目前的社會文化規范中,以外在的標簽身份獨立于世的你。你所追求的以及所立足的都是這個社會規范所賦予的,但是很難說是真正的你所追求的。
那么,在故事的結尾,綾真的“悟”了嗎?
好像有,因為故事的結尾她說,“沒有女人會像小時候讀的童話那樣,女孩子的未來是明亮的。綾你的人生是happy ending,為你起立喝彩的。無論何時都被放眼于高處的這個城市里,像我這樣貪婪的女人們,百分百不會滿足于眼前的幸福。但又無數次地勸告自己適可而止,就這樣,一步一步,向前走著。不知滿足,貪婪的女人們,只有把這份嫉妒當做人生調味品來品嘗,才算是真正的都市女人?!?/p>
又好像沒有。因為那與綾擦肩而過的遛狗的華服女人,在綾的眼里投射的是自己啊。
女主將來會幸福嗎?
編劇沒有告訴我們。因為幸福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一種感知,ta并不需要什么參照系。
女主不幸嗎?
她自己說了,你不需要鄙視我,因為現在的你,正是十年前的我。而現在的我,就是十年后的你。
人生從來就不是一個以“成敗”來作選擇的是非題。
因為對于綾來說,對于你我來說,失去了的是僥幸,得到的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