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0-1)



【通常版預(yù)警】

艾瑟X蕾穆,輕微OOC,未完待續(xù),HE預(yù)定


【本文專屬預(yù)警】

※好消息是,這是我寫過的最正常的一篇文

※壞消息是,作-者-已-經(jīng)-瘋-了

※以上兩條預(yù)警,第一條可信可不信,第二條務(wù)必牢記





迷津


時間挪動著小小的、僵硬的腳步,它邁過此生的苦難與逸樂,尋訪死亡的宅邸,像是步行回家。





-00-


咔擦,她轉(zhuǎn)動了門把手。

像是被扯住肋骨,房門驚懼地吱呀一聲,尖利的呻吟切中了二十三點一刻的夜色。逃亡者踏進病房,鞋跟敲在瓷磚上發(fā)出牙齒磕碰的脆響,活像一聲短促的嘲笑。窗外雷聲怒號,黑夜在閃電的撕扯中痙攣抽搐,天地間響起可怖的雨聲。伴著窗子的慘叫,一道白光猶如劍戟劈在她的左臉上。在一片戰(zhàn)栗的白色里,她轉(zhuǎn)動著眼珠,目光釘在了病床上,喉管里滾過幾聲含混的冷笑。

隨著一陣焦躁的掙動,尖頭的鞋子被踢開了。在它們尸體般滾落的剎那,左側(cè)的病棟在雷霆的火光中坍毀了,如同上帝降下的天罰。她赤著腳走到床前,盯著蓋著白色被單的睡美人。暴雨的鼓槌落在公主纖細(xì)的神經(jīng)上,陰森的睡眠從她的臉上撕裂了。她張開了被火光映紅的眼瞼,率先映進瞳孔的是那對尖頭鞋,像是兩具漆黑的焦尸。在這不祥的隱喻里,蕾穆麗娜木然地挪動眼珠,一雙血色全無的腳猛地闖進視線,令她驚恐地失聲尖叫。

轟隆一聲巨響,電光刺穿了墨云的堡壘。風(fēng)雨的哀聲與熊熊的火焰在滾雷的呵斥下偃旗息鼓,一瞬間天地寂然,異象平息,讓她疑心自己尚未清醒,只是從一場睡眠墜入了更加混亂的睡眠。公主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抬起頭,她臉色發(fā)青地望著瘦弱的女人,像是被盜墓的鬼魂撬開了噩夢。

鬼魂般的女人湊近了,緊緊地貼住了公主顫抖的身體。

“你要活,”女人的嘴唇開開合合,氣流爬進蕾穆麗娜的領(lǐng)口,像是鉆進她的骨縫。公主僵直著脊背,膽戰(zhàn)心驚地垂下視線,看見一柄刀鉆進了自己汗涔涔的手。

“殺了她。”女人的聲音很熟悉。粗糙的刀柄在她的五指間向上推著,薄刃一寸寸泛起妖異的光。

蕾穆麗娜的手肘突然重重地撞向了女人的小腹,在對方痛苦地后縮時低下頭,靠牙齒銜住了短刀。她迅捷地鎖住了女人的肩膀,狠狠地將她摔在床上。女人一動不動,像是一尾擱淺的魚,直挺挺地陷入了缺氧的噩夢。公主跳下床,踩上那雙黑色尖頭鞋,粗喘著摔門而去。灰黑的斗室狀若停尸房,隨著房門的呻吟,女人的身體彈動了一下,白色的被單被風(fēng)掀起,游魂般附在她的軀干上。

風(fēng)雨的嚎哭徹底止息了。云破月來,鋒銳的月牙像野獸的利齒,蕾穆麗娜顫栗著踩過月色慘白的咬痕,膽戰(zhàn)心驚,如同踏著累累枯骨。沒有侍女,沒有親友,沒有醫(yī)護……甚至感應(yīng)燈也集體噤聲,偶有一陣電流牙疼般嘶嘶地喘氣,她的神經(jīng)便也應(yīng)激地痙攣一陣。這座泡在月光里的無人病棟形同浸在試劑中的標(biāo)本,腐爛卻清潔的氣味夾著遠(yuǎn)處雷火遺下的滾滾焦煙,擠壓著蕾穆麗娜躁動的腔膛,令她的神識在一呼一吸間蒙上了發(fā)霉的灰霧。屬于她的現(xiàn)世封閉了,更多的世界涌了進來。她聽不見鞋跟陰森的回聲,卻聽見了左側(cè)病棟中火災(zāi)報警器刺耳的鳴笛聲,半公里外軍用飛機低空飛行的轟鳴聲,五公里外地下賭場中各懷鬼胎的起哄聲……乃至明早商販尖利的吆喝聲,周末教堂中的禱告聲,半個月后癌癥患者的呻吟聲……人世間形形色色的頑疾擠在病棟里向她問診。一路逃生的她咬著牙關(guān),披著密集的絕癥艱難跋涉,或許一轉(zhuǎn)身便會撞見死亡皺巴巴的臉,正趴在她肩頭沖她無聲地笑。

——這樣的念頭毫無征兆地襲擊了她,蕾穆麗娜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轉(zhuǎn)過身,那一刻逃生路上的哭聲笑聲瞬間有氣無力,全部被一陣熱烈鮮活的喧嘩粉刷了——她聽見了提琴起伏的奏樂聲,冰塊與高腳杯的撞擊聲,貴族們竊竊的談笑聲……

這些熱烈的喧嘩是名為歡樂的病癥,像指甲劃過玻璃的獰笑,愈激烈便愈痛苦。她細(xì)瘦的身軀正在低溫里乏力地打顫,她能聽見奢華的衣料在起舞時簌簌地摩擦;她流血的腳踝歪歪扭扭地套著尖頭鞋,她能聽見女士們穿著舞鞋將地板踩得咚咚作響……耳畔的嬉笑像一道強光打下來,方才被涂白的吵鬧也再次凸浮顯露,人間的歡聲與悲鳴重重疊疊,診斷出她所身患的致命的孤獨。她冷汗淋漓,像在遭受一場高熱。

“……殺了她。”她不自知地開口了,空洞的眼瞳像是這座無人的病棟。

“她”是誰?她不清楚,只清楚在動了殺機的剎那,那些披在肩上濕冷的病癥瞬間干裂,自殺般墜地粉碎。

殺人的邪念干燥滾燙,在她的腔膛里跳動,照得將罪惡的歧途一派通明,砸得灰黑的世界火光四濺。她的唇角掛起了笑,隨著命運的指引一路逃亡,握緊了手中鋒利的刀。

咔擦,她轉(zhuǎn)動了門把手。

像是被扯住了肋骨,房門驚懼地吱呀一聲,尖利的呻吟切中了二十三點一刻的夜色。逃亡者踏進了病房,鞋跟敲在瓷磚上發(fā)出牙齒磕碰的脆響,活像一聲短促的嘲笑……


故事的因果循環(huán)往復(fù)——她在喧囂擁擠的死亡里逃生,她在一塊小小的死亡里凝固。她在無盡的黑夜里驚醒再沉睡,只有枕邊的紙鶴永遠(yuǎn)在暴烈的雷鳴里做著噩夢。


蕾穆麗娜終于從噩夢的齒縫中滑脫了,血跡斑斑的靈魂在病房中過于清潔的消毒水氣味里醒來,時間是二十三點一刻。窗外陰森的雷雨驚起了這位睡美人,這讓她疑心自己尚未清醒,而是墜入了一場更加混亂的睡眠。夜似孤舟,在湍急的雨聲中飄搖,她故作平靜地吐息著,沒有嘈雜的悲歡聲,只有從額頭滾落的冷汗。夢確實醒來了,她微微闔上眼,卻猛然間瞥見她的床前立著一道白影,鬼魅般的女人俯視著她,陰魂不散。

滿腔的血液瞬間結(jié)冰了,蕾穆麗娜因過于驚恐而動彈不得,只是盯著女人在夜色里灰白的臉頰。女人動了動嘴唇,勉強擠出一線笑容,聲音斷續(xù)嘶啞,像是痛哭過,像是大笑過,像是久病初愈,像是惡疾纏身:

“蕾穆麗娜……”

那是活人的氣息,蕾穆麗娜似是安心了。在她出神的片刻,女人探出細(xì)嫩的手指碰著她冰冷的臉頰,熾熱得像是爐火。就在這無限溫存的一瞬,蕾穆麗娜卻被拖回了噩夢中,干燥滾燙的觸感令她記起了殺人的邪念曾在腔膛里跳動,砸得灰黑的世界火光四濺,令清醒的她心虛且痛苦。女人的指尖柔情地?fù)崦拇浇牵雌鹨恍抢p綿的熱度,在人造冷風(fēng)里一寸寸跳動。蕾穆麗娜的下唇顫抖了,她想起在無人的病棟里,她的唇角掛著笑,隨著命運的指引一路逃亡,握緊了手中鋒利的刀。

咔擦,她轉(zhuǎn)動了門把手……

“不要!”

她驚恐地失聲尖叫,將女人狠狠地推開了,咚地一聲巨響,孱弱的鬼魅踉蹌地撞上了柜子,隨后撲倒在地,像是只死去的白鳥。

蕾穆麗娜她驚魂未定地按響了床前的鈴,隨即顫栗著扭亮了燈。在夢里她參與了無數(shù)場謀殺,既是兇手又是死者。而在現(xiàn)實中則未曾遭遇自戕的酷刑,算是好運也算不幸。在護士急匆匆的腳步聲里,她瞪大了幽藍(lán)的眼睛,艾瑟依拉姆倒在她的視線里,雪白的皮膚上泛著病態(tài)的潮紅。

“皇姐……”





-01-


七月的傍晚,暴雨平息后的第三或第四個時辰,凄艷的晚霞猶如潮水,鮮血淋漓的暮色淹沒了人間。蕾穆麗娜坐在搖椅中,纖細(xì)的手腕扶著額角,忍耐著輕微的頭痛。少眠多夢損害了她的精神,凌晨時便任性出走的睡意似是疲倦了,在黃昏時又慢悠悠地踱了回來,迫使她用游離的眼神瞟了一眼達(dá)赫妮,催促她識時務(wù)地退下,繼而招待睡眠這位不速之客。然而這位侍女并未讀懂她不耐的示意,仍在滔滔不絕地匯報些無關(guān)痛癢的閑話:

“如您所見,女王陛下目前高燒不退。起因是難以適應(yīng)地球變化無常的氣候,外加過度勞累和焦慮。昨天她結(jié)束了與地球方面的第三輪談判,Aldnoah資源共享的合作事項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要進一步完善雙方共同草擬的計劃書。趁著些許空閑,她帶領(lǐng)隨從前來探望您,然而突如其來的暴雨耽擱了時間,等站在床前時已是深夜。本想望著您的睡臉,逗留片刻后便離開,然而她健康狀況欠佳,嚇到了夜半驚醒的您,推搡之間便摔倒昏迷了。”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達(dá)赫妮深深地嘆氣:“總算是找到了強迫陛下休息的理由了。每天休息不足四小時,如果再這樣操勞下去,她的身體肯定會支撐不住的。”

蕾穆麗娜抬了下眼睫,睡意昏沉地點頭。即便聽聞了皇姐冒雨探視她的情誼,她的回應(yīng)實在是不甚熱心。她挪動柔軟的手臂,換了更舒適乏力的姿態(tài),本想自顧自地閉上眼,偏偏正對著達(dá)赫妮碧綠的眼睛。被對方認(rèn)真的神色逼得無所適從的她漫不經(jīng)心地接上一句:“皇姐如此操勞,是因為薇瑟的政局態(tài)勢不甚樂觀?”

“為了鎮(zhèn)壓主戰(zhàn)派的反對聲浪,女王陛下心力交瘁。雖然目前帝國內(nèi)部達(dá)成了與地球貿(mào)易往來的共識,但是一旦利益受損或分配不均,各懷鬼胎的貴族便會頃刻離心離德,紛紛向主戰(zhàn)派倒戈。可以說此次談判是決定薇瑟局勢的重要節(jié)點,稍有差池,內(nèi)戰(zhàn)便會一觸即發(fā)。”

似是終于察覺了公主的困倦,達(dá)赫妮關(guān)好了窗子,替蕾穆麗娜蓋上了腳邊的薄毯。又或許她早已看穿她的不耐,只是為了完成女王的交代,才故作視而不見。蕾穆麗娜慢吞吞地?fù)]開了她,徑自走向病床,躺進了夕陽投下的一灘血紅的影子里。達(dá)赫妮溫柔地微笑著,若無其事地將難堪一筆帶過,替她悉心地拉上了窗簾。

“醫(yī)生勒令女王陛下臥床修養(yǎng)五天以上。另尋病院對于病人而言太過勞頓,所以陛下便暫時住在這里,同您作伴。”在搖椅吱呀的念白里,她不疾不徐地點明了來意:“相信您和陛下姐妹之間定能互相關(guān)照,互相體恤。”

窗簾間留了一線縫隙。漫天燎云火光熠熠,不似晨光的堂而皇之,而是鬼鬼祟祟地鉆進了狹小的斗室,在她的眼瞼里劃下濃重的血痕。蕾穆麗娜的上唇掀了掀,積在嘴角的一點夕照便水洼般晃了晃,映出了心底的三分動蕩。

多事。她諷刺一句。隨后便拋下了茍延殘喘的暮色,獨自睡去了。


在斯雷因·特洛耶特被處刑之后,被軟禁的她便來到了地球。不是前來拜訪戀人的故鄉(xiāng),而是為了治療殘疾的雙腿。與其說這是女王的施恩,不如說是高明的降罪——她被借此流放至另一顆星球,就此遠(yuǎn)離了帝國的權(quán)力中樞。她自問心中并未揣著怨恨,因為失去戀人的痛苦早已磨碎了她的靈魂。住進這棟特殊病院時她的精神支離破碎,日復(fù)一日魂不守舍,然后便就此噩夢纏身。

再度從夢中醒來已經(jīng)入夜了,時間是十九點二十分,時鐘磕碰的腳步聲是現(xiàn)世的足音,慶賀她已從循環(huán)的故事里逃出生天。蕾穆麗娜緩緩地從床上坐起,有人先她一步扭亮了燈。達(dá)赫妮含笑的碧眸浮在昏黃的光里,讓她稍嫌刺目地瞇細(xì)了眼睛。

“公主殿下,您休息得如何?要不要用晚餐?”

蕾穆麗娜敷衍地點點頭,本想再閉目歇息片刻,尋一陣難得的好夢,卻聽見侍女適時地補充一句:“女王陛下一直在等您共進晚餐。”

侍女輕描淡寫的語氣擰緊了蕾穆麗娜的細(xì)眉,她思忖一陣,最終在達(dá)赫妮的幫助下?lián)Q好衣裙。她打量著鏡子里略顯清瘦的臉頰和泛著青黑的眼窩,雖然以身體不適為由婉拒并無不妥,但如今她的健康與皆是仰仗這位君主的寬宏大量,即便只是抱著與之相安無事的打算,承了皇姐恩情的她總該禮數(shù)周到地前去用餐。蕾穆麗娜理了理鬢發(fā),確認(rèn)儀態(tài)得體后便在侍女的陪同下匆匆下樓。依賴于地火雙方頂尖的醫(yī)療手段,蕾穆麗娜近一年的康復(fù)訓(xùn)練取得了極大的成效,只是奔跑尚且困難。她停在餐廳門前,侍女上前幾步替她開門,明亮的冷光潮水般涌進黑暗里,在她的身邊劈開白色的灘涂。蕾穆麗娜下意識地挑起眉梢,瞳仁里投進了一痕雪亮的影子,餐廳中添置了新的光源,在一派燈火通明里,艾瑟坐在餐桌旁批閱文件,人造冷光在她的臉頰上寥寥垂下,沿著瘦削的輪廓,落下濃重的陰影,一身白色禮裙的她像是暴雪中迷途的白鳥,幾乎葬在了幕天席地的冷光里。蕾穆麗娜踏進餐廳,察覺到室溫比往常低了許多,像是踏進凜凜寒冬。眉頭緊鎖的艾瑟在她的腳步聲里抬起頭來,因見到妹妹而換上笑顏。她微笑著起身迎接,而蕾穆麗娜則大步走來,神情有些不悅,揮手讓侍女奪去她的紙筆:

“醫(yī)生說你應(yīng)該臥床休養(yǎng)。”這位循規(guī)蹈矩的模范病人顯然對燈光和室溫頗有微詞,同時對不遵醫(yī)囑的病患也是心懷不滿:“昨夜剛剛重病昏迷,今晚便急于工作,實在是有些心急了。”

“好久不見,蕾穆麗娜。”

面對妹妹陰沉的語氣,艾瑟的眼神倒是愈加溫柔了,聲音里甚至有幾分罕見的乖順:

“抱歉,讓你擔(dān)心了。”她有些困擾地望著蕾穆麗娜,“我的自作主張源于我們相處的時光總是太短暫,因此便格外珍惜與你共進晚餐的機會。我在餐廳等候時無事可做,就只好翻一翻文件。”她的話里有些認(rèn)錯的意味,躊躇了片刻,最終軟軟地附上一句:“謝謝你的關(guān)心,蕾穆麗娜。”

蕾穆麗娜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卻只能繼續(xù)皺著眉,避開她溫柔誠懇的致謝,轉(zhuǎn)身去吩咐侍女關(guān)閉多余的光源,調(diào)高室內(nèi)溫度。艾瑟悄悄地投去一瞥,有些滿足地抿了一下嘴唇。蕾穆麗娜側(cè)了側(cè)眼睛,恰巧撞見皇姐似笑非笑、唇角微微彎起的模樣,方才訓(xùn)誡她時的理直氣壯便霎時化成了莫名的赧然。刺目的燈光暗了下來,身邊的冷風(fēng)平息了,而她的心中卻浮起些無憑無據(jù)的羞惱,但臉上仍是端著一派波瀾不驚,在皇姐對面落座。

按照自幼的教養(yǎng),艾瑟鮮少在用餐時與人閑聊,但她卻似是察覺了對方的刻意回避,因此便抓緊機會,向妹妹笨拙地搭話。蕾穆麗娜零零碎碎地回答了她在飲食、睡眠、康復(fù)進程方面的詢問,心知這不過是將女王的眼線傳達(dá)的情況再匯報一次,卻也耐心地陪她寒暄,扮出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只等晚餐結(jié)束后便以身體不適為由重新調(diào)整作息,名正言順地斷絕與她接觸的機會,相信這位日理萬機的君主無暇再來刻意糾纏。

只是她的演技有些過于純熟,火候拿捏得不甚精準(zhǔn),一不留神便入戲太深,隨口問起了對方的近況:

“聽說皇姐近期因過于操勞國事而身體欠佳?”

艾瑟突然停住了,碧色的眼眸微微垂下,隨即她眨了下眼,唇邊浮起慣常的微笑。在這短暫的幾秒內(nèi),時間一幀一幀跳得極慢,慢成一段無始無終的沉默,重重地壓在兩人的唇邊和心上,淤積到頂點時又極速坍塌,像是一場毫無預(yù)兆的災(zāi)難:

“雖然……罪人已經(jīng)懲處了……”艾瑟有些吞吞吐吐,試著輕描淡寫地將某人的名字帶過:“……但是局部地區(qū)的平叛工作尚未收尾,而且與地球方面關(guān)于Aldnoah資源共享的談判也要繼續(xù),帝國正處于百廢待興的新階段……”她順勢將話題引向政局態(tài)勢,但妹妹灰白的臉色凍住了她的嘴唇,于是艾瑟便匆匆收了尾,不自覺地扯了下嘴角,遞出一絲歉疚的笑容。

蕾穆麗娜動了下手指,隨后慢吞吞地抬起手,攏了攏鬢發(fā),似是想撫平此刻的難堪。她玻璃般的眼珠淬著冷光,從一側(cè)轉(zhuǎn)動到另一側(cè),目光從盤中的甜點挪到皇姐微蹙的眉峰上,然后向她回以一絲笑容,含著極輕的自嘲,載著細(xì)微的苦意,似是在諷刺自己的多嘴多舌。

自從斯雷因死后,他的名字就成了她的忌諱,每當(dāng)提起便心驚肉跳。她的心悸隱秘而持久,埋著沉眠的火山,涌動著不肯死去的情愛。燃燒的愛欲在無明的黑夜里奔突,在無聲的憑吊中冷卻,在死神的劍戟下慘烈地潰敗,余下一地千瘡百孔的失眠。在空洞的清醒中,念念不忘的愛憎遺失了,只剩下往昔吹來的風(fēng)聲,捎來陰森的回響——他的軍靴敲擊地板的聲音、他的指甲在低溫里的顏色、他的紐扣凝聚的一線反光……無足輕重的瑣細(xì)記憶在感官中盡數(shù)蘇醒了,在她的體內(nèi)絮絮地嚙咬,猶如蟲蛀。在這被蛀空的黑夜里,她抓不住戀人的影子,只有模糊而強烈的情愛支配著她的眼淚,如同流亡的鬼魂般占據(jù)了她的軀殼,替她緬懷土下的故人。

追溯到讓她身陷失眠的原點,是一年前的某個夜晚——她和他懸而未決的命運即將蓋棺定論的夜晚。蕾穆麗娜與艾瑟依拉姆,逆臣的幫兇與帝國的君主,她們便是如此隔著一張桌子,隔著某個人的名字,隔著兩顆星球的命運,兩廂無言地對望著。蕾穆麗娜絞緊了雙手,神經(jīng)質(zhì)地屏住呼吸。極度疲倦的她偏偏不肯示弱,脊背繃得筆直,含淚的眼眶里守著最后的尊嚴(yán)。而她的皇姐蹙著眉峰,唇邊似乎凍結(jié)著千言萬語,與今日的神色如出一轍。只是那雙碧色的眼瞳里意外地沒有摻雜似是而非的垂憐,而是定定地望著她:

“作為令兩星間戰(zhàn)火蔓延的幫兇之一,在發(fā)動戰(zhàn)爭的罪魁禍?zhǔn)滓阉赖那闆r下,斯雷因不得不成為這場戰(zhàn)爭的替罪羊。”

聽覺失靈了,蕾穆麗娜渾渾噩噩地想著,她看得清口型卻聽不見聲音:

“斯雷因·特洛耶特將在今日被處以死刑,這是他身為世紀(jì)戰(zhàn)犯……不可規(guī)避的命運。”

這位君主沉思了片刻,搭在膝上的雙手不自知地摩挲著指節(jié):

“當(dāng)然,他不是唯一的犧牲者。為和平之光的降臨而獻(xiàn)上的祭品不只有他的頭顱與鮮血,遠(yuǎn)遠(yuǎn)不止。”

于是她將一切秘密與妹妹分享,開誠布公。講起了火星與地球的聯(lián)盟、各地如火如荼的平叛戰(zhàn)爭,講起了她的婚約……最終講起了她的弒親。

“而你與祖父不同,我的妹妹。作為除我之外唯一擁有Aldnoah啟動權(quán)的皇室成員,你是帝國必須保存下來的火種。在斯雷因被處刑后,你將被送往地球治療雙腿,待痊愈后重返火星,名正言順地?fù)碛泄魉碛械囊磺袡?quán)力。只要走出了疾病的禁錮,在不遠(yuǎn)的未來,你將是自由的。”

戰(zhàn)犯被處死的今天被定為和平紀(jì)念日,艾瑟起身離開了,一小時后她將面向兩星子民發(fā)表演講。而當(dāng)蕾穆麗娜回過神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兩頰上已經(jīng)滿是淚水,那些是非愛憎、喜樂哀愁在他慘白的死亡里滾滾涌來,像是聲勢浩大的雪崩。在舉世為之歡呼喝彩的時刻,或許只有她一人在失聲痛哭。斯雷因·特洛耶特,他的生命無人稱頌,他的死亡無人哀悼,他終究是孑然一身地死去,在光陰的雪下寂然長眠。他躺進了一方清凈的死,在子彈的尖嘯聲里閉上眼,不勝圓滿,徒留她孤身在人世飄零,在滾滾濁流中顛簸浮沉,如此悲戚。那些他曾許下的諾言,終究只是易逝的露水,那顆未能獻(xiàn)出的真心,終究被他辜負(fù)了……


蕾穆麗娜又笑了笑,帶著些不以為意的了然。她繼續(xù)品嘗甜點,巧克力醬在舌尖上泛著苦味。情愛是一場賭博,輸了便兩手空空。或許還會欠下情債,賠進此生的幸福。她不該怨恨皇姐,即便在情場上敗給了她,也不應(yīng)將遭逢的不幸歸咎于艾瑟依拉姆。余生還長,她總要面對戀人的死亡,總該正視潰爛的傷口。

“既然談判暫且告一段落,不如在這里多住一陣,調(diào)整心情,休養(yǎng)身體。”她終于接過她的話,平靜地應(yīng)了一句,不甚熱情,卻也不算冷淡。

話音一落,艾瑟黯淡的眼瞳里忽地火光一閃,聲音里滿是不加掩飾的雀躍:“謝謝你的關(guān)心,蕾穆麗娜。”

說罷她意識到這已是第二次道謝,臉上便浮起了一陣紅暈:“作為姐姐,我對你的關(guān)心實在有限。說來慚愧,我對病院的環(huán)境也不甚了解,在這里居住的幾日會時常處理公務(wù),恐怕會遇到些瑣事勞你幫忙。”

艾瑟有些赧然:“難得與你一同生活,所以便格外期待每天的相見——想要與你隨意地閑談,想要了解你的喜好,想要見到你的笑容。這個與你朝夕相處的契機于我而言十分珍貴,我的胸中有著明晰的預(yù)感,它將成為歲月中一段美好的、值得夸耀的時光。希望它也能為你留下溫馨的回憶。”她溫柔地注視著妹妹:“接下來的相處,還請多多關(guān)照。”

這番突如其來的示好真摯而熱烈,含著脈脈柔情,無端地擾動了她的心跳。在那雙攝人心魄的碧色眼眸的注視下,蕾穆麗娜有些無措,推脫的辭令一時忘了大半。她猶疑一陣,唇邊終究吐不出拒絕或是應(yīng)承的話語,只是點了點頭。

當(dāng)面駁回皇姐的請求實在是令人難堪,回以同樣的蜜語甜言又過于違心。曖昧不明地點點頭,大概便是她此時想出的唯一良策。

一段值得夸耀的時光,一段溫馨動人的回憶……

此時此刻,蕾穆麗娜尚未意識到皇姐的預(yù)感是何等精準(zhǔn),也并未察覺到來自命運的強烈悸動,因為這段故事的開端太過虛假和尋常。她隨手將艾瑟的示好擱置在心上,假想著不出數(shù)日便被塵埃草草掩埋。卻不知它終會在呼喚里蘇醒,生出蓬勃的翠綠,送她一樹春風(fēng)。

而她將乘著輕風(fēng),渡過汪洋苦海,于無常的人世中尋得剎那的圓滿。

在此時明亮的沉默里,艾瑟輕柔地彎了彎唇角,不勝平靜,不勝欣喜。




“不只是餐廳,病棟內(nèi)主要活動場所的光源和室溫都被調(diào)整過了。”

達(dá)赫妮替公主解開了肩頸處的紐扣,幫她脫下衣裙:“陛下目前難以長時間集中精神,但是國事的處理卻不能延后,因此便根據(jù)自身的起居習(xí)慣,調(diào)整了康復(fù)設(shè)施內(nèi)的燈光和室溫,以求達(dá)到神經(jīng)緊繃的狀態(tài),更高效地批閱公文。”

聽了侍女的解釋,蕾穆麗娜皺了下眉,她慢條斯理地?fù)Q上睡袍,對著鏡子整理領(lǐng)口的蕾絲:“透支健康的工作方式只會令她越來越虛弱。”

“醫(yī)生說陛下的身體并非不易痊愈,而是她積下了太多病癥。”達(dá)赫妮彎下腰,挽起了睡袍的細(xì)帶:“如果能有可靠的親眷替陛下分擔(dān)工作,大概她的身體狀況會好轉(zhuǎn)許多。”

蕾穆麗娜將達(dá)赫妮的指尖撥開了,冷淡地垂下眼睛。她手指一勾,拆開了侍女系上的細(xì)帶,薄刃般的目光釘進對方眼中最深處的一點。

將話題推進到如此地步,其間暗藏的意味已是昭然若揭了。

“身為一國之君,而非當(dāng)年勢單力薄的公主,皇姐的身邊應(yīng)不乏排憂解難的親眷。且不論她權(quán)傾朝野的未婚夫,即便與她裙邊環(huán)繞的能臣相比,她那位頭腦不甚聰慧、身份不甚名譽的妹妹也不該插手國事。”

蕾穆麗娜捕捉著侍女神色里每一絲微妙的變化,纖細(xì)的手指卻動作不停,嫻熟地重新打結(jié):“作為曾協(xié)助叛臣篡權(quán)的公主,若是懷有重新登上權(quán)力殿堂的妄想,實在是過于不自量力。”

“您多慮了。”達(dá)赫妮含著笑意,碧色的眼眸浮在昏黃的燈影下,盛著一灣脈脈柔情。侍女眼中漾動的一片澄明令蕾穆麗娜有些訝異,這溪流般的眼波竟與艾瑟有七分神似,像是那位君主借了她的軀殼,在夜里向她款款獨白:

“您是陛下的妹妹,是她在世間僅存的血親。孤身一人踏上朝圣之路太過清苦,如能與您一路攜手同行,相信陛下會慷慨地與您共享權(quán)杖與王座。”

話音一落,蕾穆麗娜不禁嗤笑一聲,堆在唇邊的駁斥被咽下了。她獨自咀嚼起艾瑟犯下的那樁弒親重罪,回味著這位君主坦承罪行時不懼不惑的神情。艾瑟依拉姆·薇瑟·艾利歐西亞,她有著舉世稱頌的博愛,因此便有著令人生畏的薄情。于她而言,俗世的情感皆是些無足輕重的塵灰,這位圣徒抖抖衣襟,那些污跡便從無垢的心靈上散去了。若說她的皇姐重視血脈親情,埋在土下的祖父怕是會氣得不肯安眠,如此想來,這句許諾只是一句客套罷了。

達(dá)赫妮關(guān)上了燈,退出了病房。蕾穆麗娜躺在黑暗里,揣測著皇姐的示好究竟真假幾何,不知不覺便沉入睡眠,繼續(xù)在噩夢中徘徊。在斯雷因死后,她曾患上嚴(yán)重的失眠,而在去年的秋分前后,失眠突然從精神的灘涂上退去了,隨后海潮般的噩夢便反撲而來,周而復(fù)始地淹沒了每個夜晚。這便是她這一年來的復(fù)健生活——愈加強健的肉體上長出日益萎頓的精神。終有一天,徒步跋涉的她會懷著不堪重負(fù)的舊愛,死在精神的荒原上。

而與往昔不同的是,今夜的她從無人病棟的禁錮中僥幸逃脫——蕾穆麗娜因門鎖的響動而驚醒了。她坐在無人的黑暗里四面環(huán)顧著,揣著劇烈的心跳。或許是侍女在她入睡后前來替她關(guān)窗,她如是安慰自己,隨后便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發(fā)覺自己又重新陷入了空洞的失眠。那些曾在夜里糾纏不休的瑣事紛紛向她醒來,樁樁件件面目熟悉,令她苦笑不止。似是而非的記憶像是鞋中的砂礫,一下一下,磨損著纖細(xì)的神經(jīng),令她陷進病態(tài)的清醒。只是在今夜,這些舊友中竟混進了幾位新人,像是被她翻爛的童話書里突然多出幾篇新的故事……

在人造冷風(fēng)的嗡鳴里,她記起了冷風(fēng)吹在皮膚上激起的顫栗,燈光刺進眼中時瞳孔的緊縮,以及比慘白的墻壁略微紅潤的皇姐的臉色。她想起了艾瑟依拉姆,從她宣布斯雷因的死刑開始,那道微蹙的眉峰便成了記憶的分野,一切熟悉的、陌生的、在影像中、在現(xiàn)實里……記憶被攪碎了,就像她永遠(yuǎn)抓不住戀人的影子,她在碎片里也拼不出姐姐的模樣,最多是捕住虛幻的風(fēng)聲,以至于已分辨不清想要與她閑談、了解她的喜好、見到她的笑容的人是不是這位纖弱的少女,或者只是她的臣子或戀人曾哄騙她的謊言。于是她又想起了皸裂灰白的月球,以及她的輪椅碾過的那段枯寂的歲月。伯爵或騎士、權(quán)臣或戀人……他們在她的眼里尋找著自己渴望的影子。沒有人在乎她的喜好,沒有人期盼她的笑容,沒有人給予她又新又亮的憧憬。他們守著自己的一方歲月、困在自己的悲歡里,聽不見她的吶喊或示愛。

……往事愈加曖昧不清,她漸漸沉沒在一片明亮里。她記得曾有人眼含雀躍,許諾會與她共度一段美好的、值得夸耀的時光……這句話究竟真假幾何?她在夢境邊緣昏沉地思索著……她的皇姐不會用謊言來敷衍搪塞,如果這是艾瑟的許諾,或許便是真實的。

但她不想再回憶往昔,也不愿去分辨真?zhèn)危划?dāng)這是一場成真的愿景,而不是一句甜蜜的空談。用片刻的幻夢,換一時的溫存,這便是她所期待的全部了。不勝寧靜,不勝安穩(wěn)。




時間是二十三點一刻,艾瑟合上文件,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正待她準(zhǔn)備關(guān)燈入睡時,一陣敲門聲適時地響起。

“在蕾穆麗娜公主入睡后,我去房間里關(guān)窗,無意間聽見了公主殿下的夢囈。”

達(dá)赫妮站在女王面前,小心地沉默了一陣,隨后謹(jǐn)慎地說道:“我認(rèn)為公主殿下有……的傾向。”

“真的嗎……”

“千真萬確。”

艾瑟臉色慘白,她似乎沒有回過神,只是鸚鵡學(xué)舌般地重復(fù)著:

“自……殺……”



『TBC』




『碎碎念』

1、或許在閱讀過程中,會產(chǎn)生“這個作者看起來很正常啊”的疑惑。但是請注意,這段文字正常并不代表全文都正常,全文整體正常并不代表作者正常。

2、寫起失眠的感受真是得心應(yīng)手

3、LOFTER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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