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歐淼
歐淼有話說:你一定也有忘不了的往事和人吧?即使已經逝去,但能夠保留它們在我們記憶中的樣子,也挺好的,對嗎?
1思舊
今天滑冰場里的情侶好多,雖然大部分人都滑得踉踉蹌蹌的,但是情侶間的“十指相扣”或許讓他們忽略了隨時可能摔跤的危險。
我獨自踩上冰,三年沒滑冰了,難免一踩上冰手腳會不協調。三年來,這個滑冰場好像沒什么變化,每個角落都保留著我三年前的記憶。
2011年7月8號,今天原本是我和楓少重逢的日子。
08年,我和楓少初中畢業,他爸媽帶他去了北京生活,我一個人留在上海。
08年的7月8號,我和他最后一次的約會就在這個滑冰場。
那天,我和楓少爭先恐后地在冰面上向前沖,不停大笑著,仿佛要用最大的笑聲去掩蓋即將離別的不舍和悲傷。滑累了,我和楓少便倚在扶手那兒休息,從玻璃窗向外望,高樓拔地而起,高架上的汽車飛速奔馳著。
“我和你來個約定吧。”我看著窗外的繁榮景象說。
“什么?”楓少看著我。
我轉向他,“三年高中,我們就在各自的城市努力學習,期間不要聯系。三年后的今天,上午九點,我們就在這個滑冰場門口見。”我看著楓少的眼睛,頗有信心地說出這番話。
“不聯系嗎?”他不怎么情愿的樣子。
“對,考驗我們對彼此的忠誠度。而且不聯系,我們才能更專心地為將來的美好生活奮斗。等到我們都考上上海的一流大學,我們就能無憂無慮地在一起了,你會考到上海來吧?”畢竟那時候我只有15歲,對愛情和未來總是幻想得太好,那時的我哪會知道我所提出的這個約定根本就是一場注定會輸的賭博。
他猶豫了幾秒,“好!”脫口而出一個好字便一把擁我入懷,在我耳邊喃喃著:“游敏兒,從現在開始,我世界的四分之三都是你,另外的四分之一我就留著好好念書,三年后我們上海見。”楓少擁得我更緊了。我的雙臂環住他的腰,左臉貼在他的胸口,嘴角不禁翹起,心中默念:為了將來我和你能永遠相依偎,三年的分開不算什么。
那時的我連心里活動都是那么瑪麗蘇少女心……
約定之后,剛過了一年,我實在難忍對楓少的想念,是我先破了“三年不聯系”的考驗。
09年暑假剛開始,一天晚上,楓少的QQ頭像亮著。我立刻飛了條消息過去。
“小楓,在嗎?”
“在。”他很快回了消息。
“我還是忍不住要聯系你,一年了,我……想你了。”我心里好激動,想著楓少會回復,我也想你。
但意外的是,“你覺得我們會有未來嗎?”楓少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我感到不安。
我調侃地回復了一句,“這主要看你,我覺得你已經動搖了。”
“我覺得我們的未來很迷茫。”小楓這是怎么了?難不成他想放棄了?我正在電腦面前不知所措,這時小楓發來一句讓我痛徹心扉的話。
“我們分手吧,長時間的分開我們之間早就沒有感情了。”我不是沒想過這是別人登了他的賬號來惡作劇的。但事實證明我只是自欺欺人。
“為什么?你喜歡上別人了?”我火速追問他,手里攥著的手機被手汗濡濕。
“我是喜歡上別人了。”
“是誰?”此時我的心冷熱交替,像在接受酷刑。
“說了你也不認識。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冷血。”曾經那個如沐春風的少年,為何一年不見就變得如此無情?
我愣在手機面前,手指不聽大腦使喚地打了長長一串文字卻不敢發送。
“你不要哭啊。”他好殘忍。
“我要見你一面,當面跟你講清楚。”此刻的我仍然抱著有人在惡作劇的心態。
“我想沒這個必要了。”他的QQ頭像瞬間變成了灰色。
那個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那是一個寧靜的夜晚,夏天的風從窗口飄進拂在我身上,不知名的昆蟲躲在樹上輕聲鳴叫,他們像是在安慰我,陪著我一起失眠。
第二天,我拼命打楓少的電話,一直沒人接。我仍舊不依不饒,直到他的號碼變為空號,我才愿意承認沒人在惡作劇。楓少真的放棄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2011年,兩年又過去了,我仍舊沒有完全釋懷。在滑冰場上,我倚靠在當年那個位置邊,通過同一面窗戶看出去,樓房又變高了,高架上擁擠了,人們的穿著更時尚了,道路變得更加平穩,城市發展蒸蒸日上,但我只覺物是人非。
我也不知道今天我一個人故地重游的意義何在?或許是想重溫三年前的美好亦或許是來尋思他的身影。
游敏兒,你真是傻呀……
2崇林
“我想就這樣牽著你的手不放開,愛能不能夠永遠單純沒有悲哀……”手機響了,鈴聲還是三年前設定的,周杰倫的《簡單愛》。
“喂,崇林?”
“敏兒, 你在干嗎?”電話那頭崇林的聲音略帶磁性。
“哦,我……在滑冰呢。”我努力讓聲音變得開朗。
“你……還是去了嗎?”崇林的聲音明顯變得失望。
“嗯,他……沒來。”
“唉……游敏兒,你終究還是忘不了他啊。”崇林那沮喪的口吻讓我一下陷進愧疚里。他今天抵達上海了,我竟然沒去機場接他反而留在這滑冰場里思舊。
“崇林,對不起,你剛下飛機吧。我們還在老地方見。”我匆匆忙忙掛了電話,一轉身望向窗外繁榮的景象,還是不舍離開這里,猶豫了4、5秒,抿了一下嘴唇,還是離開了。
踩上公交車,我仍不禁回望滑冰場的門口。車子駛離了,可我的心卻落下了。
下了車,我才意識到要調整狀態好好對待崇林,“游敏兒,你不能辜負了崇林,他對你這么好!”我自言自語地說著,閉上眼,努力擦拭過去的回憶,睫毛卻微微濕潤了。
我和崇林的“老地方”指的是我家樓下的甜品店。這里是我們的約會圣地。
我坐在甜品店靠窗的位置等待著崇林,我和崇林的回憶幾乎都是愉快的、溫馨的。楓少和我分手后的一天我申請了一個博客賬號,發表的第一篇博文就是和楓少之間的回憶錄,愉快的不愉快的,包括那個約定,洋洋灑灑近萬字。我以為不會有人來關注,沒想到一個小時后崇林就坐到了沙發。那時的我一肚子苦水沒人傾訴,便和當時還陌生的他聊了起來。我從他那兒獲得了理解和安慰,其實是崇林帶我走出悲傷的。
很快我從聊天中發現,崇林其實就住在我樓上。更巧的是,我媽媽和崇林的媽媽是多年的牌友。這個世界真是小……媽媽嘴里總是提及的朋友家的“聰明兒子”原來就是崇林啊。媽媽總是說孫阿姨的兒子是高材生,在北京的G大念書,以后還想介紹給我認識。
知道我們是鄰居之后,我和崇林的第一次見面就約在樓下的甜品店,他買了巧克力奶昔給我,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那天我知道了崇林比我大3歲,09年的暑假,我即將高二,他即將大二。
那年的暑假,我過得很充實,幾乎天天都和崇林膩在一起,他的功課真不是一般的好,給我講數學幾何題的時候,他就像數學老師似的讀完一邊題干腦子里就有了解題思路,我對他不禁崇拜。他也帶我一起去打羽毛球,他告訴我,學習和運動是女孩子一輩子的任務。我的父母和崇林的父母都很樂意我們做朋友,有時還調侃說,我們就是一對。
后來我和崇林就真的成了一對。
09那年暑假接近尾聲,G大開學比高中晚一個月。于是,到了九月,我上學的路上不再孤單,崇林天天會給我morning call把我從床上叫起來,即使我在電話里泛著起床氣沖他吼,他也從不會生氣,反而會溫和地說:“早飯是布丁蛋糕加紅茶。快快下樓,不然我就先吃啦!”
等我下樓的時候,通常他是自行車伺候,載我上學。我會捏著他腰間的衣服,唱周杰倫的《簡單愛》,他總會和我一起唱。
下雨天的時候,崇林會開他爸爸的轎車送我上學,車里又備著面包牛奶供我早餐。
九月底,崇林即將返回北京的學校。
就在他走的前一天晚上,在樓下的甜品店,他讓我做他的女朋友。我答應了。他說不會像楓少那樣,一定會常常給我電話,一放假就回來,我都相信。
之后高中的兩年,因為有崇林,我一直很快樂。
3派對
看著西裝筆挺的崇林拖著行李箱,急匆匆地邁進甜品店。我尷尬地起身,使勁擠出微笑迎接他,心里滿是愧疚。
“你等了多久?”崇林皺著眉頭,真的很少看他皺眉,就算再忙再累,他也不愿讓我看見他皺眉。
“就一會兒,快坐下,我們點這里新出來的火龍果冰激凌。服務員……”我這是在獻殷勤吧。
“敏兒,這次你高考成績這么高,有望考上北京的G大哦!”崇林的表情轉變得真快,語氣也一下溫柔起來。
“第一志愿我就填的你這所學校。”我剛想要揮手叫服務員,崇林卻拉住了我的左手。
“如果你能來北京陪我念完大四就好了。”崇林委屈地看著我,像是在乞求。
“我也希望是這樣,哎呀,不出意外應該就是G大了。”我的右手蓋在崇林的手上,他用復雜的眼神看著我,帶著點質疑。
第二天,崇林帶我去商場買了許多新衣服,他說走進大學校園不該再穿得像個初中生,可以穿高跟鞋了。他還帶我去燙了頭發,齊腰的長發微微卷起,崇林說我像極了洋娃娃,可我卻覺得像頂了一坨泡面。
七月中旬,G大的錄取通知書如期抵家,崇林在家給我辦了一個小型派對,只有他的父母和我的父母參加。等瘋完,high完,吹了蠟燭切了蛋糕,我們雙方的父母便自動離場。
“給,送你把小金鎖,就當給你成年的禮物。”崇林邊說邊給我系上金鎖項鏈。
“不太好吧,前幾天你又給我買衣服又帶我燙頭發的,這項鏈太貴了。”我縮了縮脖子,向后退了一步。
“就是給你了,”崇林將我拉回原處,他的臉靠上來,他的唇在我的額上小啄了一口,雙手環住我的脖子快速幫系上項鏈,“就當我給你上了把鎖。”崇林握著我胸前的金鎖,眼神凝固在我的臉上。
我害羞地低下頭,手指在腿上胡亂畫著圈,崇林的右手托起我的下巴,不等我做任何反應,就將我的唇吻住,他的唇像吸盤一般牢牢吸住我的唇,我想推開他,卻找不到推開他的理由。他深深吻下去,仿佛要吸走我的靈魂。
五秒過后,他釋放了我的唇,我抑制住內心的驚恐,對他說:“你也不怕你爸媽突然回來?”
“他們是故意走的,想留我們二人世界。”說著,崇林橫抱起我,往房里走。
“你……你想干嘛?”
“敏兒,你知道我喜歡你。”崇林將我扔在床上,俯身在我臉上吹氣,他身上獨特的氣味讓我恍惚像是被催眠了,竟情不自禁閉了眼。
只感覺一只手探進我的衣服,揉捏著我每寸肌膚,一雙唇壓在我的唇上,使勁吮吸我的唇,一條舌輕挑著我口腔的每個角落,搔搔癢癢的。
當我越發投入其中,開始回應時,一切戛然而止。
我睜開眼看見崇林背對著我坐在床沿,“怎么停了?”我環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我……我怕我忍不住對你……”崇林小聲嘀咕著,抓頭又捂臉。
我將崇林的臉掰向我,對著他的嘴用力親了一口,隨后瞇起眼看著他,他正瞪著眼望著我,“你這是什么意思?”崇林傻傻地問我。
“算是對你的獎勵吧。”崇林圈著我的腰,我窩在他的臂彎下,感覺很幸福,我想此刻的我是愛崇林的吧。
4大學
八月底,我和崇林踏上去北京的飛機,機場分別之際,媽媽悄悄對我說:“敏兒,你跟著崇林,媽就放心了,等你畢業就跟他結婚。”媽媽的語氣又高興又自豪,崇林對我關懷倍加又有能力,嫁給他甚好,可為何聽完媽媽的話,我卻想回她一句,才不要呢。也許是欲擒故縱的叛逆在作祟。
到了北京,我莫名地興奮起來。仿佛有什么好事正等著我。
崇林將我送到宿舍后,一個電話被教授喊了去,我只能一個人整理行李。
室友帶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幫她入住宿舍。那個男生應該是她的男朋友,什么粗重的活都不舍得讓她干。
“楓少,你去坐會兒休息一下,瞧你的衣服都濕透了。”女孩親昵地為男生抹去額上的汗珠。
我停了手頭的活,這個男生也叫楓少?回頭瞅了瞅,他的身形有八分像我認識的楓少,直到瞥到了他的臉,才發現他就是我所認識的楓少。如今變得更高更瘦了,也變得安靜了,只顧著干活,一句話都不講,就連和女孩告別的時候,也只是在房門口微笑著揮了揮手。
再次看到這個無緣人時的心情很復雜,忐忑與欣喜交織在一塊變成一種不明情緒,讓我難受。
“嗨,我叫綠小叢,你叫什么名字?”室友的熱情一下使我脫離發呆狀態。
“哦……哦,我叫游敏兒,你好啊。”女孩清純的臉龐讓我對她好感倍增。
“敏兒,這名字真好聽。”綠小叢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單純”二字,她的笑容天真不帶一絲雜念,所以楓少才會喜歡她吧。
在大學宿舍的第一個晚上,我和小叢都失眠了。
“敏兒你睡了嗎?我……能不能和你擠一張床?”小叢的聲音戰戰兢兢的,怕是想家了。
“可以啊,你來吧。”只聽見兩個腳丫重重踩在地板上,黑壓壓的房間,小叢竟很快摸上了我的床。
“謝謝你,敏兒。這是我第一次住宿舍。”小叢緊緊抱著我的右臂,很快發出有節奏的呼吸聲,她睡著了。
這也是我第一次住宿舍,但我卻不是因為想家而失眠。腦海中一直晃著白天楓少的身影,想到綠小叢給他擦汗的情景,我忽然對身邊這個女孩有些嫌棄。
軍訓的時候,崇林常來看我,給我送水送毛巾。楓少也會給小叢送吃的用的。但每次小叢都會支開我,一個人去1號校門口見楓少。我總是悄悄尾隨著她,躲在鐵樹后遠遠看著楓少,他臉上的笑仍舊如沐春風般讓人感到愜意,只是它不再屬于我了。
入學兩個月后,我和小叢形影不離,顯然我倆成了好姐妹。崇林去實習了,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學校。然而,崇林的離開對于我仿佛是一種解脫。
“小叢,你男朋友是哪個學校的?”崇林離開的這晚,我想要開始了解現在的楓少。
“我還沒男朋友呢。”小叢的回答讓我亢奮地從床上坐起來。
“對我還說什么謊呀,送你來宿舍的,軍訓時候給你送東西的那個男生不是你男朋友啊?”我試探地問。
“他是我表哥。”
原來楓少只是她的表哥,我的心里樂開了花但面上卻淺淺回了一句,“哦”。
“敏兒,說說你男朋友吧。”
“啊……我也沒男朋友呢還。”我脫口而出這句話。
“什么?那個軍訓給你送毛巾的,常跟你在食堂吃飯的,晚上一直打電話給你的那個男生不是你男朋友?“
“不……不是啊,那個是我鄰居家的哥哥。”愧疚之感一下子遍布我渾身上下,崇林,我從沒有向同學介紹過他是我男朋友,甚至現在被問到了,我也否定了他的身份。
周末,我和小叢剛吃完飯從食堂出來,“敏兒,我表哥給我送東西來了,我去校門口拿,你先回宿舍吧。”小叢又要把我支走。
“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我表哥他不喜歡接觸人。”沒等我回答,小叢轉身走了。
楓少什么時候開始不喜歡接觸人了?以前他的人緣可好了,沒幾年居然變得孤僻了?歲月的啃噬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習性?
我不甘獨自回宿舍,再一次尾隨小叢,見到了楓少。
楓少給了小叢一包東西沒說幾句話就走了,我卻偷躲在鐵樹后。
等小叢離開,我便追出校門。
我不敢從背后喊楓少,怕他聽見撒腿就跑。
他走得很慢,我很容易就追上了他。
“等等……”我左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弓著背,嘴里喘著氣,楓少倏地轉身,胸口撞上我的額頭,他果然長高了不少。
一抬頭,楓少那張干凈的臉龐填滿我的眼,臉瘦了,額頭上好像還起了小疙瘩。
“小楓,”兩年多不見了,你好像過得不是很好。
他沉默,眸里滿是驚訝。
“你……”我不知道要跟楓少說什么。
他依舊沉默,連嘴皮都不動一下。
“我們…兩年前……”我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他睨著我,讓我忐忑又害怕。
“你為什么不說話?”我問道。
楓少轉身走了,無情的,驕傲的,緩緩離去的背影讓我覺得陌生。
十一月中旬的風刮在身上讓我有點痛。
回到宿舍,小叢正在拆楓少給他的包裹。
“叢叢,你表哥這次給你送了什么?”
“敏兒,你回來啦?“小叢遞給我一大包零食,“這給你。”
“這么多啊,不太好吧。”
“我表哥特地多帶的,讓我給我的室友呢。”小叢把一大包零食擱在我懷里便轉身擺弄電腦去了。
楓少給的?不過他應該不知道小叢的室友就是我,帶給室友應該只是客氣。
打開一看,我驚呆了,甜甜圈、粟米棒、洋蔥圈……竟都是我從前愛吃的零食。這……是刻意的嗎?
5表哥
“小叢啊,跟我聊聊你表哥吧。”我抱著零食,伏在小叢的肩上,極力想討好她。
“啊?你問我表哥干嘛?”
“這不是他讓你給我帶的零食嘛,”我起身,背對著小叢,不想讓她看見我臉上無法克制的欣喜,“我……就覺得他人挺好的啊,對妹妹好,對妹妹的朋友也好,以后有機會約出來玩啊。”
“我表哥不會出來玩的。”小叢的語氣沮喪起來,我轉身瞅她,她弓著背,耷拉著腦袋。
“為什么?他很孤僻嗎?”楓少變了,不再是曾經的陽光少年?
“敏兒,我告訴你,你別告訴別人。”小叢猶豫了幾秒說。
“好。”
“我表哥不會說話……”小叢走向窗口,倚在桌邊,“說起也是因為我,他才不會說話的。”
楓少不會說話?他經歷了什么?難怪剛才他一個字都沒說。
“兩年前,因為我的任性導致他父母雙亡,表哥也沒有怪我,還對我這么好。”頭一回知道有一種傷痛被掩蓋在小叢開朗單純的外表下。
“怎么回事啊?”我焦急地追問。
“高一的暑假,我跟我父母吵架了,就搬到表哥家住,他一直勸我要和父母和好,但我就是不聽。”瞬間,小叢像被摔碎的瓷娃娃,蹲在地上大哭起來。
“為什么我當時那么任性那么執拗!”小叢又抽泣了幾聲,“我的父母后來妥協了,寫了很長的一封信對我道歉讓我回家,但我不但沒回家,還把信給燒了……火災就是這么引起的。當時表哥不在家,他的父母在房間午睡……然后房子就全燒著了……”
“那后來呢?”我開始變得氣憤。
“表哥正巧回來,在火中把我救出去了,但是他的父母就在睡夢中被燒死了……”小叢雙手抱頭,把腦袋埋在膝蓋里,“表哥他……因為煙弄壞了他的呼吸道,再加上……父母雙亡的打擊就……說不出話了……額頭上還輕度燒傷了。”小叢邊抽泣邊擠出這些話。
“表哥父母出殯,他整個人都變了,好像是沒有心肝的人,一滴眼淚也沒流。”小叢噙著淚,但我卻只想罵她。
“你那時候也太任性!太不懂事了!楓少都是你害的!”楓少和我分手也一定是綠小叢害的。
“你……你認識,我表哥?”小叢猛然抬頭望著我。
“我們,都是你害的!”無法控制洶涌的眼淚肆意打濕我的眼。我沖出宿舍,腦海中出現那場任性的大火,好像在身后追逐著我,我唯有不停向外跑。
我想去找楓少,去找回我們丟失的兩年。
6再見
手機在我口袋震動,是崇林打來的,是崇林……
“喂,”我停下腳步,唯唯諾諾地接聽電話,心里糾結著一件事。
“敏兒,我今天回學校,你陪我吃晚飯吧。”聽到崇林的聲音,愧疚感滋生。
“哦……哦,好啊,等你。”沒等崇林回答我便掛了電話。
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小叢,把楓少的電話給我。”我一臉兇相地要挾著小叢。
“你……難道就是表哥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女生?”
“什么意思?”
“他父母死后,我爸媽把他接到了我們家住,他孤僻了許多,每天在房里寫信,我偷偷看過,知道他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子。因為他自己不能說話了,違心和她分了手。表哥退學了,但一直想著這個女生。”
“快把楓少電話給我!”我想掩蓋住此時想哭的心情,扯著喉嚨繼續要挾道。
小叢顫抖著用她的手機撥通了楓少的電話,“表哥,你等等,有人要跟你說話。”她把這沉重的手機遞給我,我一把奪過。
“喂,楓少,我是游敏兒,你聽我說,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我知道你兩年前經歷的所有事,你現在怎么樣,我不介意,如果你也沒有忘記我,今天晚上七點到1號校門口等我。”電話那頭傳來楓少逐漸急促的呼吸聲,他一定想說什么。
“我就是綠小叢的室友,注定了我和你還會見的!”我掛了電話,卻突然想到了崇林。
晚上六點,我和崇林在食堂一同吃飯。
“敏兒,你好像胃口不太好。”崇林夾了盤子里的青菜放在我的飯上。
“哦,我有件事……想跟你說。”我心里敲著鼓。
“你說啊。”
“崇林,你不要怪我好嗎?”我知道我很卑劣。
“什么事啊?”崇林貌似察覺到了什么。
“其實我心里……一直沒忘記……楓少。”我羞愧地低下頭,等待著崇林的訓斥。
“哦,我知道啊。”崇林出乎意料地平靜。
猛然抬頭發現崇林的臉上春風般的笑容有點像以前的楓少,“你一直知道?”
“嗯。”
“你不怪我?”緊張、忐忑、糾結、愧疚,所有情緒全都交雜在一塊。
“我不怪你,”崇林放下筷子,摸上我的臉頰,湊近了說:“但是我相信時間會讓你忘記他的。”崇林的臉上泛著自信的笑容。
“可是我……想要回到楓少的身邊。對不起,崇林,這兩年,是我欠了你。原來高一時候楓少提出分手時有不得已的苦衷……”現在真的很想崇林能劈頭蓋臉地罵我一頓,即使爆粗口,甚至掌摑我也行。
但是他依舊儒雅得像個紳士,“那你,走吧……”
“對不起。”我轉身走了,不敢多看崇林一眼。
6:45,我等在1號校門口。稀稀拉拉幾輛車在面前開過,天還沒有全黑。
楓少來了,遠遠看見小小的他一步步向我逼近,我丟失的幸福啊,快要回來了。此時,崇林來電:“敏兒,對不起了……”說完就掛了,語氣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渾渾噩噩。此刻的我哪里還有功夫尋思他話的意思。
馬路對面,楓少等著過馬路,我向他揮揮手,他也朝我揮著手,羞澀露出久違的笑。
穿過這條馬路,我就可以擁抱我的幸福了,我在原地等著,一步兩步三步……
“砰!”楓少倒地,撞他的私家車迅速駛離。眼看著我的幸福在幾秒內化作一灘血泊,我的心是忽然如針氈如刀絞一般。
“小楓!”我撒腿沖向倒地的楓少,我抱起他,把他的頭安置在我的手臂里,”小楓,你不要死。”我慌忙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打120,小楓卻揮手拿下我的手機。
“怎么了?”小楓躺在我的懷中望著我,炯炯的眼神讓我的眼眶不禁濕紅。
他指了指身邊的禮品盒,用眼神示意我去拿。
“都什么時候了,你……” 我的話被小楓喉嚨里的囫圇聲打斷。他撕扯著嗓子,想用盡全力說出一句話,可卻擠不出一個字。曾經潮氣蓬勃,明媚疏朗的楓少,如今卻變成一朵開敗的花,這是他的悲哀,更是我的悲哀!
小楓咽氣前還指著身旁的禮品盒。
短短幾分鐘內,我眼看著我的幸福向我走來又眼看著我的幸福在我的懷中奄奄一息走向死亡,我很想在馬路中央嚎啕大哭,但力氣全被抽光了,唯能做的就是和還殘存體溫的楓少再相擁最后一次。
直到楓少的后事辦完已經是12月下旬了,期間我沒有哭過,生活過得很規律,只是我變得孤僻了一些。
我正準備打開楓少的禮品盒,媽媽忽然來電:“敏兒,崇林坐牢了,你知不知道?”
“為什么?”這無疑是另一個打擊。
“他喝醉酒后開車撞死一個人。他爸爸媽媽都趕去北京了。”
我恍然大悟倒在床上,手機丟在一邊,腦海里串聯起了所有事。
一直以為崇林是我的圣人,無私地對我好,我一直心存對他的愧疚,但最后卻是他親手摧毀了我的幸福,僅僅在在動手前跟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由愧疚霎時轉化為憎惡的心情讓我大耗元氣,腦海里回放著楓少在馬路中央被撞倒的場景,好像是在看驚悚片。
這天,北京下了2011年的第一場雪。鵝毛般的雪花大批大批落在地面,不一會兒,外頭的世界就穿上了銀衣。
我帶著楓少的禮品盒走進雪里,盒子包扎得像圣誕老人送給小朋友的禮物,四四方方的盒子上面扎著彩帶,沉甸甸的,搖一搖,聽見“疏疏”的響聲。
宿舍樓底下盡是打雪仗的人,我繞過他們,無意被飛來的雪球砸到了腦袋,不痛,只是像被蚊蟲叮了一下有點癢。
禮品盒被埋在1號校門口內側的鐵樹底下,我用雙手扒了很深的一個洞,親手將盒子送進洞時,掉了幾滴淚。親手埋葬了我逝去的青澀幸福,但記憶里的那個陽光少年,那段青蔥歲月卻牢牢在我心底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