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禮拜都不能睡一個好覺,多夢,又擔(dān)心晚起遲到,于是睡眠質(zhì)量很差,清早醒來反而覺得很累
過完年后,貌似心里糾纏著太多想法,然而現(xiàn)實生活卻是日復(fù)一日的,無甚波瀾,于是二者反差,全呈現(xiàn)到了夢里
或者也跟季節(jié)相關(guān),每年的初春季節(jié),華農(nóng)紫荊開始綻放的時候,夢境常常生出許多荒誕的元素,抓住人不放,每晚都如此
夢見死去的人,未到過的地方,從未做過的事,各式各樣
然而,夢總不會無端起因,或許真的是有那么一點傷感,連我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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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一結(jié)束的那年暑假,我在家度過了一整個夏天。那時每天下午6點過后的光景,夏日漸已收斂了火辣的光芒,于是最好的消遣,就是穿上泳褲,踏一雙拖鞋,到海邊游上一會泳,享受來自大海的清涼。從家過去,不過一小段路,十分鐘都不到,便看到細沙鋪成的海灘,被閃耀著動人光輝的海水環(huán)抱。
我并不是游泳的健將,高中學(xué)會浮水之后,也只能在淺灘折騰個二十多米,體力便已不濟。而且剛開始學(xué)游泳的時候,曾有一次接近溺水的經(jīng)歷,因而直到如今,每當(dāng)游了一段之后,都要腳踩到地,或手上抓住東西,才敢停下歇息。那時海灘附近不知為何多了許多采沙船,常常張開一張巨鉗,往淺海的地方挖下一個又一個巨大的沙洞。這些沙洞其實離海灘還隔著一段能令人安心的距離,大人們也說不用多長時間那些沙洞就會被日復(fù)一日的潮汐重新填平。然而,一個月當(dāng)中仍然有那么幾天,你需要防備這一些深藏在海水之下的沙洞。當(dāng)每月潮汐作用最強的那幾天,海水都會往大海深處退去,海灘會向前延伸將近百米。這時如果再想游泳,就得走到比平日遠得多的地方,而那些被采沙船的巨鉗挖出的巨洞,也就離游泳的人更近了。那時我剛學(xué)會游泳,便在這樣的情況下遭遇到了沙洞。原本我站的地方海水只及胸部,當(dāng)我橫向游上幾米,想要停住站起身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整個人不斷地往下陷,腳下失去支撐,一點海床都感觸不到,不到一會,海水就沒過了我的頭,但我卻依然還在下沉。我發(fā)了瘋似地踩水,兩手拼命向前劃,我看到有人就站在離我?guī)酌走h的地方,我知道那將是安全的地帶。我憑自己只學(xué)會幾天的游泳技巧,艱難地游離了那個沙洞,我曾想如果我晚幾天學(xué)游泳,此刻那個水里的沙洞,是否會就此要了我的命。這次經(jīng)歷從此成為了我的夢魘,直到如今我依然未能熟練地掌握游泳的技巧,我想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我對那一種無依無靠的境況的恐懼。
然而每一個夏天,我還是會經(jīng)常去海邊游泳,只是總在人多的地方施展手腳,從不敢遠離人群。大一的那個暑假,夏天依然璀璨耀眼,海水依然溫柔動人,唯一不同的是,這年我的爸爸也天天去海邊游泳。我們總不一塊出門,但我總會在海水中遇到他。醫(yī)生說,經(jīng)常運動對病情會有好的效用,于是爸爸每天早晚都要游上那么半小時,以求保持住身體的機能。海里討生的男人,游泳早就是一門熟練的技藝,在水里比在地上還靈動自由,而我更多像是去玩水的,游泳依然只是個半調(diào)子。然而也是因為爸爸游得好,他總會往人少的地方游去,一游就是好久。那些時候,我看著他撲騰著手腳,在水里翻轉(zhuǎn)前行,我心里總是有著奇怪的擔(dān)憂。采沙船或許遭到了人的投訴,已經(jīng)很久沒到近海采沙了,按理說那些最早的沙洞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被潮汐填平,然而我心里,卻依然存在著對那些沙洞的恐懼,我看著爸爸游到離我越來越遠的地方,我總會慢慢腳踩著海床,一步一步跟過去。不知道為什么,我總擔(dān)心他會和我一樣遇上某個沙洞,擔(dān)心他也會被海水淹沒了身子,然后陷入了不復(fù)回轉(zhuǎn)的境地。我滿心憂懼地跟著我的爸爸,即使我知道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憑我的力量,也完全給不了他任何幫助。
那一年,是我第一次開始擔(dān)心,我會失去自己的父親。
也是那一年,奪走我的父親的,不是心里那些我所畏懼的沙洞,而是他肺里不斷惡化的癌細胞。而往后的日子里,我總會回想那樣一個場景——我在一片溫柔的海水中看著我的父親游動身軀,他看上去是那么健康,也那么自由,而只有我,滿心憂懼,直到現(xiàn)在。有時候,這樣的場景會闖進我的夢境,于是我常在夢里看到自己的父親,我看著他,就像他曾經(jīng)也那樣看著我一樣。
算算下來,已經(jīng)是第五年了,我依然學(xué)不會游泳。去年讀的一本書《霍亂時期的愛情》,里頭曾有一位父親對他的孩子這樣的對話:“如果我在這一刻死去,那么當(dāng)你活到我這樣的年紀,你可能已經(jīng)不會記得我的樣子了!”讀來是多么的傷感呀,那一刻,馬爾庫斯描寫說似乎看到了死神,掠過了這對父子所在的空間。死神的翅膀飄落下一支黑色的羚羽,飄到了我的手里,從此,我對死亡有了不一樣的理解,我甚至相信,也許不用到我父親那樣的年紀,我就已經(jīng)再也想不起他的樣子了。
所以我需要那些夢,需要那些浮光掠影,偶爾照亮我那段已經(jīng)無法更新的記憶,而那么多的夏天,只有那一年是我無法忘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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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許多許多的靜謐的夜,我聽不見風(fēng),也望不見云,只在夢里,我聽見故人的囈語,而說的,都是些往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