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身上泛起紫斑,舅媽的臉色在天天黯淡。幾家大醫院一致認定舅舅是“再生障礙性貧血”,診斷書上醫生潦草的字跡一下子把我們全家都給擊懵了。
舅舅和舅媽都是好脾氣的人。舅舅一天到晚樂呵呵的,從未見他不開心過。當初他就是以樂觀的個性俘虜了舅媽的芳心。跟一個快樂的人在一起確實非常開心。有一次我去舅舅家玩,舅媽在衛生間洗澡,關著燈,也不開淋浴器,就接一桶水。舅舅聽舅媽洗得毫無聲響,笑著說:“老婆,你在干洗呀。”把我樂得半天合不攏嘴。
我們說舅媽真有福,每天都可以笑顏迎人,舅媽半羞半惱地說:你舅舅就知道嘴貧,一個空話匣子,從沒見他給我寫個只言片語,老了連一封可以翻看的情書也沒有。
這么好的舅舅和舅媽怎么會遭遇這樣的不幸呢?
舅舅做了化療,剃光了頭發。他笑著對舅媽說:“老婆,可以給你省一半的洗發水了。”而此時舅媽卻一反常態,買最貴的藥和營養品放在舅舅的床頭。
舅舅的造血功能一日日衰竭,隨后又發現伴發溶血反應,這意味著舅舅隨時可能離開人世。舅媽的眼睛整天都紅腫著,舅舅摸著舅媽的臉,故作驚訝地說:“生病的到底是我還是你呀,你怎么‘人比黃花瘦’了?”舅媽背過身去,又抹起眼淚來。
冬季最寒冷的那天,舅舅的臉色比窗外飛舞的雪花還白。黃昏還沒來到的時候,舅舅溘然長逝。堅強的舅舅在彌留之際,握著舅媽的手,終于流下了依依不舍的眼淚。
我們是在第三天的晨報上,見到了舅舅的情書的,登在征婚啟事的欄目里,用了醒目的黑體字。上面寫著:吾妻,32歲,我以跟她生活過的五年經驗作證,她是最好的生活伴侶,是本人此生遇到的至寶,本想一生一世悉心珍藏,無奈天不遂人愿,我要先她而去,誰能替我好好珍惜她,我在天堂將感激不盡。
后面還附有舅舅寫的一行小字:老婆,我一直想找個恰當的方式來表達我對你的愛,現在我終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