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春天,幾場瀟瀟的春雨過后,院子里的果樹紛紛開花,有白色的,粉色的,玫紅的,淡黃的。。。聳立在菜花中間,像極了老夏瘦削但堅毅的身姿,這些樹,都是老夏親手栽種的。
天氣回暖,鳥兒們也都飛回來了,凌晨四點半,天沒亮,就開始在樹梢上嘰嘰喳喳焦躁地鳴唱。
老夏媳婦說,鳥兒們都在我們家院子里拾菜籽啄新芽吃。我想,它們應該是回來找人的罷。往年,它們都會在院落的門庭上駐足,因為那里有老夏為它們準備的吃食,有時候是一個水果,有時候是半個饅頭。
經過6期一線方案化療,第二次復查也就是術后一年的時候,老夏的癌細胞轉移到肺,進入Ⅳ期也就是癌癥晚期。
由于化療的不良反應,嚴重的會部分喪失生活能力,比如不能吃飯,腹瀉,以及造血功能的下降和免疫力的降低,很多人都會告訴你千萬不能化療,人都是被化死的!
通俗一些講,化療是找死,不化療是等死。而實際上,如果是早期癌,化療還是有不錯的效果的,現在有很多早期癌癥通過手術和化療都可以治愈,達到很高的五年生存率。
老夏的癌細胞轉移到肺之后,我們才開始接受晚期癌癥“無法治愈”這樣一個現實,這個時候南通市腫瘤醫院已經表示無能為力了。
為了讓老夏可以在醫療期間可以生活得更舒服一些,這一次,我們選擇了從上海拿化療方案到本地的醫院治療,這樣,每天可以不必在醫院過夜,掛完水還可以回家休息。實際上,這次療程還沒結束,肺部結節又進展了。
其實,人生最大的痛苦并不是知道自己必然面對死亡,而是在現實面前毫無希望。
找到更厲害的醫院,更厲害的醫生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他能帶給你的最有價值的東西就是希望!當醫生用輕松的口吻跟我們講“我們先用微波消融把結節做掉再吃藥”的時候,我就覺得身體像極了一張緊繃著的弓,忽然就松弛了,內心怒放得想要歌唱。
微波消融是在CT顯示下,用一根高溫針插入肺部直擊病灶將病灶氣化的一個手術。它可以去掉允許范圍內的病灶,但是并不能起到任何治療效果。同時,很貴,順利的話一根針一個病灶,一萬塊,不在醫保范圍。后面,我們再吃了一段時間化療藥來繼續治療,老夏已經不愿意再去醫院。一輩子沒吃過什么苦,這一陣是真的受夠了。
那年冬天,氣溫特別的低,老夏開始咳嗽。
從手術到這個時候已經有了一年半的時間老夏的精神狀態都是不錯的,除了化療期間有些厭食和腹瀉,其他都沒有很嚴重的不適感。
老夏每天可以自己騎電動車去醫院,路上看看風景,遇到喜歡的玩意可以停下來玩一玩,逛一逛,這期間老夏在院子里種了很多果樹,有的是買的樹苗,有的是要別人家的,也有不知道主人的就順來了,通過種樹這樣的形式,他是想盡可能多地留下一些可以長久的能代表他的東西吧。
在老夏精神好的時候,我每天陪他散步,他每天都堅持走完10000步,有時候還較著勁一定要走到朋友圈第一,幸好他的朋友圈也沒什么特別能走的好友。我們一邊走,一邊聊,聊一些有趣的話題,有時候我也開導開導他但是很少,他有時候也傳授給我怎么讓我媽開心的小技巧。我們都小心翼翼地避開“生死”這樣沉重的話題,就像平常的父女一樣談笑,扯淡。雖然,老夏說,不過是一死,他看的很開,但是我并不相信他的話。
他還每天拉著貼心的女婿,教他做菜,紀工也是很順從地跟著他學。因為他知道,那是因為,老夏希望他的女兒一輩子都可以吃到小時候的味道。
這次咳嗽一部分是肺炎,一部分是肺部病灶的變大變多。
到這個時候為止,之后我們便沒有在再用任何化療藥物,主要是考慮保存老夏的精力,盡量避免他繼續承受化療副作用所帶來的痛苦,我們第一要保留的就是他生活可以自理的能力,第二是盡可能地提高他的生活質量,而不是盲目追求“治療”這一目的。因為只有這樣,一個人才算活得有尊嚴。
其實人生一直都是一個“舍”和“得”的過程,我們不斷地選擇,不斷地放棄,就這樣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